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趙仁和那邊派人傳來消息,說是有上次被人劫走的那批貨的消息了。金鑫準備出門,正要去趙門鏢局,就看到一頂轎子緩緩地停在了閒樂居門口。
金鑫站在馬車邊上,靜靜地看着面前的那頂藍色轎子。
隨行在轎側的丫鬟中走出一個,掀起了轎簾,就看到,雨趙氏彎腰從轎內走了出來。
金鑫看到雨趙氏,先是愣了。隨後,便在面上掛起了一抹笑容。
她走過去,笑道:“還真是巧,一個月前,老太君纔到我府上來過,今天,雨夫人也來了,怎麼,突然這麼看得起我閒樂居,一個個地過來拜訪?”
雨趙氏聽出了金鑫話裡的調侃,皺了皺眉頭,笑道:“聽說,上次母親來你這裡,並不愉快?”
金鑫笑道:“這還用聽說嗎?老太君不是該一回去就同你講了嗎?”
這話說得其實很直白,有諷刺意味,讓人尷尬。
雨趙氏忽視掉她話裡的嘲諷,看了眼金鑫身後的馬車,問道:“怎麼,要出門?”
“是啊,正要出去。”金鑫笑道。
雨趙氏說道:“那我來得不巧了。方便嗎?到你府裡聊一聊。”
金鑫看着她,安靜地笑着,不回答。
她那個樣子,最是讓人難以把握,雨趙氏微微蹙眉:“這是方便還是不方便?”
“其實,我今天的事情,還真是耽誤不得。”
“……”
雨趙氏安靜了下來,看着金鑫那一成不變的微笑,好一會兒,才說道:“那麼,我在這等你回來吧?”
金鑫聞言,詫異道:“這怎麼好?我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沒關係。我可以等。”
金鑫做出了思考的表情,才說道:“那好吧。”
說着,轉頭吩咐門口守着的家丁:“帶雨夫人進去,好生招待着。不可怠慢了。”
一名家丁立刻小跑着過來,應着,便請雨趙氏進去。
雨趙氏看了眼金鑫,纔跟着家丁進去了。
子琴走到金鑫的身邊,望着雨趙氏的背影,說道:“夫人,該來的還是來了。”
“到底還是把算盤打到我頭上來了。”
“夫人打算怎麼辦?”
“先去鏢局。其他的回來的路上再說。”
子琴聞言,點點頭。
到了鏢局,趙仁和親自出門來接,看到金鑫,抱拳笑道:“天策夫人來得好快。”
金鑫笑笑:“這批貨非同小可,自然是一聽到消息就馬上過來了。”
“夫人說的是。夫人,進去說。”
趙仁和說着,做了個請的動作。
金鑫淡笑着跟他進去了。
到了廳裡,趙仁和的夫人親自帶着丫鬟過來奉茶招待,看到金鑫,笑道:“這就是天策夫人吧?久仰大名,我家夫君與夫人合作了這麼久,我卻是頭一次見到夫人呢,夫人長得可真是美,女人見了都要着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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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鑫謙虛地笑着,說道:“趙夫人過獎了。我哪有夫人說得那麼美。”
“我這可說的是心裡話呢。”
趙夫人說着,放下了茶,走到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趙仁和對金鑫說道:“我家夫人雖是女流,卻也不是文弱女子,鏢局裡的事她也是有管的,天策夫人不介意她也在此陪着說話吧?”
金鑫笑道:“自然是不介意了。早就聽說趙當家的有一位能幹的夫人,能走鏢,還能理家,我也是久仰已久了。”
趙夫人聽了,笑了:“夫人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金鑫笑笑。
她看向了趙仁和,問道:“趙當家,那批貨怎樣了?”
“對了,差點忘了正事了。”趙仁和這才說起事情,“夫人應該知道房氏吧?”
金鑫淡笑着道:“自然是知道的。”
前些日子,她還跟房氏如今的當家人房子均夫婦一塊喝酒。當時,她就問過房子均這件事情,這批貨非同小可,照理,若是真的被劫,他不可能不知道。不過,當時問過後,房子均就否認了。金鑫就知道,貨並不是房氏的人劫的。
她問道:“趙當家難道以爲這批貨是房氏的人劫的?”
趙仁和笑道:“我之前確實以爲,那批貨是被房氏一族的人給劫的,不過,後來證實了並不是。”
金鑫點頭,並不意外。
趙仁和說道:“老實說,到現在,我們還沒有查清到底是誰劫的貨,不過,據我底下人調查所知,那批貨現在在北方沙狼派手裡。”
金鑫聽了,錯愕:“你說沙狼派?”
心裡卻道,太巧了,這名字怎麼聽着這麼耳熟?
