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進駐小雀崗附近的兵馬有限,南北兩岸諸營寨僅駐有陳子簫麾下三千甲卒;除此之外,郭君判權知召陵縣,率兩千州軍駐入召陵殘城,距離小雀崗僅約十五六裡地,一旦小雀崗北岸遭到強襲,還可以第一時間增援過去。
州軍編入州兵馬都監司名下,將卒裝備、補給比照地方兵馬,要比天雄軍正卒略差一些,但楚山行營統轄之下的州軍,也遠非別的什麼廂軍所能比肩的。
目前在小雀崗北岸所進行的修造規模還較爲有限,主要也是藉助在北岸修築營寨需要填地的名義,從新渠選址處開挖取土目前小雀崗北岸集結青壯民夫及工輜營軍僅三千餘人;召陵殘城裡還有兩千青壯民夫,主要爲修繕城池。
在接管舞陽、葉縣等西翼防務之後,楚山目前真正全力推進的,還是修造從青衣嶺到葉縣的新驛道,總計集結超過三萬青壯民夫。
除了由唐盤、殷鵬統領所部精銳入駐葉縣、舞陽等城寨外,徐懷還藉口保護新驛道的修築不受滋擾,還將擴編之後近六千兵馬,從信陽、楚山等東線城寨,調到霧雲山燈架台山、金頂山之間。
這主要也是方便必要時,能以最快的速度往小雀崗附近集結上萬精銳,確保破山開渠能順利進行下去。
不過,這需要在破山開渠之事進行到一段時間之後才能實施,主要目的還是爲拖延時間。
不要看僞楚軍重兵駐守的許昌、宛丘兩城,距離小雀崗並不遠,但不要說潁汝之間的野徑田梗了,即便是商水縣南下舞陽的驛道,這兩三年間非但沒有得到用心的修繕維護,還被敵我雙方兩次破壞,再叫雨水洪澇浸泡,早就變得糟糕之極。
騎兵能縱橫馳騁於荒野,步卒跋涉野地,卻要艱難得多。
楚山真要在小雀崗北岸集結上萬精銳,嶽海樓想要硬啃,就需要集結佔據足夠規模的優勢兵馬,同時還需要保證充足的作戰物資供應,沒有一個月的從容調度、步步爲營,是根本不夠用的。
也就是說,只要楚山往小雀崗集結上萬精銳,就至少能爲破山開渠之事多爭取一個月的時間。
然而破山開渠之事纔剛剛着手實施,過早集結上萬精銳兵馬,哪怕仍然能拖延上一個月的時間,也遠遠無法保證石渠鑿通。
考慮到駐守虎牢、滎陽的蕭幹所部極有可能提前南下,敵軍在潁汝之間所能集結的兵馬規模,有可能達到五六萬人衆,還包括赤扈人大量的精銳騎兵。
到時候楚山並沒有能力在開闊地區,在與後方聯絡易被對方優勢騎兵切斷情況下,與數倍於已的敵軍進行大規模會戰。
到時候只能被迫從北岸撤出,甚至連南岸的小雀崗都難以守禦,破山開渠之事自然也就半途而廢了。
現在嶽海樓爲免黃羊寨之事重演,其反應
要比楚山衆人所預料的來得激烈、強烈。
爲了避免會戰遠超預期提前發生,楚山唯一的選擇就是按兵不動,楚山衆人決定就以已經進入小雀崗附近的陳子簫所部,迎接敵軍隨時可能到來的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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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數日辰光飛快而過,到八月中旬之時,十數支敵騎從僞楚軍控制的上蔡、新蔡方向分散渡過汝水,然後迅速往西穿插。
“……軍侯嚴令,着你即刻隨我撤回南營,不得與敵騎糾纏戀戰,否則以軍法治你!”
