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尚齊雖然對金善媛說能力不及,無法幫忙,但是私底下卻還是對她所提的事情上了心。一方面讓手底下的人多看顧着點何洪深父子,另一方面則上下打點,想辦法幫他們洗脫罪名,重獲自由。
金婉兒也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他的這些舉動,一下子就鬧起來了,這半年來,她名頭上掛着雨尚齊妻子的身份,實際上雨尚齊對她這個妻子根本是不聞不問,雨家上下見她與夫君關係並不親睦,也漸漸開始不重視她這個少夫人了,就連老太君和雨趙氏也對她不似之前那般親厚,她們甚至開始懷疑當時那個江湖術士所說的話是真是假。
在這樣的處境下,金婉兒的性情也是大變,變得焦躁,易怒,尖酸刻薄,讓下人們都無力招架。
她當着雨尚齊的面,拿起手邊的東西就是又扔又砸的,口裡不停地喊道:“我還以爲你心心念念只想着金鑫呢。卻原來,是異想天開,想坐享其成,左擁右抱啊!呵。只可惜,現在金鑫身邊有雨子璟,你見了她也得叫聲二嬸,金善媛已經再嫁成了何家的二少夫人,成了別人的妻子。這兩個你看重的女人,到頭來一個也不屬於你!”
雨尚齊聽着東西碎裂的刺耳聲音,但那聲音再刺耳也不及金婉兒刻薄的言語,他挑了挑眉頭,眸中已經透着絲不悅。
金婉兒將最後一個名貴的花瓶種種地摔在了地上,似乎是累了,這才終於罷手,用力地喘着氣,陰森的雙眸冷冷地看着雨尚齊,繼續說道:“合着也是你雨尚齊命裡不走運,到頭來,也只能跟我這個你最看不上眼的女人過一輩子!雨尚齊,你也別覺得自己委屈,我好歹也是金家的女兒,有我在……”
“夠了!”
金婉兒還要說呢,雨尚齊突然呵斥一聲,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他擡起了眸子來,銳利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金家的女兒本就長得不會差,金婉兒雖不及其他姐妹驚豔,卻也算得上是個漂亮的人兒,但是,此時此刻,看她的面孔,雨尚齊卻覺得實在醜陋得可以。
善妒刻薄的女人,怎麼看都無法讓人有好感,這比心機深沉更加地讓他覺得厭惡。
這麼久以來,雨尚齊縱使冷漠,多多少少也未曾發過什麼脾氣,也是因爲這樣,金婉兒才越發地膽大起來,一點不把他放在眼裡,以致今日膽敢在他的面前這樣大發脾氣。
然而,雨尚齊此時的態度着實嚇到了她,讓她不禁愣住,所有的吵鬧都戛然而止。
雨尚齊坐在那裡,面無表情地看着她,說道:“既然與我在一起如此不痛快,也不必彼此委屈,收拾東西,離開吧。”
金婉兒愣住了,眨了眨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剛纔說什麼?”
所有的囂張氣焰似乎被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
雨尚齊淡淡道:“當初我們兩個的婚事是怎麼成的,你心知肚明。我原本念你日後處境,打算就此睜隻眼閉隻眼,而我也以爲你會懂得,自己做出的選擇,就算再不痛快,也會咬牙和血吞下。事實證明,你做不到。如此,我也無需再委屈你了。”
金婉兒怔怔地,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完全出於發懵的狀態,固然聽得出他這話裡別有深意,可或許是“離開”那兩個字眼帶給她的震撼太大,以至於讓她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思考。
一直以來,夫妻關係都並不和諧,金婉兒也脾氣漸漸不好,但她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會想要打發自己走人。
好不容易,金婉兒才從震驚中緩過勁來,慢慢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雨尚齊,你的意思是,你要休了我?”
雨尚齊皺着眉頭,沉默。
金婉兒重新激動起來了:“爲什麼?雨尚齊,你給我說個理由,你憑什麼休了我?我又沒有犯七出之條,你休我什麼?等等,你該不會想要拿無所出這條來休我吧!雨尚齊,你別妄想了,這條根本不成立,是你自己不碰我的,就算你碰了我,你也很清楚,你的身體有隱疾,這輩子都幾乎不可能有孩子!”
金婉兒情緒激動,說話也不經大腦,順溜地冒出來,質問的口吻,卻不知,她的一股腦兒說出來的話,深深地刺痛了雨尚齊最敏感的神經。
“你胡言亂語些什麼!”
雨尚齊的臉色難看,但沒有說話,卻有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金婉兒的身體一頓,循聲轉過身去,就看到老太君在雨趙氏的攙扶下從門外走了進來,兩人臉上的表情都很陰沉,讓人遠遠看着就不敢直視。
金婉兒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老太君如寒冰一般的雙眼死死地盯着金婉兒,此時無聲勝有聲。
金婉兒只覺得自己好像被放在冰窖裡,從腳上滋生的寒意直冒到頭上去。
她低着頭,硬着頭皮說道:“祖母,母親,你們怎麼來了?”
