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冷越走在一條小巷中, 打算抄近道去李恆家。巷裡少有人行走,偶爾從大路上傳來幾聲吆喝聲。
快行到李恆家附近時,冷越忽聽得身後有些嗖嗖聲, 正當他打算回頭看時, 聽到李恆在背後疾呼:“小心!”
隨後, 幾支箭同時朝冷越射來, 幸好冷越聽到李恆的呼聲時趕緊做出防備, 飛身一躍,側到了不遠處的柴堆後面蹲了下來,但還是有一支箭從他胳膊後面擦過, 他頓時感覺只稍有些刺痛,料想傷得並不嚴重。
李恆拔劍朝冷越奔來, 看到兩邊牆上一邊站了一黑衣人, 冷越所躲那邊的黑衣人受柴堆所擋, 已無法射中冷越,而另一側的黑衣人正打算朝冷越發箭時, 李恆從懷中掏出一匕首朝他射去,那人趕緊往牆後跳,另一邊的黑衣人緊接着跳到牆後逃跑。
冷越從柴堆後站起:“多謝師父搭救,好險,他們是打算將我堵在這裡, 想要我性命。”
李恆氣惱地看了冷越一眼, 轉身就往前走, 道:“哼, 平時行事不小心, 纔會惹來殺身之禍。”
“惹來殺身之禍?”冷越趕緊追了上去。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來問我?我早就跟你說過, 與吳笳不可過於親暱。”
“師父是說,這要我性命的人是吳家的人?我和他……難道真到了吳家的人要取我性命的程度?”冷越一時不相信事情會嚴重到了這個地步。
李恆停下腳步,怒道:“他這想要你性命又不是頭一次了,先前以爲你會死在朱先武手裡,結果你不但沒死,反而立了大功,這次眼看他吳家的王位就要到手了,你又出來礙事。
“師父是說……吳薔?”冷越小聲驚道。
李恆臉上怒色緩和了許多,道:“吳家軍中吳薔是個斯文書生,威望不及吳笳,但是吳薔城府極深,野心又大,吳啓一直把吳笳看做繼承人,而不是吳薔,吳薔如此要強之人必定不服,但是這人沉得住氣,他知道利用吳笳。如果他將吳笳扶上了王位,那他將來豈不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李恆引着冷越進了院門,在那種了豆子的土邊蹲下身子一點點看過去,神情極爲專注。
李恆又接着說道:“最近我聽到有人在傳,說吳笳有時晚上歇你那兒?”
冷越和吳笳之間的事被李恆這麼直接說了出來,瞬間還是讓他有些招架不住,面上還是有些尷尬,忙解釋道:“這些人怎麼拿這些事情傳,而且還傳得這麼神乎……”
“你敢說這不是實情?”李恆打斷了冷越的話,將冷越問得啞口無言,“而且你們……還正在大王要禪讓王位的同一時候,吳家這些人眼看盼了多年的東西要到手了,你來橫插一竿子,你這不是找死嗎?”
“那也不能怪在我頭上呀,雖然我和大將軍的確是那個什麼……但是他當不當這個王又不是我在後面左右他!”冷越見李恆都將話說得這麼直白了,也便不想再在他面前繼續瞞下去了。
李恆扯了些土裡新長出的雜草扔向一邊,淡然道:“到這種時候了,只要你有可能成爲障礙他都要除了你,而且,孫叔言的事情你不是還在託人查嘛,他也心虛,早把你除了他早安心。”
冷越又想到從咸陽回定州後,總覺得心裡不安寧,幾次碰上吳薔時,雖然吳薔表面客氣,但對着他那副笑臉總有些想打寒顫。
正當冷越陷入沉思時,李恆突然說道:“算了,別查了,反正人都死了這麼久了,你也查不出什麼來,他現在正得勢呢,又是主理丞相府,又是負責擴建王宮,連我都不敢得罪他。”
“我做不到讓叔言兄弟死得這麼不明不白,師父既然知道我的性子,也不必多勸了。”
“你呀,表面油滑能變通,心裡卻擰得很。”李恆嘆道,不願多與冷越再說此事。
天色將黒時,冷越想到最近發生的這些事他都不好和吳笳說,感覺心裡悶得慌。孫叔言被害的事當初已讓他倆產生過爭執,所以冷越也沒將吳薔故意將他引入朱先武設的埋伏一事告訴吳笳,而今天遭人暗算也並沒證據能證明這就是吳薔做的,這些事情全不好告訴吳笳,但兩個人之間如果隱瞞的事情多了,總覺得隔閡就產生了。
冷越駕了馬,慢悠悠地走在定州街頭,看着路邊賣的日常用的小東西:草蓆,草鞋,笊籬,突然覺得這些東西變得格外有意思起來,他又回想着前兩天與吳笳一起烤雞吃的情形,他多希望他們也能過着尋常人家的日子,沒有這麼多難題橫在兩人中間,能做一對人間愛侶。
吳笳騎馬回大將軍府時,遠遠地發現了冷越,便將身邊的人支開,一人一騎來追冷越。
吳笳與冷越並排走着,卻什麼話也不說,冷越快他也快,冷越慢他也慢。
“不是說好了今天不來找我嘛,怎麼又跟着我?”冷越率先看向吳笳道。
“這可不是跟着你,明明是你先在外頭晃,想引我出來。”吳笳口氣高傲而自信。
吳笳看到冷越一支袖子破了,而且上面染了些血印子,便問道:“你這胳膊咋回事?”
“午後去練武場上看了一陣,撞到別人射出的箭上了。”冷越輕描淡寫地將遭人暗算的事情瞞過去了。
“笨!”吳笳鄙視地看了冷越一眼,趕到冷越前頭去了。
兩人走到一條河邊柳樹下不約而同的慢下來了。
夕陽照在水面上,泛着的金光隨風起而閃爍,在柳枝的掩映下顯得迷離而絢爛,讓人不忍離去。
冷越突然間又想到了兩人分離的那段日子,隨後又想到了那塊玉環,便停下來看向吳笳:“喂,我的玉呢?還我。”
吳笳回想了一會,道:“誰把你的東西隨身帶着呀,可能扔哪個角落裡了吧。”
“去找了給我。”
“反正都長一個樣,我把我的給你就是。”吳笳說完在腰間掏出自己的玉環扔給冷越。
冷越抓在手裡朝吳笳戲謔地一笑:“不是說不稀罕帶這些東西嗎?怎麼又帶身上了?”
“看到了就帶上了。”吳笳不耐煩地很快地說了一句,又駕着馬從冷越旁邊走過。
冷越回到家不久,聽到有人敲門。
“敲得這麼小心,應該不是他。”冷越猜到這敲門之人不是吳笳,心裡突然涌出的的欣喜很快又平息。
冷越開了門,直見六子笑盈盈地朝他遞來一個小瓶子。
“大將軍吩咐送來的,上好的治傷藥,說冷將軍用得着。”
冷越關了門,將那瓶子捏在手裡看着,笑道:“嘴上罵我笨,事後又讓人給我送藥,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