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會三年,耶律延禧在應州東被金人擄獲,降金,封爲海濱王。

至此,大金國只剩下一個心腹大患--漢人的大宋王朝。

應州府一役,完顏祁戰功赫赫,班師回上京時,好不風光。

他還是和往常一樣,一張冷硬的臉沒有多餘的表情,威嚴的氣勢絲毫不減。

他早早派博吉送青蕪先回上京。

收編應州兵馬的時候,青蕪也在應州養病,直到大夫說她沒有大礙了,完顏祁才稍稍安心。

但是,青蕪變得沉默了,總是無力地倚在窗邊,不言語,也不知在看些什麼。

他雖然放心不下,但將她留在身邊更危險,還是送回上京安頓好,請完顏寧來陪她更爲妥當。

臨走時,他仔細叮囑她,「好好照顧自己。」

她朝他笑笑,溫柔低語:「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他本該安心的,但她的笑容裡似乎總有一分不真實,於是他特地吩咐博吉,務必親自將人交給完顏寧,並讓府裡的人看好了,再不許她亂走了。

博吉雖百般不願意,但還是勉強上路了。

他們輕車上路,比大批軍隊快了許多。

博吉不敢走得太急,只因完顏祁吩咐過,不可讓青蕪太過疲累。

而她整日就坐在車裡,若不是跟她說話時,她還會應一聲,她就真的像個活死人了。

但平心而論,博吉還是佩服青蕪的,就憑她敢混在軍中多日,這份膽量就夠讓他折服的了。

中午時,博吉在車外喊道:「姑娘,我們要是歇一下,就明天到上京;要是不歇息,大約能在關城門之前進城。你覺得如何?」

青蕪輕輕掀開簾子,往外看看。時序已近夏末,上京在北方,天氣已經轉涼了。多日來,她一直隔着車簾看外面的風景,竟到此時才感覺到時序的變化。

她忽然問興致一來,想下車看看。

博吉嚇了一跳,連忙到車邊扶她下車。

她羞澀地笑了,暗歎自己近日身體不佳,連下馬車都要別人幫忙。

「看姑娘的興致,我們還是多歇一會兒吧!」博吉自以爲善解人意地說道。

青蕪左右看看,碧空如洗,清風朗朗,北方開闊的視野讓人想登高望遠。

她聽了博吉的話,輕輕笑道:「我坐車坐累了,下車走走而已。我們還是起程吧!早些回城,大夥可以早些休息。」

博吉愣在那裡,沒料到這個柔弱的姑娘如此地體貼,更沒想到她一口流利的女真語,彷彿生來便是女真人。可笑的反而是他,一路上都用極爲難聽的漢語在跟她說話。

他暗暗嘆了一聲,若這姑娘真的是女真人就好了,可她偏偏是個契丹人,就算再好,最多也只能是大哥的妾室了。

只是,連他這個粗人看着都覺得委屈了她。

「你叫博吉吧?一路上承你照顧,多謝了。」青蕪見那個大個子還愣在那裡,軟言提醒他該上路了。

博吉回過神來,扶她上了馬車,吆喝着車伕趕緊上路。

青蕪重新坐進車裡,思緒漸漸飄到完顏祁身上。

他一直陪着她,不是那種寸步不離的陪伴,而是在她心靈最脆弱的時候給予她溫暖的擁抱,讓她不至於感到孤單。

數一數,她離開他將近半個月了。十幾天來,她一直無法安眠,總是在夢裡醒來,又在夢裡睡去。反反覆覆,顛來倒去。

她思念那可以讓她安睡的胸膛,思念他身上沉穩的氣息。

