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關。
江風呼號,日色昏黃,蓬蒿斷落,野草萎枯,寒氣凜冽之勢猶如嚴冬的清晨。狼煙烽火的喧囂,連鳥兒飛過也不肯落下,離羣的野獸奔竄而過。
一小隊被硝煙燻黑面龐的軍士,正沿着不大起眼的坡地靠近十幾米高的君子關城牆。
“轟——”城牆上掉落大塊燃燒的木樑,想必是城牆上的木製防護設施,經不起烈火的燻烤,崩塌潰倒。
巴特爾猛然拉過只顧悶頭奔跑的少年,疾聲提醒:“小心——”,他們的身形剛閃過去,一大塊燒焦的木頭便砸落在土地上,騰起沖天煙塵。
“咳咳……咳咳咳……”梅良辰被被嗆得腳步踉蹌,全靠巴特爾攙扶着前行。
她跑不動了,重重喘息着躲向城牆一角,扯住巴特爾的衣袖。“等等,巴特爾老伯……”
“轟——”君子關厚重的城門被閔遼鐵騎攻破。
“殺——”
“殺——”原野上豎起閔遼鐵騎大軍的黑色戰旗,河谷地奔馳着全副武裝的黑甲騎兵。鋒利的箭鏃噗噗穿透骨頭,飛揚的沙粒直撲人面。城門破損,猶如烏雲般的閔遼兵衝進君子關,敵我兩軍展開激烈搏鬥,山川也被震得頭昏眼花,聲勢之大,足以使江河分裂,雷電奔掣……
巴特爾揚手劈開頭頂飛落的物什,污血飛濺,落地卻是分不清敵我的殘肢。
梅良辰緊捂着嘴脣,黑色的眼睛裡佈滿了驚恐,被巴特爾老伯拉拽着朝安全的地方遁去。“回去吧,梅恩,再上前就太危險了。”
她不肯走,拉着好不容易肯跟她來戰場的巴特爾,懇求道:“開弓沒有回頭箭,巴特爾老伯,我必須得見到霍將軍……”見他不語,她抹了把被冷汗浸溼的黑臉,哀求道:“求求你了,幫幫我吧!”
巴特爾沉着褶皺的老臉,默默地盯着她看了半天,灰心道:“拿你沒有辦法!”
阿古拉大將率領的閔遼鐵騎軍主力,幾乎沒費吹灰之力便攻破了君子關。一番實力懸殊的較量之後,守城都尉橫刀自刎,增援來的霍家軍將領也戰死在關口數米遠的沙地上,遭受鐵蹄的踐踏。
君子關內。
陣亡將士骸骨遍野,互相枕藉,鮮血染紅了通關的古道。被戰爭奪去生命的軍人,無論高貴或是卑賤,同樣淪爲一堆枯骨。人間還有象這樣令人傷心慘目的景況嗎?
巴特爾擔心梅良辰受不了,找了兩匹軍馬,他親自牽着繮繩,隨大軍向得勝關方向疾馳。
“梅恩……”
“我沒事!”彷彿知道巴特爾憂心的根源,她竭力維持着面上的鎮定。
馳騁在江宋大地上的黑甲騎軍,速度忽然慢了下來。他們聽到前方的軍士傳回消息,原來江宋國霍家軍在前方設下陣勢阻斷了阿古拉率領的右路大軍。
涼州城外。
有一處河流叫做澗河,它發源於江宋國東面寒地,流經梧州、郴州、承州等三府十六郡,匯聚在涼州城,最終流入春江。澗河位於君子關和得勝關的中央,有一座不大寬的石橋連接河兩岸,當初建橋之際,修了一座防禦之用的橋頭堡,沒想到今日,卻爲霍中廷所用。他在河西岸用大量的馬車連成堅固的兵營,等待閔遼鐵軍的攻擊。
霍家軍中軍帳,氣氛肅殺,將領分立兩排,等待着主帥下達攻擊的命令。
“報——”
“進來!”展青掀起帳簾。
報信兵神色惶急,跪地念道:“得勝關形勢危急,曹都尉親率兵馬死守城門,他讓將軍放心,定能阻住敵軍的攻……”
話音剛落,外間卻聞一聲巨響。“轟——”
衆人色變,展青出去探望,回來時面色卻變得鐵青。“將軍,得勝關城門破了!”
霍中廷彷彿早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他的面上並沒有露出驚慌失措的神色,反而顯得比平常更加鎮定。
“楊參將!”
“末將在!”
“霍家軍的生死存亡,只在今日。你率領二十萬大軍,從左路抗擊敵軍,打亂他們會師澗河橋的戰術!”
“大將軍放心,末將誓死守衛江宋國土!”
將領領命而去,霍中廷又擲出令旗,“展副將!”
“末將在!”
“我命你率三十萬大軍退守涼州城!”這是城關皆破,保存實力之舉。涼州城乃通往春江平原的戰略要點,如若失利,後果不堪設想。
聽到命令,展青差點要當衆抗命,可他望見霍中廷別有深意的目光後,慢慢的,從齒縫裡擠出了四個字:“末將遵命!”
霍中廷微微頷首,手指卻緊緊地攥住膝上的鎧甲,沉聲道:“其餘的十萬兵馬隨我在澗河橋頭迎敵,都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將領們躬身行禮,神情端肅。“屬下遵命!”
阿古拉率領的鐵騎軍主力,在澗河東岸列出陣容。他們待後續的工兵到達後,立即在阿古拉的命令下用拋石機和火箭向守衛橋頭堡的江宋軍隊開戰。
江宋軍隊的戰車乃上好的鐵料所制,不僅堅固,堆上沙袋還能抗擊閔遼弓弩手的利箭。霍中廷正是利用戰車的優勢,擋退閔遼鐵騎第一撥兇猛無儔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