老太君冷目看着她:“哼,你動靜鬧得這樣大,難道不就是在請我們過來嗎?”
往日裡,老太君儘管對金婉兒漸生不滿,態度也冷淡了許多,但是,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口吻裡充滿了敵意。
金婉兒聽着,臉色有些慌張,這才意識到自己這次做得太過火了。
她忙迎上前去,要攙扶老太君。
老太君卻閃開了她伸過去的手,冷冷道:“不必了。我這老人家年紀大了,可受不起你這火氣騰騰的人的伺候。太折壽!”
金婉兒聽着,趕緊跪了下來:“祖母,祖母,孫媳知錯了。祖母原諒我吧,以後再也不敢了!”
“以後?”老太君冷哼一聲:“還有以後嗎?”
“祖母……”
金婉兒驚呆了,擡頭,難以置信地看着老太君。
老太君卻昂起了頭,看都不屑看她的樣子。
金婉兒見狀,便將目光轉向了老太君身邊的雨趙氏身上。
雨趙氏瞥了她一眼,便轉開了視線,好似沒有看到跪在身前的人一般,對老太君說道:“母親,先坐下吧。”
雨尚齊已經起身迎了過來,走到老太君另一邊,和雨趙氏一塊攙扶着老太君走過去坐下。
金婉兒還跪在地上,轉過身來看着她們,緊咬着脣,眼睛裡像是有淚,盈盈水光,就要從眼角掉下來似的。
可在場的人那麼多,就是沒有一個同情她的。
老太君看向了雨尚齊:“尚齊,你剛纔說的是什麼意思?怎麼你們當初的婚事,還有別的什麼?”
金婉兒聽到這話,瞳孔一緊,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雨尚齊不動聲色地看了眼金婉兒,正要開口回答,金婉兒忽然用力地在地上磕了幾個頭,哽咽着搶白道:“老太君……老太君,都是我的錯!是我……”
“我問你了嗎!”
老太君一聲喝斥,硬生生截斷了金婉兒後面的話。
金婉兒被那喝斥嚇得噤了聲,眼淚已經掉出來了,肩膀顫抖着,感受着周圍所有人投注在自己身上的冰冷視線,一陣的頭暈目眩,孤立無援間,呼吸也紊亂了起來。
雨尚齊察覺她的不對勁,待要詢問她是否不舒服,被老太君一把給拉住了。
老太君沒說話,朝雨趙氏使了個眼色。
雨趙氏會意地點點頭,朝身邊的大丫鬟說道:“少夫人還不大冷靜。去,打盆冷水來。”
金婉兒所有的混亂被那句話全部掃清,瞬間就清醒了,而此時,更深的絕望也打向了她。
老太君沒再看她,而是問着雨尚齊:“你還沒回答我。”
雨尚齊見老太君如此問,便答道:“記得當初祖母和母親是因爲聽信了一個江湖術士的話,而後又湊巧的……”
雨尚齊話還沒講完,老太君便皺眉,擡手示意他不必再講了。
雨趙氏也是聽到這裡,跟着皺起了眉頭。
這兩人都是聰明人,很多事情,只需要一提點,便能想出其他,看來,那所謂的江湖術士,以及後來偶遇她等等,甚至包括後來的婚事,這都是金婉兒一步步精打細算設計出來的。
想到這裡,兩人的眸光紛紛深沉下來,甚至還帶着隱約的怒火,活到這把歲數,竟然被一個黃毛丫頭給玩弄在鼓掌,簡直是奇恥大辱!
金婉兒的臉色更沒有把握了,看着兩人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心裡如有鑼鼓在敲,讓她紛紛亂亂不能平靜。
她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老太君率先板起了臉孔,無情地說道:“這樣心機深沉的女子,怎能入我雨氏一族,做雨家長媳!”
雨趙氏也冷冷地開口道:“真是沒想到,之前看着怪乖巧單純的,竟然是這樣一個人。雨氏祖訓,絕不容許算計自家人的事情發生。金婉兒,是絕對不能再留了!”
金婉兒臉色倏然就白了,整個人跌坐了下來。
怎麼,怎麼事情就變成了這樣?
她剛纔就是一時氣頭上,纔跟雨尚齊鬧起來,怎麼到現在,竟然變成了這樣的局面?如果真的被休出門了,她以後怎麼辦?
她茫然地擡起頭來,乞求地看向雨尚齊。
雨尚齊沒說話,老太君開口了:“尚齊,她剛纔不是問你憑七出哪條休她嗎?你不必費心想,就善妒這條,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