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在汴梁時與韓公草草相見,之後都沒有機會謀面,但內心對韓公仰慕已久,也知韓公與葛伯奕、楊茂彥、汪伯潛絕非一類人也,”
徐懷踞於案後,微微側過身子,說道,
“葛伯奕與胡虜暗通媾和之事,有人慮韓公率重兵駐守一側,淠河非殲敵之良地,我卻深知韓公乃是深明大義之人;楊茂彥、晉莊臣等逆賊蠱惑陛下東竄,我其時在潢川從容以對,不憂其急,乃是知道韓公不會坐看大越四分五裂;會敵於潁州之時,胡虜走投無路,竟使反間計說韓公與東虜暗通,我卻相信韓公定會出兵徐泗牽制強敵,助我斬獲潁州大捷。司空府上上下下,此時都信服於我,主要還是我在看人上,有幾分衆人所不及的本事……”
韓圭舉杯朝韓時良敬酒謝罪,說道“韓圭以往對韓公多有揣度,不識韓公胸懷,真是自慚形穢,還請韓公寬囿。”
徐懷雖然沒有明說司空府到底都有哪些人猜忌韓時良,但韓圭還是主動站出來領罰。
一來徐懷與韓時良如此推心置腹的說這番話,還是要重用韓時良,他需要與韓時良盡釋前嫌,日後在司空府的大旗之下,才能避免不必要的內耗與猜忌。
二來也不是他不站出來,韓時良就不知道都有哪些人在猜疑他。
當然,他乃是徐懷身邊謀臣,懷疑一切可疑的對象,思慮種種一切可能存在的紕漏,都是他的職責所在,沒有什麼好忌諱的。
“韓圭你也不必自責,你乃我身邊謀主,凡事當然需要思慮周全,”徐懷笑着替韓圭解圍道,“當然了,說到底你還是有一點點不如我嘛,這點你沒有什麼好否認的……”
“主公識人之明,韓圭深感信服。”韓圭朝徐懷行禮道。
“淠水河口一役、逃京事變以及潁州大捷,乃是事關大局走向的三件大事,韓公雖說當時沒有公開跟司空府站在一起,但已是居功甚偉,”徐懷看向衆人,問道,“諸公現在對此沒有什麼疑問了吧?”
“韓公確實居功甚偉。”王舉、史軫、陳子簫、徐武磧、劉師望等人一起說道。
回想近年來的幾件大事,衆人也是深有感慨。
淠水河口一戰,乃是第二次淮南會戰的收官戰役,也恰恰是堪稱完美的收官之戰,不僅徹底穩固住淮河中下游防線,還徹底激勵起朝野軍民收復中原的信心,挫敗潛邸系與胡虜媾和的陰謀,使諸路勤王兵馬聽命於京襄,使得靖勝、宣武、驍勝三軍改制及軍屬授田得以落實。
然而在決定發動淠水河口戰役之初,韓時良、葛鈺率六萬精銳駐守壽春,距離淠水河口僅數十里——當時已經確知葛伯奕之流暗中與胡虜媾和,京襄衆人怎麼可能不擔憂壽春發生什麼變故,令他們在淠水河口遭受重挫?
徐懷力排衆議,堅決發動淠水河口之戰,全殲留在淮河南岸殿兵的四萬虜兵,給第二次淮南會戰畫上圓滿的句號。
逃京事變之時,荊州水師封鎖長江,是能限制韓時良、葛鈺率部渡江南下,卻沒有辦法阻止楊茂彥、晉莊臣等少數人簇擁紹隆帝渡江逃往揚州與葛鈺會合。
如果韓時良、葛鈺當時據六七萬精銳兵馬在揚州擁立紹隆帝,即便京襄有信心拿下淮東,但後續的局勢發展也定然與此時有天壤之別,更不知道要往後拖多少年才能收復中原。
恰恰是韓時良在楚州保持沉默,最終迫使葛伯奕、葛鈺、魏楚鈞等人妥協,選擇拋棄紹隆帝,率部撤往浙西謀求割據。
潁州大捷則是徹底扭轉敵我力量對比的關鍵一役。
當時韓時良出兵徐泗牽制住東路虜兵數萬兵馬,而不是暗中與虜兵媾和,意義有多重大,就更不需要細說了。
當然了,徐懷此時當着大家的面提起這些事情,並非單純讚賞韓時良軍的功績。
徐懷相信韓時良個人是有壯烈情懷,甚至也不在乎個人譭譽,同時韓時良在龍武軍也有極高的聲望與威勢,這才使得韓時良三年前能毅然決然的推動淮東改旗易幟。
即便是如此,韓時良對他未來的命運,就沒有一點擔憂與猶豫?