還記得臨走前一天,他問她身子好了沒?她知道他是擔心她的身體太弱,承受不住長途跋涉。

可是數月來他們相擁而眠,他對她從未有更多的索求。

這一次,眼見又是數月不得相見,她尚未離開,心裡的依戀已經氾濫成災。於是,她捂住他詢問的脣,以吻封緘。

她第一次去吻一個男人的脣,羞羞怯怯的,只敢將自己的脣貼在他的脣上。她只是想告訴他,她好捨不得他。

柔軟的觸感,卻蘊含着熱烈的情慾。

他不等她從羞怯中緩過神來,狠狠地吻住她的脣瓣。

熱力蔓延全身,她躺在牀上,柔軟的黑髮散着,猶如綢緞般泛着迷人的光澤,更襯得肌膚瑩白如玉。

她身子漸漸染紅,卻只敢勾住他的胳膊。

「我記得你以前很膽大的。」他不禁戲譫地說道。

她微微噘嘴,「那是從前嘛!」都不夠真心。一旦真心要做一件事,她便變得膽小了,不敢輕易去做。

「哦~~那你繼續吧!」他撐着上身,笑着看她會有什麼舉動。

她緊緊抱着他的胳膊,小手點點他的胸膛,有些許不滿,「你來嘛!」

他搖頭,執意要欺負她到底。

她小臉愈來愈紅,索性放開他的胳膊,背過身去不理他。等了一會兒,還是毫無動靜,一翻身,正好翻進他的懷裡,眼睛卻是緊閉着的。

好巧不巧,她的脣正好貼在他的胸口上。

他不再笑了,低頭索取她的溫柔。

她半睜着眼,手臂自然地環住他的頸項。

「真的可以嗎?」他眉頭又打了個結,硬生生煞住,實在是不放心她的身體狀況。

「嗯。」她點頭,小手頑皮地來回摸着他冒着青髭的下巴。

他怕她逞強,竟想找來大夫親口問問。

她羞紅了臉,「這種事怎麼去問大夫!」

他卻不以爲意,這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他原本就不是一個懂得避諱的人。

說起來,他就像化外之民一般,卻也活得自在,哪來那麼多顧忌?

她垂下眼,無奈地說:「你要我如何證明我沒事了呢?」說着,自顧自地在他身上探索着。

他擁着她的肩,笑道:「不需要了。」禁慾太久對身體也不好,既然她都說可以了,那就順她的意吧!

沒有軟紅羅帳,沒有甜言蜜語。他給予她的是一種原始的生命力,讓她沉寂以久的心俏俏甦醒,投入這一場愛與欲的交融裡。

激情稍稍退去,他攬她入懷,火熱的肌膚緊緊相貼。

她的小手勾勒着他剛毅的輪廓,從額頭到眉尖,從鼻樑到脣角,一點一點。

他的眉很濃,他的鼻樑很挺,他的脣如石刻般地冷硬。

嚴格說來,他算不上英俊,卻是那麼地具有男子氣概,剛毅果敢的本質展露無遺。

父皇被帶走後,她在這世上再沒有可以牽掛的人了,只除了他,完顏祁。

但是,他們真的可以在一起嗎?若是兩國尚未交兵,他們勉強可以稱得上是門當戶對,但如今,她不再是公主,只是比階下囚稍好一些。她不想奢求什麼,也無意去苛求他什麼。

他能夠對她這麼好,能夠如此地照顧她,就夠了。

真的足夠了。

所謂名分、所謂地位,人一旦死了,還留下些什麼呢?

這些心思,她放在心上想了又想,最終私心地希望完顏祁能夠娶了完顏寧。至少,阿寧喜歡祁,她也可以安心地退到一邊過自己的日子。

也許,她的日子不長久了呢!