在小雀崗南面的荒野之上,韓路榮勒馬擋在徐憚馬前,厲聲喝斥,示意兩名侍衛騎兵上前幫徐憚將肩上兩支箭桿拗斷。
箭頭還卡在肩甲的縫隙間,所幸只有少量鮮血滲出,應無大創。
隨後韓路榮又令兩名侍衛騎兵從左右將徐憚死死拽住,不叫他再有機策馬殺出去。
徐憚渾不覺肩背箭創痛疼,手背青筋暴起,抓住橫在膝前的馬槊,睚眥欲裂的盯住不遠處逡巡不處的虜兵,正不慌不忙的將最後十數沒能及時殺出重圍的民夫逐一射殺。
敵騎從上蔡方向渡過汝水,往舞陽與召陵(小雀崗)之間分散穿插的速度快得驚人,有好幾支負責物資運物的騾馬隊,都沒有來及得避入附近的營寨,便被蝗羣一般突襲過來的敵騎截斷去路。
其中一支騾馬隊於小雀崗南側十數裡外被十數虜騎截住去路,徐憚當時在小雀崗營寨看見,也不請示陳子簫,便擅自帶人來救,卻不想很快就有上百虜騎從四面八方合圍過來。
徐憚年紀輕輕,武勇異常,率領二十餘騎在敵圍中左突右殺,連殺十數虜騎,卻無一敵能擋。
不過,赤扈人在淺山低嶺間馳騁的本事了得,識得徐憚厲害,便不再上前與徐憚力敵,而是從左右拿弓弩糾纏徐憚等人,或射殺民夫,試圖將徐憚等人往南面荒野深處引。
陳子簫趕到南岸,兩次下令徐憚撤回都不被理睬,氣得肝腸欲裂,只得讓韓路榮親自帶人趕過來,將徐憚強行拖回營寨。
回到小雀崗西坡營寨,勒馬停在一處坡崗之上觀察敵情的陳子簫,見徐憚此時還滿臉的不情願,擡起馬鞭,就朝他劈頭狠狠抽了一鞭子,怒氣衝衝吩咐左右:“將他捆綁起來,賞他二十軍棍以懲其戒!”
“平時挺機靈的一個小子,這時候給我們犯渾,”唐天德看着徐憚臉上被陳子簫拿馬鞭抽出一道血印子,咂着嘴叫道,“我過去負責督刑,不狠狠收拾一頓,真不長記性!”
蘇老常拽了一下唐天德,不叫他去添亂。
徐武磧就這麼一個獨子,真要折於戰場,他們都不好跟徐武磧交待,但賞他二十軍棍長長記性還是有必要的再說了,行刑的還能不知道分寸,需要唐天德跑過去放水?
舞陽與召陵之間,地形雖有起伏,但落差不大,最高處不足二十丈的小雀崗在這邊卻要算高的。
他們勒馬停在小雀崗西南的坡崗之上,就見小半天時間裡從東往西穿插到召陵與舞陽之間的虜騎,多達兩千餘騎,也是暗暗心驚。
他們對宛丘、許昌一帶的敵軍部署,也可以說是瞭如指掌。
除嶽海樓所部僞楚軍外,由那顏氏子弟副萬戶摩黎忽統領的赤扈本族騎兵、番騎,總計約六千駐紮於宛丘、許昌、汝陽等地。
敵軍春後從明溪河兩岸撤退,摩黎忽麾下有相當規模的番騎編爲步甲,騎兵大約維持在三千人左右的編制。
現在約三分之二的精銳騎兵,直接穿插到舞陽與召陵(小雀崗)之間,其切斷召陵(小雀崗)與舞陽之間的聯絡之用心,自然是一目瞭然。
在其阻斷舞陽往召陵(小雀崗)之間的增援通道之後,嶽海樓集結於黑石溝的兵馬,必然將以最快的速度往北岸營寨進逼過來!
這時候,徐憚犯犟性子,在如蝗羣一般、騎射皆擅的優勢敵騎面前逞個人武勇,陳子簫都不得不親自趕到南岸來,着人將他拽回營地,怎麼可能不氣惱?
滍水-汝水算不上有寬闊,陳子簫等人站在營寨南側的坡崗之上,距離北岸營寨,也不到三千步距離。
這時候遠遠看到北岸有十數斥候,從東往西馳歸北岸大營,手執點燃後用於示警的發煙棒,陳子簫着傅樑率部謹守南岸大營,他與韓路榮、唐天德、蘇老常等人,往北岸大營趕去。
陳子簫等人趕到北岸大營,周景正在大帳之內已經從斥候那裡得知黑石溝敵軍出動的詳情,跟陳子簫、唐天德、蘇老常他們說道:
“午時有千餘敵騎趕到黑石溝,沒有作任何停留;嶽海樓此前集結於黑石溝的六千人馬,也於此時拔營出發,分作五隊,往這邊進逼過來而之前進入汝水的僞楚水軍十六艘戰船, 午時已經進入上蔡河段……”
“終於來了……”陳子簫輕輕吐了一口氣,看向北岸大營諸將,點其一人,說道:“杜武,你即刻點齊兩營兵馬出營列陣,予敵軍以迎頭痛擊!”
新渠沿線兩三丈深的土層都已經挖開,後續主要是針對岩層積薪焚燒,進行破鑿作業,這將是一個相對漫長的過程。
作業場地有兩千餘步狹長。
目前北岸在作業場地的北側修築兩座營寨,在東西兩側各築一座營寨,外加北側橋渡的營寨,諸寨之間用數道單薄的柵牆相接。
就整體防禦而言,談不上多嚴密,更談不上堅不可摧。
倘若不想暫停作業,陳子簫就不能叫敵軍舒舒服服的進逼到營壘前對峙,更不能叫敵軍進逼的眼前修築營壘,將他們圍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