除開韓時良之外,龍武軍那麼多軍將武吏以及韓時良在龍武軍任事的十數子侄,他們內心的憂懼,又會是怎樣一個情況?
不過,徐懷這番話除了要釋韓時良及今日隨韓時良趕來汴梁參見的龍武軍諸將內心的憂慮外,同時也是說給韓圭、陳子簫、劉師望等
人聽的,要他們明白韓時良改旗易幟的本質非是趨炎附勢,更非貪生怕死、貪圖功名。
徐懷又跟韓時良說道“此戰過後,收復中原失地已不再有任何的懸念,但虜兵實力尚存,而西北荒漠之地,又是虜兵能盡施鋒芒之所,我軍鞭長難及,後續的戰事定然要比之前艱難得多。韓公乃有統兵征戰之志,我即便不能親抵西北督戰,也能徹底放下心來……”
“時良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方能報主公相識之恩!”韓時良情緒激動的走到堂下跪拜。
韓確、韓舉以及數名隨韓時良趕赴汴梁參見的龍武軍將領,也都上前跪拜。
“韓公何需行此大禮,何需行此大禮?”徐懷趕忙上前,也是先單膝跪地,以示與韓時良行對等之禮,然後再一邊起身,一邊將韓時良攙扶起來。
韓圭、陳子簫、劉師望等人則負責將韓確、韓舉等人攙扶起來,大家再一起回到案後坐下。
韓圭看韓時良枯瘦如山石的瘦臉淚痕,終是信他有如此胸懷,同時也感慨唯有主公能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將這樣的人物收爲己用。
見衆人情緒激烈,徐懷便叫大家不再談論軍政,而是先敞開飲酒。
除了韓圭、劉師望、陳子簫他們自制力強的,又或者壓根就不沾酒的,其他無一沒有喝得酩酊大醉——徐懷也是宿醉,清晨頭昏沉沉的在纓雲的懷裡醒過來。
一早飲過解酒茶之後,徐懷領着衆人從軍馬湖北上,到黃河沿岸領略河淮初夏的風光,邊走邊聊軍政事務;纓雲也換了一身戎裝,騎匹小馬陪同在徐懷的身邊。
赤扈人已經基本從中原撤出,但除了燕薊北部的遼東等地,赤扈人的力量因爲東路虜兵主力被殲滅,已經被徹底削弱外,其在河東以北的雲朔、漠南地區,在陝西以西、以北的隴右、河西及河套平原等地,仍然保存着極其強大的軍事實力。
這些也都是大越以往與契丹人、党項人爭戰百年、都沒能取得戰略性優勢的交界地域,原本就不利於以步卒爲主的中原兵馬征戰。
曾幾何時,大越曾在這些地區設立秦鳳路、熙和路、涇原路、環慶路、鄜延路及河東路等六大軍事路主掌攻伐守禦之事。
當然了,從戰略進攻爲主的角度考慮,陝西及河東方向即便也要設立類似軍事路或行營的戰區機構,但沒有必要切割得太細。
徐懷設想是包括河東在內的整個北部及西北方向,整體上可以分編四路兵馬,就能很好對盤據隴右、河西、靈武、朔方及雲朔的敵軍保持壓制,併爲將來的戰略進攻做好準備。
其中秦鳳、熙和西進河湟爲一路,涇原、環慶西進党項人舊都興慶府合爲一路,鄜延與鄜府北進朔方合爲一路、河東北進雲朔獨爲一路。
韓時良希望繼續統領龍武軍征戰於最前線,徐懷思慮半片,決定對之前初步擬定的軍事部屬進行相應的調整。
楊祁業出任河北行省制置安撫副使,兼領燕薊行營兵馬都總管,以驍勝軍爲主力,負責進剿赤扈人盤踞於遼東、渤海的殘餘勢力。
唐盤出任河東行省制置安撫副使,兼領雲朔行營兵馬都總管,負責進剿退守雲朔的鎮南宗王府虜兵。
韓時良出任陝西行省制置副使,兼領靈武行營兵馬都總管,負責進攻盤踞靈武故郡的虜兵。
王憲出任陝西行省制置副使,兼領秦鳳行營兵馬都總管,負責收復秦鳳、熙河失地。
顧琮出任陝西行省制置副使,兼領朔方行營兵馬都總管,負責進攻盤踞前套平原的虜兵。
另使徐武磧出任陝西行省制置安撫使,坐鎮京兆府,負責陝西境內的民生休養以及對靈武、秦鳳及朔方三大行營的軍事支援。
董成出任河東行省制置安撫使,坐鎮太原府,負責河東境內的民生休養以及對雲朔行營的軍事支援。
調錢擇瑞出任河北行省制置安撫使,坐鎮燕京府,負責河北境內的民生休養以及對燕薊行營的軍事支援;同時齊王趙寅改封薊王,遙領樂浪故郡,調胡楷出領燕王傅,只待楊祁業統兵收復遼東、樂浪等地,胡楷等先帝舊臣即可簇擁趙寅前往樂浪就藩。