車子一顫,她頓時覺得胃裡翻涌起來,一陣難受。

馬車停了下來,博吉急急掀開車簾,關切地問道:「姑娘,你沒事吧?」

青蕪好不容易緩了口氣,強壓下嘔吐的慾望,虛軟地點點頭。

博吉大概看出她的不對勁,於是吩咐車伕小心駕車,早些回城。

上京。

青蕪一走,走得太久了,眼看就要瞞不住,完顏寧無奈之餘只得硬着頭皮回府,告訴父親,青蕪不見了。

完顏兆勃然大怒,「胡鬧!」

完顏寧從小被溺愛到大,幾時受過這般委屈?她一氣之下想騎馬去追完顏祁的軍隊,卻被父親攔了下來,還將她關在家裡,哪裡都不准她去。

完顏兆那日去見青蕪,覺得她有些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回去苦思了幾天,看到家中一把孩童玩的小刀,睹物恩人,這纔想起他那遠嫁遼國的妹妹,完顏晴。

當時,父親完顏阿骨打的實力還不夠強大,爲了緩和兩國緊張的局勢,爭取時間壯大實力,於是忍痛將能歌善舞的幼女嫁給耶律延禧。

據說,耶律延禧頗爲寵愛妹妹,妹妹還爲他生了一個女兒,封爲清筠公主。

而青蕪眉目間的神態,和完顏晴如出一轍,莫非她就是完顏晴的女兒?

左思右想之下,卻也沒有再上門求證。

誰知道過了幾日,完顏寧回來卻說青蕪不見了!他心知不妙,立刻派親信快馬加鞭趕往應州,要將他的懷疑告訴完顏祁,讓他早做安排,送那姑娘回上京!

完顏祁命人回報說他已經知曉,待青蕪身體好轉便送她回來。

他一面派人進宮上報擄獲耶律延禧的好消息,一面吩咐守城門的士兵,一旦瞧見完顏祁府的馬車,立刻通報他。

這天傍晚,臨關城門前,有人來報,博吉跟着一輛馬車進城了。

完顏兆立刻帶着女兒上完顏祁的府邸。

完顏兆和完顏寧來的時候,青蕪剛剛躺下。

西蘭站在門外,有些擔心地說道:「她很不舒服,不知道怎麼了?」

完顏寧說道:「可能一路上累了,要我坐那麼久的馬車,我也非瘋不可。」她看到父親嚴峻的目光,不禁吐吐舌頭,不再多話。

完顏兆交代西蘭道:「告訴她,我過幾日再來看她。」

西蘭覺得有些奇怪,以他王爺之尊,即使此刻要青蕪從牀上爬起來見他也不爲過,而他竟然匆匆地來,又匆匆地去。

她推門進屋,卻發現青蕪就站在窗邊,望着那對父女離去。

「青蕪,你不舒服就歇着呀!」西蘭帶她到牀邊,「王爺人下錯,沒有爲難我們呢!」

青蕪低喃着:「早知道是瞞不住他的。」看完顏兆的舉止,分明是知道了她的身分,才特地前來。他是想來認親嗎?還是想要挾持她離開完顏祁?

她猜不出完顏兆的心思。

「西蘭,你看我是不是瘦了?」她忽然覺得自己近日這般疲倦,也許是活不久了。

西蘭被她幽幽的話嚇了一跳,拉她到有月光的地方一看,嘻嘻笑了起來,「是和往日有些不同。」

「真是瘦了嗎?」她心裡數着日子,完顏祁還要多久纔會回來呢?爲什麼她總覺得等不到他回來的那一天?

「不是呀!」西蘭拉着她的手,笑道:「我覺得青蕪更美了,就算皺眉的時候也很迷人。」

被她的話逗笑了,青蕪揉揉眉心說:「這個叫顰眉、蹙眉,皺眉是最簡單的說法了。」

「說個眉毛還有這麼多講究,真是麻煩!」西蘭皺皺鼻子,拿來一面銅鏡,「瞧瞧,你確實變得漂亮了呢!」

這還是幾個月來青蕪第一次照鏡子。

鏡中的人雖然有些虛弱,但眉目間隱隱含情。她瞭然一笑,近來思念完顏祁過度,一點點情思都展露在眉目之間了。

青蕪將鏡子塞進西蘭手裡,「你呀!居然學會笑話我了。」

「哪有!」西蘭嘟嘴辯解着,「早點睡纔是真的呢!你晚上一點東西也沒吃,再不好好睡,再美的人也會憔悴了。」

青蕪撫着自己的臉,點點頭。

無論如何,等完顏祁回來,她希望能讓他看到她最美的一面。

乖乖上牀,乖乖閉上眼,想着他入睡。

青蕪的心情雖然稍微好轉,但還是不大願意說話,且胃口還是一樣的差,稍微吃點東西就又吐了出來。

西蘭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偏偏青蕪不僅不許她去請大夫,就連完顏寧也不許她告知。

