冷風呼嘯,在夜裡顯得格外寒冷。就算是耶律赦,在邁出帳蓬的那一剎,也被冷風襲得冷不住打了個抖。
前方不遠處人潮涌動,不知發生何事,他眉頭皺起來,大步朝那兒邁去。見一個士兵慌慌張張從那兒跑回來,便拉住問道,“前面怎麼了?”
那士兵抱拳道:“將軍。前面走水,大夥兒正搬水過去呢。”
聽說是走水,他的心才放心一些。走水好過於被偷襲。“嚴不嚴重?”
“火勢不大,已經救下來了。”
耶律赦仍走去查了查,果然沒有人受傷,方纔回營。心裡有些納悶,怎麼走水?明日待整治整治。往營帳走時忽然想起什麼,心中一驚,隨即加快腳下步伐,飛一樣衝進帳蓬,把剛躺下的曉霜嚇一跳。“怎麼了?”她稍稍立直身子。
“沒有。”他的心鬆了鬆,脫衣服上牀。直到確定曉霜睡着後,他的手才伸到牀底下,確認那雕繪着帥字的印章還在,冰冷的溫度真實無比的傳到指尖,方纔放心。
年關已近,耶律赦決定返中京過年,現下無甚戰事,少許士兵表現良好亦休假回家中。耶律赦帶着幾名手下,一路奔波趕往中京。好在這幾天天氣都不錯,雖然寒冷卻沒有大雪,讓趕路進程亦快了許多。
他們走官道,並不進鎮和城,除非天黑無處可歇,才進去小住一夜,次日天未大亮又重新出發。快到中京時,一日中午他們吃過午飯,正準備繼續趕路,鍾毓朝耶律赦招了招手,把他叫至一旁。
耶律赦硬朗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什麼事?”
鍾毓東張西望,把一張黃色的紙張塞到了他的懷裡。耶律赦覺得很莫名,他這樣鬼鬼祟祟地做什麼?
然而打開一看,俊美的臉上出現了裂痕。他迅速看向鍾毓,“哪來得來?”
“城門的的公示牌上。”鍾毓皺起了眉,“染姑娘做了什麼事……?”
耶律赦有不好的預感。他搖頭,“這事誰也不要說起。”
回到飯館,曉霜還在吃麪。她吃東西的速度不快,因爲天冷,她戴了皮帽,遮住了半張臉。也因爲這樣而不引人注目。他暗自慶幸了一把。他坐到她面前,端詳她半晌。曉霜捧着碗咕嘟咕嘟喝湯,放下碗來見他這樣瞧她,黑白分明的眸子裡盛了笑意。“這樣看我做什麼?”
“一會兒拿點灰抹臉上。”
“呃?”她驚訝。“爲何?”
“按我說的做,對你沒有壞處。”
染曉霜眨着眼睛。真的不明白爲何他突然間要自己把臉塗上灰?難道是因爲她的美貌太引人注目?可是她穿成這樣,連臉都遮住大半,沒有誰可以看清楚她長得什麼樣吧。心裡雖然有疑惑,但想着這段時間來他們倆相處的融洽,他不曾再對她冷言冷語發脾氣,她甚至在心裡有點害怕這樣的生活會逝去,所以對來中京一事顯得極不樂意和牴觸。
回到將軍府,他必然不會像在軍營那般對她的。
在次日早晨到達中京。入城門時曉霜看到公示牌上大大的畫像,眉尖一蹙。那畫像,怎麼看起來這般眼熟?
耶律赦驀地將她到他馬上,與他同騎而走。已經很久,他們不曾同乘一騎了。曉霜的臉微熱。她時而猜想自己在他心中是否佔有一席之地,又或是軍中生涯實在寂寞捱,他可以勉強接納她在身邊?
有時他所表露出來的,又似乎是寵溺……她的嘴角往上翹,很希望那不是自己的錯覺。
回到將軍府,嚴沁珠欣喜地出來迎接,等來的卻是耶律赦與染曉霜同騎,他將她攬在懷裡,用風衣將她裹住,彷彿怕她被風吹到絲毫。一顆心頓時從喜悅墜入痛苦,沉入萬古冰窟,冷得全身打顫。
耶律赦抱着染曉霜跳下馬,嚴沁珠的心裡已經嫉妒得發恨,臉上卻堆滿笑意撲進耶律赦懷裡。“將軍……”她親暱地呼喚,緊緊地擁抱着他。
耶律赦並不推開她,反而給了他一個深深擁抱。站在一旁的曉霜覺得好刺眼,想不通男人怎麼可以這般?先前將她擁在懷裡,下一刻抱着別的女人,淡然自若!
拉姑和吉吉隨後奔出來,緊緊抓住曉霜的手。許久不見,再見面不是不激動的,先前那點小介蒂,也被曉霜輕易地藏了起來。
耶律赦被嚴沁珠拉着進府了,臨走看了曉霜一眼,曉霜沒有正視他,也不知道那一眼是什麼意思……
回到將軍府,她的地位又變得極尷尬。讓她再一次意識到,名份這東西至少在將軍府裡還是有用的。在他身邊只有她的時候,她完全不介意,是奴也罷,妻也好,有什麼要緊?眼前的人在身邊,什麼名份她都不在乎。可是回到這裡心態卻完全顛覆。
也許是因爲這裡有嚴沁珠的存在吧。她笑着回拉姑的話,“嗯,還好。”
“好什麼呢?我看你瘦了一大圈。”拉姑不無心疼地撫着她,“走走走,進屋子裡去。”
拉姑知道他們今日抵達,已經煮了一桌子菜。拉姑知道曉霜不喜鹹辣,特意做了清淡合她胃口的。再加上之前的事,她因怕吉吉受懲罰,母女倆有意隱瞞,多少也讓拯救曉霜的進程變慢許多,心裡感到愧疚。
曉霜也明白這其中的道理,所以隻字不提。倒是飯到中旬,吉吉紅了眼眶,“曉霜,對不起……”
曉霜裝傻,“對不起什麼?”
拉姑在桌子底下踩了吉吉一腳,笑眯眯和曉霜說,“吃菜吃菜。”
曉霜點着頭,把菜夾到吉吉碗裡,“吉吉也吃,好久沒見你們,好想哪!”
“可不是。我也想死了。”吉吉吸着鼻子。“還好你這下回來了,要是年後……”
曉霜疑惑地看她,“年後怎麼啦?”
吉吉紅了臉,拉姑代答道:“年後她可就要出閣了!”
曉霜驚訝,“真的嗎?”她由衷地爲她感到高興,喜道,“恭喜你,吉吉!”
吉吉羞澀一笑。曉霜便問:“是哪天的日子呀。”
“就是大年初六。”拉姑道,“說是好日子,迎過門去,便是了。”
曉霜舉杯祝賀吉吉。酒有點苦,纏綿在舌尖。
一直到夜很深,將軍那裡沒派人來叫曉霜,她今夜與吉吉擠一張牀。
心裡不是沒有失落的……她就知道,回來這裡,一切又會歸爲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