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三日之後。
清晨的濃霧還未曾在江面上消散,北地城中卻忽然響起戰鬥的號角。
“嗚嗚——嗚嗚——”
江面上黑壓壓的渡江船筏,卻是迅速趁着霧氣練成了片,供浩浩蕩蕩的霍家軍渡過春江……
梅良辰被號角聲驚醒時,頭疼得像是要炸裂開來。
她前日泡湯時間過久,又吹了冷風,回到山河齋便病倒了。風寒來勢洶洶,軍醫下了三劑藥量才止住她高燒的勢頭。
“蘇谷娜——”寢房內空無一人,她撐着酸困疼痛的身子半坐起來,想要下地找鞋。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跟着閃進蘇谷娜豐腴的身形。她看到梅良辰起身,嚇了一跳,“姑娘,你還不能下牀!”
“我不能躺在這兒!”梅良辰的聲音嘶嘎黯啞,她用手扶着頭,用力晃了兩下,抓住蘇谷娜的手,急急問道:“霍家軍渡江了嗎?”
蘇谷娜正要回答,門外卻傳來拉蘇榮氣急敗壞的阻攔之聲。“鐵木兒大人,你不能進去!姑娘還病着……鐵木……”
“咣——”門被踹開也不爲過,急紅眼的鐵木兒滿身塵煙,衝進寢房。
蘇谷娜擋在梅良辰身前,驚叫:“休得無禮!”
鐵木兒見到梅良辰的女兒真容,眼珠子都要瞪爆了,他一直以爲她是男的……是將軍的男寵……男寵……女的……女人!
一時間,情緒翻滾,鐵木兒竟忘了行禮……直到蘇谷娜將一個青瓷茶碗扔將過來,砸破他的額頭,這名健銳營的驍勇猛將才回過神來……
“梅恩……姑……姑……”原本想叫梅恩姑娘,可是太過震驚,卻喊成了梅恩姑姑。
蘇谷娜神情百變,既愧疚又好笑地瞪着鐵木兒,最後被梅良辰推到一旁,“還不快去拿藥箱來幫大人止血!”
蘇谷娜瞧瞧鐵木兒,跑着去了。梅良辰除了面頰上被高熱燒出的紅暈,態度倒顯得比鐵木兒和拉蘇榮還鎮定從容。
她繫好棉袍的帶子,一邊穿鞋,一邊問鐵木兒。“大人是爲江宋軍隊攻城而來的?”
鐵木兒的黑臉上全是紅潮,他胡亂抹了把額頭上的血漬,避開視線道:“是牧仁左將急遣我來接姑……姑娘去城樓抗敵……”
牧仁是主將,自不可擅離職守親自來請她,而鐵木兒是他麾下大將,他來即表示着情勢萬分危急,到了不得不求援的時刻。
其實不用鐵木兒親自來接她,她也會去的。
哪怕所學知識和曾經研讀過的兵法不能幫到牧仁守城,她也會和北地城共存亡。
蘇谷娜爲鐵木兒止血,那黑臉將領受傷無數也沒叫過疼,可是蘇谷娜的小手剛捱到他的頭,他便開始叫喚。“啊喲……”“嘶……輕點!”
蘇谷娜下手是重了點,可她是心疼梅恩,病還沒好就要登上城牆去吹風。
城牆下,黑壓壓的霍家軍還在源源不斷地登上閔遼的國土。
牧仁面色黑沉,怒視着對面親自領軍攻城的霍家軍主帥霍中廷的戰車,大吼道:“無恥霍家賊子!敢耍弄陰謀佔我閔遼國土,看我不把你斬下馬來!”
與牧仁叫囂不同,被軍士簇擁位於軍隊中央的霍中廷,卻揚起銀白鎧甲下堅毅英俊的面孔,不聲不響地搭弓指向城樓之上的黑甲將軍。
牧仁還在破口大罵,只見寒芒一閃,“嗖——”尖銳的破空之聲夾雜着一道銀光朝他的面門疾射而至。
“左將,小心!”牧仁被副將提醒,迅速矮身,勢力千鈞的銀翎箭帶起戰盔,斜插進碗口粗的戰旗旗杆才兀自卸下力道……
牧仁驚出一身冷汗,又羞又惱。他正待繼續大罵,城下的霍家軍卻忽然吹起了戰鬥的號角。
“嗚嗚……”
雄渾的號子,讓牧仁感到一絲不安,他投擲燃燒罐的口令剛下,“咚——”只聞一聲巨響,固若金湯的城牆也跟着晃動起來。
發生了什麼事?
牧仁正待探頭去望,“咚——”又是一聲巨響,這次,他和城頭的軍士一樣,緊扶着牆磚才勉力站穩……
身後傳來鐵木兒的怒吼,“媽的,霍家賊子竟敢玩陰的!”霍家軍此次攻城竟出動了三臺拋石機,它們的威力比鐵騎軍的拋石機威力大了不知多少倍,一直連續不停地衝着城牆攻擊。
梅良辰躬身近前,悄悄從觀察的洞口觀察着城牆下的形勢。當她看到霍家軍裡那抹威武挺拔的身影時,心,還是禁不住被撞得生疼。
師兄……
你還是來了……
情勢危急,北地城樓上的守軍被巨石砸得根本無力組織有效的反擊。
“梅恩,我們要怎麼辦!”牧仁的戰盔被霍中廷箭矢射穿,還掛在鐵騎軍的旗杆之上,形容狼狽至極。
梅良辰略略思忖道:“對付這類硬攻,只能暫避其鋒芒,伺機損毀它的攻城器具!鐵木兒大人!”
“末將在!”鐵木兒神情嚴肅,望着眼前清秀靈動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