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一這天, 定州軍營中格外熱鬧,士兵們早早地各就其位維護營中秩序。
校場的擂臺周圍圍着擠擠密密的人,有長慶帶來的西唐士兵, 這些人都抱着長慶必勝的信心, 他們笑着看着臺上的一切, 好像下一步就是要慶祝這意料中的勝利。另有定州及其他地方通過選拔而來的武士, 他們都知道長慶已盛名在外, 但仍然躍躍欲試,急着想和長慶過過招。這一日能進入校場的除了相關官員和士兵也就這兩撥人人了,他們聽說今日能見到皇上, 都極爲期待,紛紛議論開了。
“聽說今天皇上會出現在看臺上, 要來觀看今天這場比試。”
“是啊, 大家都說皇上是美男子, 比女子還美,到底能美成什麼樣, 好想親眼看看。”
擂臺上面的看臺上一切收拾得齊齊整整的,幾名士兵站得筆直在上面把守着。擂臺下的人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猜測着朝中官員可能會坐的位置。
擂臺周圍本來是人聲鼎沸,突然間衆人安靜下來全朝入口跪倒,高喊:“皇上萬歲”。
只見從入口到看臺的臺階這一段路上站了兩排士兵, 那陣勢瞬間讓人羣肅靜, 不敢再發出一點聲音。隔着層層的人羣, 衆人能看到的只有那些高高舉起的護衛人員手中的武器和孔雀扇、黃麾、絳麾等儀仗。
隔了好一陣, 羅穩和一衆官員纔出現在看臺上, 一宮人在看臺邊上大喊了“平身”之後,衆人站起, 慢慢地太敢擡起頭來看這傳言中的美人皇帝。
羅穩頭上戴着高高的通天冠,面容清冷肅穆,面色如玉,人羣放鬆些後,站在外圈的有的人便在小聲將他稱作是“玉菩薩”。
冷越本在護衛隊伍中,羅穩落座後他本可以離開,卻看到羅穩正朝他這邊看來,示意讓他過去。
冷越走到羅穩旁邊跪下道:“請皇上吩咐。”
“沒其他,就問你這幾天準備得怎麼樣了?”羅穩臉上開始有些笑意。
冷越看到吳笳就站在羅穩旁邊,想故意爲難下吳笳,便道:“回皇上,馬馬虎虎,本以爲有大將軍指點,微臣就是輸也不至於輸得太難看,不巧碰上大將軍公務太忙,無暇指點。”
吳笳也聽出來冷越這是故意說給他聽的,指的就是前幾天冷越將他壓在身下他因而負氣離去之事。
羅穩聽了,隨口答了句“是嘛”,而吳笳卻因爲心虛,立馬分辯道:“對,這幾日事情是有些繁雜。”
冷越打算到看臺下面去看看,看到吳笳也正打算下來,便故意放慢步子等着吳笳走上來。
兩人並肩時,冷越撇過頭朝吳笳一笑:“大將軍還在生氣?”
“胡說,早就沒生氣了。”
“那這麼說,你就是承認你之前生氣了?”冷越嬉笑着在吳笳手臂上捏了捏。
吳笳當時的確是生氣了,但是氣過後又覺得自己不應該生氣,因爲冷越的目的就是想把他惹生氣。可是他既然都說了“你自己練吧,老子不來了”這樣的話,也不好再回去找冷越。
他早就知道冷越要拿這事笑話他,便擺出急急忙忙的樣子將冷越往旁邊一推道:“去去去,我忙着呢。”
這時,長慶從臺下人羣中走出,遠遠地朝羅穩行跪拜之禮。
吳薔盛裝出現在看臺欄杆處,神色極爲嚴肅,朗聲道:“今日在此設下擂臺,西唐世子長慶與我宋國武士切磋武藝,以一天爲期,日落時如果無人能勝世子,比試也就此結束世子勝,如果中間有人勝過世子,那麼比試即時結束。比武兵器相接,容易有誤傷,上場者請慎重,勝負分出即可,大家點到爲止。”
長慶在擂臺上,朝幾個方向都拱了拱手。他穿了一身黑色的窄袖衣裳,腰間依舊彆着那把紋飾繁複的彎刀,那彎刀格外顯眼,和他本人一樣自帶一種常人不可觸及的威力。長慶仔細看了看臺下的一干武士,嘴角露出輕蔑地一絲笑,低聲道:“烏合之衆。”
“羽林中郎將畢盛挑戰西唐世子!”擂臺邊沿一士兵高聲喊道。
直見一三十歲上下打扮得極爲精神的武官上臺,他朝長慶拱手道:“領教世子高招。”
“請。”長慶只是應付式地朝他拱手回了個禮。
長慶拔出彎刀,彎刀和長慶的眼睛一起散發着凌厲的光。畢盛從擂臺邊拿起一杆□□,與長慶保持了五步遠,小心地挪動着步子,觀察着長慶動靜。
畢盛□□刺向長慶,長慶身子一彎飛快地躲過了畢盛的攻擊,隨後彎刀嗖地一聲伸到了畢盛耳邊。畢盛側頭去躲,只覺長慶的彎刀在他身邊似是形成了一道壁壘,讓他找不到突破口。
長慶趁畢盛慌亂之際,趁機抓取了畢盛手裡的□□,長慶力大,使勁將畢盛一甩,畢盛頓時腳下站了個空險些摔倒。長慶飛身躍起,一腳踢在畢盛的臉上,畢盛身子往側面一個趔趄,隨後長慶又在他腰間踢了一腳。
畢盛倒地,長慶上前踩着畢盛的脖子,用彎刀挑破他胸前的衣服,道:“還‘必勝’,簡直荒天下之大謬。”
這時臺下的定州士兵及武士開始長吁短嘆起來,痛惜畢盛的慘敗,又埋怨長慶無禮。
“說了點到爲止,把人打得起不來就行了,何苦出言傷人!”