徐懷現在就做這樣的部署,一方面乃是對建繼帝、纓雲以及胡楷、錢擇瑞、劉獻、劉師望等先帝舊臣有一個交待,另一方面樂浪故郡位於朝鮮半島的北部,自魏晉時期脫離中原的統治已經有七八百年之久,出兵佔領這一地區或許不難,但想要易風移俗,使其真正納入中原的統治,則需要一個相當漫長、以百年爲單位的時期。
就像允契丹殘部在邛崍山以西建立西燕郡國一樣,對樂浪等故郡封王就藩更利於後續較大時間的過渡,同時也能屏護遼東等邊地的安全,減輕守禦壓力。
由於四大行營的主要駐地以及進攻方向,與司空府目前所控制的核心區,同時也是後勤補給總基地,路途極爲遙遠,中間相隔的地域這些年來又受到戰爭的嚴重摧殘,爲了儘可能減少糧秣補給的壓力,儘可能將更多的錢糧用於收復地的休生養息,駐軍會進行相應的縮減。
同時,徐懷也決定撤消原有的戰兵軍鎮番號,將天雄軍、靖勝軍、龍武軍、宣武軍、驍勝軍、東川軍以及選鋒軍爲主,直接以數字番號改編成步兵若干鎮、騎兵若干鎮、水師幹鎮。
秦鳳行營駐以第一到第三鎮步兵、第一鎮騎兵,輔以少量的番營及諸路州府輪戍兵馬,總兵力控制在五萬人以下。
靈武行營駐以第四到第六鎮步兵,輔以少量的番營及諸路州府輪戍兵馬,總兵力控制在四萬人以下。
朔方行營駐以第七到九鎮步兵,輔以少量的徵募番營、諸路州府輪戍兵馬,戰守兵控制在四萬以下。
雲朔行營駐以第十到第十二鎮步兵、第二鎮騎兵,輔以少量的徵募番營、諸路州府輪戍兵馬,戰守兵控制在五萬以下。
燕薊行營以主第十三、第十四鎮步兵、第三鎮騎兵,輔以少量的徵募番營、諸路州府輪戍兵馬,戰守兵控制在四萬以下。
此外除了第十五到第二十二鎮步兵、第四鎮騎兵、第一到第四鎮水師的駐地以河南、淮南、荊北爲主,拱衛南陽、襄陽兩大核心區、鎮懾西秦、浙西不敢有什麼異動外,徐懷還決定調蘇蕈率數千步騎精銳前往貢嘎山,與趙善、呂靖、劉福金等將統領的兵馬並設步兵第二十三鎮,準備會同西燕郡國所轄的第二十四鎮軍主力,借道吐蕃高地,從南面牽制佔領河湟地區的虜兵,減輕秦鳳行營西進的壓力。
而新收復地的民生休養與恢復,司空府暫定也是以渭河流域以及汾水、黃河中下游流域的治理爲主。
黃河下游近兩百年來都刻意不治水利,使得河北平原長年深受水患之擾,着手治理黃河中下游流域,客觀上能促進這一地區的農耕及交通大發展。
同時輸入大量的錢糧,以工代賑,不僅能使地方民衆得到休養,也能對當地的民衆進行相應的組織、梳理,在這一個過程當中,將地方基層治理確立起來,還真正的加強民衆對中樞及司空府的認同感。
這要比單純的發放救濟,又或者單純從地方役使民力,都要好得多,見效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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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大越立朝一百七十年以來,在黃河下游一直都沒有實際的徵募數以萬計、十數萬民夫去修築大堤,約束其在河北平原上的流向,但也不是完全沒有相應的意圖或設想。
大越立朝之初,由三司修造案掌管水政,之後又獨設河渠司繼之,永熙年間設都水監治理水利,還設立疏浚黃河司等專門的機構,除了保障黃河中游河道的治理,但同時對下游的水文地理都有詳細的資源留存。
而滑州、魏州等地,位於黃河中游往下游過渡區域,其土質鬆軟,水患頻發,卻又因爲屬於大越註定重視的重鎮藩屏之地,是必定重視水患治理的地方,朝堂也是在這些地方積累了大量的治理黃河的經驗。
汴梁淪陷後,陳居卿、王仲元等一批熟悉河務的官員成功南逃,迄今乃在中樞都水監及工部任事。
因此錢擇瑞、劉獻等人前往河北、齊魯行省出領制置安撫使、轉運使等職、執掌地方權柄之後,司空府很快就專門設立新的疏浚黃河務司,調工部郎中王仲元等官吏主持,協同河北、齊魯兩省先着手進行滑州、魏州及鄆州、曹州境內的黃河大堤修築事宜。
其時南接潁水、北接汴河的蔡河已經完成修繕,河道復通,從八月下旬、黃河中下游汛情有所減弱之後