每天只吃那麼一點東西,身體消瘦得愈發厲害,眼看就要大病一場。

那天夜裡,完顏祁風塵僕僕地回府時,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那躺在牀上的憔悴人兒會是那個只和自己分開一個月的青蕪嗎?

擁她入懷,看她露出淡淡的笑容,他略微放下心來。

「怎麼瘦成這樣?」他的聲音有着掩飾不住的疼惜。

「可能是病了。」她扯開他的衣帶,繞在指尖玩。

「病了怎麼不請大夫來看?」他皺起眉。

「不想請啊!」她甜甜一笑,笑彎了眉毛,「我可不想你回來的時候滿屋子的藥味,那可真是掃興呢!」

他發覺有時候真是拿她沒辦法,卻又無法守在她身邊不離開。

「你真是讓人不放心。」他輕釦她的腦門。

她捂住腦門不讓他碰,有些緊張地問道:「你生氣了嗎?」

完顏祁看她一臉的無辜,着實有些哭笑不得。

「那我明天就讓西蘭去請大夫來,你就別生氣了!」小手探進他的衣服裡,摸索着他溫熱的肌膚。

「身體是你自己的,我早和你說過,在這個世道,即使是女人,也得有些狠心。」他握住她點火的小手,不忘教訓她。

「我都答應你了。」她噘起嘴,像個孩子般的抱怨着,「你還是不高興嗎?」

完顏祁將她軟軟的身子攬進懷裡,聞着她身上的香味,「我怎麼覺得你愈來愈像個孩子了。」

「我本來就是個孩子啊!」她笑了,笑裡卻有幾分滄桑。

「但願如此。」他擔憂她至今仍不肯面對現實。

她一愣,忽然又笑了起來,「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你,你說,你爲什麼這麼瞭解我呢?你說,你爲什麼不肯讓我一直這樣下去呢?」他爲什麼就不肯讓她一直躲在面具的背後呢?她想躲開現實的一切,爲什麼他總是一眼就看穿她的逃避,總要逼她面對現實呢?

她陡然升高的笑聲在寧靜的夜裡格外刺耳。

她忽然像發瘋似的捶打着完顏祁的胸膛,那小小的拳頭落在糾結的肌肉上,沒有什麼痛覺;但,落在柔軟的心上,卻是疼痛萬分。

她聽到他一聲悶哼,怔怔地看到自己捶在他胸口的新傷上,霎時淚眼蒙朧。一個月不見,他怎麼又添了新傷呢?

那滿腔的鬱氣要如何發泄?要怪就怪她身爲女兒身,無法代父出征!

她小小的拳頭落在自己身上,卻是感覺得到痛的!

完顏祁立刻抓住她的雙手,低喝一聲:「你做什麼?!」

她雙眼迷濛地看着他,顫抖着雙脣,聲音破碎地一個字也說不清楚。

他幾乎是嚴厲地看着她,「你是我的女人,我不允許你這樣對待自己!這不是你的錯,這麼折磨自己有什麼好處?」

「我沒有,我沒有。」她搖頭,不肯承認。她分明是想好好過的,她沒有--

腦子裡涌進各種念頭,她甚至無法說服自己相信自己的話。

「既然還活着,就必須好好活下去,當初我見到的那個青蕪到哪裡去了?!」

「你沒有看到,圖山就這樣死了,他是被我害死的!」她瘋了似的拚命喊着,拚命哭着,彷彿想將長久以來累積的壓力全都宣泄而出。

「你看着我!」他拉她下牀,走到窗邊,指着天上明亮的星星,「他是爲你而死,但是你要讓他死得不安心嗎?他在天上看到你這樣,他會瞑目嗎?」

青蕪愣愣地看着天上的星星,「他在那裡嗎?」

完顏祁點點頭,「總有一天,我們都會到那上面。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過日子!你這樣哭哭啼啼的,哪像個豪爽的契丹女兒!」

