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子君這禮賠的誠心誠意,一揖到底。
都是大男人,人家又誠意道歉了,自然不會再和一個小姑娘計較,只是剛剛和聞子君討銀子那男子心中頗爲遺憾,眼看就到了手的銀子,算是化爲烏有了。他怎麼都沒有想到,聞子君會這般行事,竟是大大方方的就承認了是自己冒充。
這姑娘膽子也忒大,她怎麼就能確定自己這些人不是土匪呢,要知道可有不少人說過,他們看着可是比土匪還像土匪!她就不怕猜錯了搭上身家性命嗎!就是平常男子,也不敢這般行事吧?
可是她怎麼就敢如此呢?
想想她之前的那般行事,也不是捨不得銀子的,定然不會因爲那些銀子就冒然行事,拿了身家性命出來賭,又見她氣定神閒的站在馬車上,倒像是十分篤定一般,可她怎麼就這麼篤定呢?
想想他還真是有些不甘心,他自認爲自己沒有露出破綻馬腳,這姑娘怎麼就能猜到這些呢!
真是哪家的風水,養出了這般大氣又聰明的姑娘。
不過不管怎麼說,事已至此他們也就沒有必要繼續在這裡耽誤時間了,還有正事要做呢,可是轉頭看了眼他們家將軍,卻沒有要走的意思,他湊過去一點道:“將軍,時辰也不早了。”
聽他叫將軍,聞子君一顆心纔算是徹底落回了肚子裡。
那將軍沒有應聲,也沒有要走的意思,他就立在馬上定定的看着聞子君,看了半晌問了一句:“你是哪家的姑娘?”
聞子君道:“在下一家是爲了躲避戰火,遠從江南而來,到此投奔親戚的。”
那將軍又道:“姓名?”
聞子君一愣,這倒是真不客氣,夠直截了當的,一擡眼剛好望進了對方深不見底的雙眸中,聞子君斂目垂下視線,她心想,自己擅自出了車廂,她娘定然已是生氣了,若是再對這些不熟悉,並且這麼兇悍的人抱出姓名,她娘還不知要怎麼惱呢……
想到這聞子君擡起視線,她揚起一抹俏皮的笑,開玩笑的說:“這我可不能說,小女子小家子氣心腸小,若是說了只怕日夜不安,唯恐將軍回過頭來找我麻煩呢?”
她這是玩笑話,但是話中提了下她正經也是個姑娘的,閨名怎麼可能告訴他。
將軍旁邊那斯文男子,也是表情頗爲古怪的看了他家將軍一眼。
那將軍卻是沒有半點不自在,氣定神閒的道:“我聽你出口就是兄弟們,自稱在下,還行的抱拳禮,一時不察竟是忘了你也是個姑娘家!既是如此,告辭。”
言罷,一扯繮繩雙腿輕夾馬腹,錯過她們的車隊和護衛,大風雪中向前奔去了。
這一羣人呼啦啦的來,又呼啦啦的去了,策馬揚鞭的氣勢騰騰。
聞子君看着她們走遠了,才徹底放鬆了心神,之前不覺得,這會兒冷風一吹方纔覺出冷來。
聞子君縮了縮脖子,轉頭將周圍的這些護衛打量了一番,而後和他們道:“這一段路不安寧,須得早早過去纔好,雖是天氣不好可也休息不得,只能辛苦大家風雪裡趕路了。”
陳四道:“謝姑娘體恤,大家平日裡不懈操練,這一點風雪並不妨事,再者說也都是走慣了的。姑娘快快回去吧。”
聞子君點頭,又和陳四道:“待到了京裡,你記着每人再賞二十兩銀子的辛苦錢。”
“是,”陳四抱拳躬身,“謝姑娘賞。”
陳四話落,衆人齊聲道:“謝姑娘賞。”
聞子君彎腰進了馬車裡,就見車裡鋪的那一層狐狸皮軟墊上面散的都是銀票,她弟弟正撅着小屁股趴在那裡撿着銀票玩兒呢,小傢伙抓起了一張銀票扶着車壁站了起來,踮着腳伸着小胳膊,渾身使勁兒的要把那銀票扔到外面去,小手已是鑽到了簾子後頭,聞子君趕緊脫了鞋子上前把小傢伙抱了回來。
“姐姐,”小子軒奶聲奶氣的叫了她一聲,而後掙着胖胖的小身子就要起來,聞子君放他起來,小胖子竟是又爬到了窗邊,舉着手裡的銀票。
聞子君氣的拿過他小手裡抓的銀票,點了他的小鼻尖兒一下:“你個小胖子,銀票也是能扔的嗎?”
小傢伙肉肉的小臉兒呆了一呆,而後奶聲奶氣的和他姐姐道:“外面的。”
聞子君瞪他:“哪裡是外面的,這分明是爹爹辛苦賺來的,縱使原本是外面的,到了咱們家裡也是咱們的了。”
小傢伙也不明白他姐姐說的什麼意思,顧自的道:“大風颳進來的。”
聞子君瞪了小胖子一眼,轉頭和她娘道:“娘,你也太慣着他了,竟然拿了銀票讓他扔着——”
聞子君話說一半才發覺氣氛不對,她娘臉色沉得厲害,趕緊收了話口。
聞夫人看着她嚴厲的道:“你膽子也太大了,你知外面的那些都是什麼人?竟敢如此作爲,平日裡跟着你爹做些不着四六的事情我也就不說你了,今日這般的情況,你竟然也敢……我問你,他們若是土匪,便將你擄了去,你該當如何?”
“娘——”聞子君見她娘是真的生氣了,小心的叫了聲。
“現在知道叫娘了,你自作主張的時候怎麼不記得我是你娘?”聞夫人沉聲喝道,“我的話如今你是半分也聽不得了,那一羣來路不明的男人面前,你就敢往前衝,你這膽子如今是大的沒了邊兒了。”
聞子君啞口無言,就低着腦袋,老老實實的聽訓,小胖子聞子軒也被鎮住了,小傢伙窩在聞子君懷裡也不亂動了,卻偷偷的拿小眼睛去看他娘。
見姐弟兩個一大一小都一副知錯了的模樣,聞夫人再大的氣也發不出來了,平了平氣息和聞子君道:“我一說你,你就是這一副模樣,但話卻半分也進不了耳朵,如今你主意越發的大了,爲娘也是管不了你了。”
“娘,您冤枉君兒了,我可好好聽着呢。”
聞夫人氣道:“你也莫唬我,待到了京裡,你這性子若是再不收一收,你看我饒不饒你。”
“君兒知曉了。”
聞夫人也不理她,朝聞子軒伸手道:“軒兒過來,到娘這裡來,不要跟着你姐姐學。”
聞子君見她孃的臉色好了一點,她故意撒嬌道:“娘,您也太偏心了,什麼都是我的不是,小胖子拿着銀票往外扔您都不說他。”
聞夫人看了她一眼道:“你還敢說,他這是和誰學的?”
聞子君:……
聞子君無言以對低頭收拾銀票,等把銀票都撿了起來,心裡覺得不對,這一沓銀票的大小額度以及厚度,看着倒像是之前她扔出去的那些。
聞子君文她娘道:“娘,這些銀票……”
聞夫人頜首:“就是他們扔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