,上百萬石糧食等物資就源源不斷的經潁水、蔡河北上,然後經黃河運抵滑州、魏州、鄆州、曹州等地。
除了司空府直接徵派的兩萬輜兵外,河北、齊魯行省還從當地徵募十萬青壯民夫,入秋之後就率先啓動滑州、魏州、鄆州、曹州境內的黃河大堤修築,同時對下游進行地質勘測,確定新的河道,以便在明後年初步修成下游入海大堤。
黃河下游水道固定下來之後,源出太行山東麓,經河北平原入海的漳水、易水、拒馬河等河道也要進行疏浚治理,才能令河北水患得到根本性的治理。
紹隆十二年秋冬,位於丹水上游的武關故道也着手進行大規模的修繕拓寬。
武關道又名商山路,最初乃是春秋時期秦楚兩國出於相互爭奪的需求,利用秦嶺北側的灞水河谷與秦嶺南側的丹水河谷連接開闢而成。
漢唐定都關中,武關道作爲帝都連接荊襄地區的國道,一直都備受重視;卻是大越立朝定都汴梁,武關道的地位才被削弱。
徐懷既然決意定都襄陽,武關道作爲襄陽及南陽連接關中的要津,比繞經河洛走崤函故道進入關中要近上千裡的路程,自然也就提升到與鄭泌大道、泌鄂大道同等的地位上。
又由於陝州、潼關境內的黃河流段礁石密佈、水流湍急,不利行舟,唯有進一步拓寬、修繕武關道,才能源源不斷的將糧秣布鐵等物資大規模輸入關中,支持關中地區的休生養息,支持秦鳳、靈武、朔方行營對外征戰,更加刻不容緩。
紹隆十二年秋,爲拓寬、修繕武關道,一次就徵派十萬輜兵。
武關道的修繕標準,也是提高到承受五十石重載馬車通過的水準。
這也註定原有的那些過於狹窄、險僻的路段,要麼就要大規模鑿石開山,要麼就要開闢新的碎石路,還要架設數十座大小鐵橋,工程量自是巨大。
當然,這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關中地區在歷經前朝末年長達上百年的戰爭破壞,人口稀寥、環境惡化,迄至到今日,農耕生產都遠遠沒能恢復。
而今時河中、河洛等地也受到戰爭大規模的破壞,即便經過一定時間的休生養息,農耕生產也只能滿足地方治理所需。
以往大越爲保障陝西五路對党項人的作戰需求,主要從汾水下游的河中府等地調運糧草,現在就只能從荊襄等地調運,同時每年所需調運的糧食規模不是萬石,也不是十萬石,而是百萬石打底。
僅憑原先那條橫穿東秦嶺的狹仄險僻的武關道,是遠遠不能滿足如此巨量的運輸需求的。
因此前期即便成立秦鳳、靈武、朔方行營,司空府也是要求各行營以恢復各地的塢寨防禦爲主,不主張大規模的軍事進攻,也不具備大規模軍事進攻的條件。
而一條高規模、碎石硬化的武關道,不僅能令每年從荊襄往關中運輸百萬石的糧食變成現實,同時運輸成本也將發生難以想象的下降。
以往武關道狹窄險僻,運輸主要依賴人背馬馱,從襄陽到京兆府,兩千匹馱馬輾轉月餘或許能運輸四五千石糧食。
而待新的武關道修成,兩千匹馬組成的重載馬車隊,月餘就能運輸十萬石糧食,運輸效率提升之高,可以說是天壤之別。
而待後續通往秦鳳路境內的秦鳳大道以及通往靈武行營轄域的延州大道修通,不僅將令中樞對邊州的控制能力提升到以往遠遠所不及的水平,同時也能將對河西、河湟、靈武等地的軍事拓張能力提高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不過,新的交通體系,本質不在於重載馬車的發明跟不斷改進,而是新式水輪機的大規模使用,使得築路所需要的天量碎石變得廉價而易得。
就當前階段,其意義甚至不比沈煉倒焰法稍低。
也因爲有此爲基礎,徐懷纔會堅決在新收復地推行行省制,加強地方權柄,而不是切割地方,對地方搞什麼削弱制衡。
除了新收復地推行行省制、休養民生,拓修武關道,諸路兵馬進入秦鳳、靈武、朔方行營恢復塢堡防禦體系之外,紹隆十二年冬,徐懷還通過門下中書省頒佈《市舶諭令》,在原有泉州、杭州兩大市舶司的基礎上,新增明州、建鄴、潤州、秀州、廉州等市舶司,加快對外海路貿易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