趙仁和道:“千真萬確。”
“怎麼會到沙狼派的手裡?”
“似乎剛開始貨是在另一批神秘人的手上,不過在經過北方沙漠的時候,因爲形跡可疑,被沙狼派的人給攔下了,中間打鬥了一場,最終,東西就落到了沙狼派的手裡。”
金鑫聞言,臉上慢慢露出笑容:“沙狼派作爲北方霸主的名聲,果然名不虛傳。”
趙仁和道:“好像,當時帶頭攔人的,是沙狼派的沙鳳。”
沙鳳?她不是在龍鳳山莊嗎?
是回去了嗎?
那麼,喬啓興呢?
金鑫問道:“沒有去交涉嗎?”
趙仁和說道:“自然是有交涉了。不過,失敗了。”
“……”
“沙鳳提出了要求,她說,除非天策夫人你本人去了,否則,那批貨她就自行處置。”
金鑫意外:“讓我親自去?”
“是啊。我好奇地問一句,夫人莫不是認識那位沙狼派少當家?”
“嗯。確實是相識的。不過,趙當家的辦事能力真是讓我意外,這麼短的時間內,竟然就能幫我找到貨物的下落。”金鑫笑了。
趙仁和看了看金鑫,有點欲言又止。
一邊的趙夫人看到丈夫這樣,插話進來,對金鑫說道:“天策夫人,是這樣的。這次,這批貨,是我們鏢局運送失敗,照理,我們該賠償損失的,先前,夫人和我夫君約定好的是三月爲期,我們幫夫人把貨找回,否則,就賠償夫人的損失。夫人還記得吧?”
金鑫點點頭。
趙夫人看了眼趙仁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對金鑫說道:“夫人,你想必也聽說過沙狼派的名聲,它是北方門戶之一,江湖上也是數一數二的大門派,我們這趙門鏢局雖也是走江湖的,但是,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小門小戶,實在是不起眼,根本無法與那樣的門派相提並論。如今這批貨落到了他們的手上,說真的,讓我們去把貨拿回來,有如水中撈月。”
“夫人的意思是……”金鑫微笑地看着趙夫人。
趙夫人笑着道:“夫人,實不相瞞,我們鏢局這次也是損失了不少。鏢師走了大半不說,給之前運鏢傷亡的鏢師家裡的安撫費也花了不少價錢。眼下,再讓我們賠償損失的話……”
“夫人是想說,之前的約定作廢?”
“天策夫人,我不是這個意思!”趙仁和一聽金鑫的話,忙要說話。
趙夫人搶在趙仁和之前說道:“夫人,這不是我夫君的意思,是我的意思。他這個人啊,向來把承諾看得很重,這次,也是我強硬要求着,他才……”
金鑫微笑着打斷趙夫人的話:“趙夫人,不是我這人不講情面。只是,我畢竟是個商人,在商言商是我們的原則。這次的貨,對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本來,我也是信得過趙當家,信得過你們鏢局,畢竟大家都合作了很多次了,一直都很順利,我也很放心,所以纔會特意交給你們去運鏢。當然了,走鏢嘛,也沒有萬無一失的,難保有意外。也正是因爲這樣,纔有當初的條約,有賠款的款項。所以,我們做商人的纔會放心地把重要的貨交到你們鏢局的手裡不是?所以,現在鏢丟了,我不會怪你們,大家,還是按定好的要求走,不是很好?”
“天策夫人你說的是,我們走鏢的,最重要的就是承諾,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夫人放心,我就是傾家蕩產砸鍋賣鐵,也必然把賠款付清!”
趙仁和本來沒說話,聽到金鑫的那番話,立刻站了起來,鄭重其事地對金鑫說道。
一邊,趙夫人也激動地站了起來,一把推開了趙仁和:“都說了,這事交給我來處理,你不要插嘴!”
“你……”
“你什麼你?鏢局裡的事,我說了算!當初成親的時候不是都定好的嗎?你可別告訴我你現在想反悔了!”
“你,這,我不是……”
“什麼是不是,你閉嘴!”
趙夫人不容他多說,將人推回到了椅子上。
轉身,看着金鑫,才又笑道:“天策夫人,我知道你的意思。的確,我們做鏢局的,的確該言而有信。只是,夫人你看看,我們鏢局也不大,本來,做到現在這個程度,也是辛辛苦苦熬出來的。現在,夫人這趟鏢確實是價值不菲,我們走丟了,我們該負責。可是,這實在太爲難我們了,負擔太重了。”
“那麼,以趙夫人的意思,該如何處理?”