青蕪震住了,小手抹開眼前的迷霧,這纔看到他眼中的沉痛。他的眼裡有着掩不住的疲累和憂心,他的鬢邊還染着風霜,他是披星戴月趕回來的啊!

她真是沒用!讓那麼多人爲她操心,又深深地傷害了這個男人歸來的心。

她抹抹眼淚,投入期待已久的懷抱。

耳邊,他一聲悠然長嘆。

淚水又忍下住淌下,可她強忍住下哭出聲。

「想哭就哭出來,但是答應我,以後不許這樣了。」

「我不一定做得到。」她吸吸鼻子,老實地道。

他又是皺眉,「要我寬限你幾天?」

「十天,十天好不好?」

「你就答應我嘛~~」

「明天我就請大夫來。」他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

青蕪連忙點頭,在他澡深的注視下,漸漸紅了小臉,一副欲語還休的羞澀。

次日,請了大夫來,大夫對青蕪診斷過後,沉吟半晌。

走到外廳,大夫才說道:「先恭喜都統大人,這位姑娘有了身孕,差不多是一個月,加上鬱氣凝結,又受了刺激,纔會消瘦至此。」

完顏祁先是一喜,青蕪有了他的孩子!他將會是父親了!聽了下文,眉頭又打了結,「大夫可有良方?」

「這姑娘身體底子好,調理調理應該沒什麼大礙。只是快到秋天了,一定得保暖,可不能染了風寒。」大夫叮囑幾句,完顏祁一一記在心裡。

他拿了藥方讓西蘭去抓藥,熬成藥汁,送到青蕪房裡,還特意吩咐西蘭,不許告訴青蕪她有了孩子。

廳外,博吉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

「大哥!大哥!好消息啊!」

完顏祁斥責他過於大聲,他立刻閉上嘴巴,走到完顏祁面前才道:「都元帥府下了公告,大哥你擒獲耶律延禧有功,晉爲左都監!正三品哪!」

完顏祁頷首,這事早在他意料之中。

但是,一想到房中的青蕪,他就覺得這官升得有些不痛快。

「這事,誰也不許告訴她。」他仔細吩咐了,而後進房去看青蕪。

房裡,青蕪端着藥汁,皺着眉頭,一副不怎麼想喝的樣子。

看見完顏祁過來,且目光一直落在那碗藥上,她才擰起一雙秀眉,壯士斷腕般的喝了下去,又獻寶似的把空碗拿給他看。

西蘭拿了空碗出去,留下一顆糖放在牀邊。

完顏祁喂她吃了糖,心裡竟然一酸。

該怎麼告訴她纔好呢?她的腹中有了孩子,而他因爲抓住了她的父親升宮了?

他立刻嘲笑自己奇怪的念頭。女人是女人,國事是國事,再清楚不過。

「青蕪,你有了孩子。」索性直接告訴她吧!

青蕪愣住,像是沒聽懂他在說什麼。

他執起她的手,放在她還平坦的小腹上。

她驚訝地問:「我和你的孩子?」

他點頭,「這是當然。」

她笑了起來,雙手握着他的手放在腹上,一遍遍地重複,「我們有了孩子了……」

他摸摸她的頭,笑道:「好好照顧自己。」

「嗯。」她點着頭,一時還無法從狂喜中清醒過來。

日光射進屋子裡,在兩人的身側留下一道光影,柔和得像是親人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