“但願後面有人能上來好好教訓他。”
衆人開始小聲議論起來,而長慶卻完全不爲所動,仍舊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等着接下來的挑戰者上來。
第二個上來的是定州民間有名的大力士,名叫霍牛,此人生得腰粗膀圓,滿臉橫肉,眼如銅鈴,相傳能舉起三百斤的銅鼎。霍牛拎着斧頭一上場,定州士兵和武士瞬間從剛剛的埋怨和嘆息中打起精神上來,指望着霍牛能給長慶狠狠地一擊。
長慶與霍牛對戰幾個回合後,發現霍牛下盤極穩,輕易不容易將他打垮,而且比試又不容過分傷人,長慶的彎刀一下便不好施展開。
長慶有些急了,而且臺下的人看到盡興時還開始吆喝起來,他心裡一惱,便將怒氣都發泄在霍牛身上,將他視作了可惡的敵人,手上的彎刀不知不覺變得狠厲起來。
隨着霍牛大叫一聲,長慶的彎刀已砍進他的胳膊裡,鮮血頓時沾溼了他半條手臂。臺下的人看得提心吊膽,膽子小些的甚至扭過頭不想再看。
霍牛揮動着斧頭朝長慶砸去,卻只是有個空架勢並沒有真正要傷害長慶,而長慶趁着躲過斧頭的間隙又在霍牛握斧頭那隻手的手腕上削了一刀。
霍牛流血的手顫抖着,仍舊不想放下斧頭,臺下傳來驚叫聲:“算了,放棄吧,太可憐了。”
長慶執彎刀還欲逼近霍牛,霍牛雖是不甘心,但手腕上的傷讓他拿住斧頭都已經很費力了,當他強使勁時,手指突然不聽使喚,斧頭跌落了下來,此時他只能赤手空拳和長慶比拼。
而長慶毫不留情,屢屢用彎刀傷霍牛。
“下來吧,別打了。”臺下的呼聲越來越大。
霍牛終於放棄,高舉起流着血的手臂表示投降。長慶拿彎刀指向他,先前的怨怒之氣仍未消去,道:“你這麼高高的站着能算投降麼?你要麼跪着向我投降,要麼從這裡滾下去。”
霍牛見長慶出言侮辱,又欲上前與長慶搏鬥。這時冷越跳上擂臺擋在了兩人中間。
冷越正色道:“世子這哪裡是點到爲止,屢次出言侮辱我定州武士,連擂臺上最基本的規矩都不懂,還有什麼資格站在這擂臺上?”
臺下衆人見有人出面斥責長慶,很是爽快,開始跟着應和起來。
長慶與冷越幾次見面中本來就十分討厭冷越,如今冷越又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來指責他,長慶恨不能將冷越生吞活剝。
長慶冷笑道:“規矩?那都是說出來好聽的,這種手下敗將,難道還要我供着他?你要是不服氣,可以和我痛痛快快打一場,打得我趴地上叫你爺爺也是你的本事!”
冷越知道長慶這是在故意激他,想趁着在擂臺上的機會名正言順地好好整他,他知道自己很可能會打不過長慶,但是這個時候已經容不得他退縮了。
“冷將軍,跟他打,別怕他!”
臺下的士兵完全沒有體會到冷越的難處,在他們心裡冷越所向披靡,能爲他們打敗長慶揚眉吐氣。
冷越朝看臺上望去,羅穩正焦急地看着他。羅穩知道冷越的處境,朝冷越點了點頭,似是在囑咐他要小心應對。
吳笳眉頭緊鎖,一直緊盯着冷越,也爲剛剛長慶的行爲感到很氣憤,只是一時還沒想到對付他的法子。他看到冷越馬上就要和長慶比試,開始有些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代替冷越好好教訓長慶。
冷越看到吳笳在看着他,朝他自信地一笑。然後走向一邊取了把長刀,與長慶相對站着,臉上看不出一絲慌亂。
“世子,請吧。”冷越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