“我的意思嘛……”趙夫人頓了頓,笑着,“夫人,不管怎樣,我們好歹也是給夫人把貨的下落給找到了,剛纔也說了,沙狼派不是我們這種江湖小蝦米可以對付的。對方要求了,必須夫人你親自去,纔會考慮把貨歸還。夫人,就看在我們給你這條線索的份上,是不是,也可以考慮下,對我們放低點要求?”
“……”
金鑫靜靜地看着趙夫人,說道:“趙夫人,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趙夫人你應該也明白,爲了這個,我也是要辛苦的。至少,我得親自大老遠地跑到沙狼派那帶地方。是不容易的。”
“當然當然,天策夫人的意思,我明白。就是……”
金鑫說道:“這樣吧。我們怎麼也是合作了這麼久,也是結交一場,我不可能真這麼不近人情,何況,確實你們也辛苦了一趟,還找到了線索,折中一下,賠償一半如何?這是最大的讓步了,可不能再低了。”
趙夫人聽了,面露喜色:“可以了可以了!夫人如此讓步,已經是很照顧我們了!多謝了!”
金鑫笑笑,說道:“那,事情就這麼定了?”
“好的好的。夫人放心,三日之內,我們一定把賠款到帳。”
金鑫笑笑:“好。那,我就先告辭了?”
“不多坐會兒嗎?”
金鑫搖頭:“不了,家裡還有客在等着。”
趙夫人聞言,也不久留,和趙仁和一塊將金鑫送了出去。
送走了人,趙仁和才說道:“你啊,虧你還能厚着臉皮這樣去求人家,真是……”
“那不然怎麼樣?真像你那麼死腦筋,乖乖地把錢全賠了?”趙夫人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到時候全家都喝西北風,我看一家老小不怨死你!”
“那也不能……少收了咱們一半,那也不是個小數目啊。咱們這可是得寸進尺了!”
“我也沒想要那麼多啊,誰知道天策夫人這樣大方。”趙夫人笑了笑,說道:“不過,這天策夫人還真是個爽快人,我倒是蠻喜歡她的。以後,她託給我們的鏢,咱們也都半價收她!算是還了這個人情了!”
趙仁和聽了這話,緊皺着眉頭舒緩了些:“這話倒是說得不錯。唉。也是,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夠則就真的太厚臉皮了。”
金鑫和子琴坐在回去的車上。
子琴看着金鑫,“夫人,少收他們一半,那可不是個小數目啊。不必少收那麼多吧?”
金鑫原本在閉目養神,聽了子琴的話,微微睜開眼睛看了子琴一眼,笑道:“是嗎?我倒覺得還可以。”
“夫人,你是怎麼想的?”子琴不解地詢問道。
“今後還是要跟他們繼續合作的。這趙仁和爲人信得過,而他底下的人,也是身手不錯。現在,雖然我是少收他的賠償,日後,我們再託他走鏢,他自然也不會多收我們的。算算,其實也算不得損失太多了。”
子琴聽了,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這樣。夫人,虧你想得這般遠。”
金鑫卻笑道:“不是我想得遠。我主要是因爲趙夫人的話,動了心思,才退讓的。”
“趙夫人?”
“是啊。”金鑫笑笑,說道:“我覺得她蠻有意思的。”
“是嗎?”
“難道不是?看得出來,她是個聰明的女子,能屈能伸。這是最好的。換作別人,未必還能有她做得好呢。”
“……”
子琴打量着金鑫,隱約有些明白她話裡的意思了。
過了會兒,子琴想起了什麼,問道:“對了,夫人,雨夫人還在府裡等我們呢。”
“是啊。我記着呢。”
“她這次來,多半是爲着八小姐的事。夫人,你還沒說你怎麼打算呢?”
“能怎麼打算?自然是推掉了。”
“推掉?”
“難不成還接下?”金鑫淡笑着,臉上的神情也是很淡淡然的,她說道:“祖母那樣疼我,如今她纔剛過世沒多久,我怎麼可能爲了別的什麼人,就做那樣的事情,那未免太過分了。若做了,我都沒法原諒我自己。”
子琴聽着金鑫的話,點了下頭,又皺了下眉頭:“可是,只怕沒那麼好往外推呢。”
“其實,這件事情我還是蠻生氣的。”金鑫說道:“我生平最討厭的就是被人算計了。這下,擺明了是有人在背後耍套路,故意的要我出面。實在太過分。”
“……”
子琴一時沒說話,不用金鑫點名,她其實也推斷得出,金鑫口中所說的那個算計她的人究竟是誰。
想想,也是有些驚訝,沒想到,過去看起來那樣恭順溫良的人,竟然也有那樣深的心思,和那樣不知分寸的舉動。
還是那句話,藏得太深了。
一路很快地就回到了閒樂居。
雨趙氏倒是很有耐心,金鑫出去了大半天才回來,再看她,臉上卻是沒有半點慍色,跟那天老太君的態度,簡直南轅北轍。
金鑫想,這倒是個意外沉得住氣的。
她走過去,笑道:“雨夫人,久等了。”
雨趙氏擡起頭來,說道:“我還以爲還要再等很久。你來得倒是很快。”
金鑫笑道:“知道雨夫人在這裡等着,我怎麼可能不盡快回來呢?”
雨趙氏看着她,說道:“你還是不要叫我雨夫人吧。論理,你該叫我嫂子的。”
金鑫笑道:“這怎麼好?子璟不是已經跟雨氏一族脫離關係了?”
“血緣關係是斷不了的。”雨趙氏說道:“何況,聽母親的意思,這次子璟回來,估摸着就要回歸族譜了。到時候,他還是雨氏一族的人。”
金鑫聞言,笑了:“老將軍會同意?據說,他是個一言九鼎的人,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從來沒有更改的。他當初既說了,要逐子璟出雨氏一族,那麼就不可能再讓他回去了吧?”
“好像,族譜上,子璟的名字還未劃去。”
金鑫淡淡道:“這個我倒是不知道了。只是現在這世上的人都知道,老將軍當初確實說過那樣的話。”
雨趙氏略微錯愕地看着金鑫,“你似乎並不希望子璟迴歸雨氏一族?”
金鑫笑道:“哪裡的話?子璟要不要回去,是他自己的事,我不會干涉他的。當然了,他拿了主意,只怕我也影響不了他,我什麼態度,不重要的。”
“我看,不盡然吧。”雨趙氏拿起一杯茶喝了一口,說道:“他爲了你,甚至丟下整座將軍府,搬到你這個小小宅院裡來住,外面說起他和你的事,都是他如何寵你讓你的事情。怎麼你還會說你影響不了他呢?”
“……”
金鑫笑着,沒有說話。
雨趙氏顯然也沒有要繼續這個話題下去的意思,只說道:“你還是叫我嫂子吧。”
“罷了,稱呼而已,何必在意。叫雨夫人也沒什麼不好。”金鑫並不肯改口的樣子。
雨趙氏擡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在戒備什麼?難道叫我聲嫂子你會損失什麼東西嗎?”
金鑫對上她的視線,臉上掛着笑:“或許還真是如此。”
雨趙氏臉色微變。
金鑫握着手裡的茶杯,卻不喝,只是握着,看着裡面的茶水,問道:“雨夫人,你今天到我府上,該不會就是閒談吧?”
“我說是閒談而已,你應該也不信吧?”雨趙氏笑了。
金鑫但笑不語。
“好吧,我確實是有事想讓你幫忙。”
金鑫挑眉,心中早有所料,面上卻佯裝不知,問道:“哦?這倒是難得,上次老太君來,似乎也說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想必,應該是同一件事吧?”
“怎麼,母親上次有跟你說是什麼事?”
“怎麼會?若是有說,夫人你怎麼會來呢?”金鑫一眼就看穿了雨趙氏的明知故問和試探。
她笑着,問道:“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呢?”
雨趙氏沉默了片刻,才說道:“其實,也是小事。”
金鑫沒接話,安靜着,聽她講下去。
“你也知道,自從和你二姐休離以後,我們尚齊就一直孑然一身,家裡給他安排了許多姑娘,他就是一個也沒看上的。”
“嗯。聽說了。”
“這次,倒是看中了一個。和尚齊特別的合適。”雨趙氏看了金鑫一眼,才說道:“那個姑娘,你也認識。”
金鑫饒有興趣的樣子:“哦?是嗎?這倒是讓我好奇了。不知是哪位姑娘?”
“就是你的八妹妹,金婉兒。”
金鑫聽了,故作驚奇:“你是說婉兒?我八妹妹金婉兒?”
她一向沉靜,突然如此故作誇張的表情,倒讓雨趙氏有些愣住了,好半天,她才點點頭,說道:“嗯,就是她。”
金鑫笑道:“怎麼,怎麼會是她呢?”
“是啊,我們起初也沒想到。不過,後來仔細看看,她確實是和我們尚齊很合適。母親也是很滿意的。”
金鑫笑着,別有深意的樣子。
嘴裡卻說得很不可思議似的:“真是讓人難以置信。沒想到他們兩個竟然會……所以說,緣分這種東西,真是玄妙。”
“可不是。”
雨趙氏應話,纔想要接下去說,卻聽得金鑫說道:“這不是很好,等再過幾個月,我祖母的孝期一過,就正好可以辦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