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兩天,還在連綿起伏的大山裡穿行。正是初秋時節,山上林木茂密,枝柯遮天蔽日。
山林深處,不知道藏在哪裡的鳥兒高一聲低一聲叫着。合着幽暗的山影,帶着森森的冷意。
那隊正慢慢向着趙武靠過來,低聲道:“趙兄,這裡我怎麼感覺有些不對啊,你覺得呢?”。
趙武點點頭,“是有些不對勁!招呼弟兄們都留點心!”。
前方不遠處,山壁緊合行如一線,正是這山裡有名的險要地段——一線天。
山路高懸在山澗之上,下方就是幽暗的河谷,水流傾泄的聲音被山石迴盪着,轟隆隆地震人心扉。
這地方要是遇險,那可是前不着村後不着店,上不得下不得。走到這裡,由不得人不膽戰心驚。人人的手都不離開腰間的刀柄,車伕也緊緊拉住繮繩。
倒是張清婉等幾個女子,待在車裡,感受不到外面的緊張氣氛。
這一里多長的最險地段走完,居然什麼事也沒有。
劉隊正跟趙武都驚訝不已。若是有人伏擊,這裡就是最好的地段了。
“看來對方看不上我們這些小蝦米!”劉隊正笑着說道:“不過也是,咱們一看就窮酸的很,沒有油水。誰會打劫咱們呢?”。
趙武咧嘴笑了笑,這笑意都沒有到達眼睛裡。
也許是太緊張,他總覺得這周圍似乎有人窺視着,隨時都會衝出來。
一行人車馬轆轆的出了一線天,進入前方的谷地。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也放鬆了些。
劉隊正喊道:“到前面那個大樹下再休息!”。
前方是一棵極大的老楊樹,枝葉繁茂,覆蓋了好大一片天空。
等這二十幾人的車隊陸續走進樹蔭,忽地一聲呼哨,無數飛箭如蝗蟲一般射入人羣。
趙武第一時間拔劍,盪開射過來的箭枝,對着盧憶霜道:“跟緊我,衝過去!”。
盧憶霜哪裡見過這事!心一橫,就抓着馬繮跟在趙武后面向着前方猛衝。
又有幾支箭射來,趙武從馬上躍了過來,落到盧憶霜身後。“叮叮噹噹”劍光連閃,把襲來的箭枝攪的寸斷。
馬速極快,很快就衝出了暗箭的範圍。
趙武也顧不得回頭看,雙腿一夾,催動馬匹繼續向前跑着。
盧憶霜剛要回頭,趙武沉聲道:“不要回頭!”。
盧憶霜這時纔回過神來,後面的喝罵聲慘叫聲漸漸落在後面。隨之而來的,是幾道馬蹄急促的奔跑聲。
“有人追來了!你小心點!”趙武低聲說道。
盧憶霜吐了一口氣,伏在馬上。心砰砰跳個不停。前世今生,她都沒有遇到過這個場面。
後面的是什麼人?爲什麼要殺她們?她現在腦袋裡混沌一片,只能任由馬兒跑着。
後面的馬蹄聲更近了!趙武在她後面輕聲道:“別怕,繼續往前跑!” 。
說罷,就縱身從馬上躍了下去,落到一旁的山岩上。
盧憶霜咬着嘴脣扯起繮繩,“駕!”她低聲喝道。
這個時候,她知道自己什麼也做不了!面對那些窮兇極惡的歹徒,她只能成爲趙武的拖累。
前方山路一個急拐,轉進山灣裡。盧憶霜放慢馬速,從馬上下來。對着馬臀便是一巴掌。
“駕!”她低聲喝道。
那馬便繼續揚蹄奔去。她閃身躲進一旁的深草之中,伏在大石後面,大氣都不敢出。
乒乒乓乓的刀劍撞擊聲不斷傳來,裡面夾雜着含糊不清的喝罵聲和痛叫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邊的聲音終於消失了!
盧憶霜只覺得自己的前心後背一片冰涼,原來是剛纔出汗都浸溼了,現在山風一吹,頓時打了幾個寒顫。
“噠噠噠!”有馬蹄踐踏着山石的聲音傳來。她撥開前面的深草看了一眼,卻見一匹馬馱着一個人走了過來。
那人在馬上搖搖晃晃,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
“是趙武!”盧憶霜猛地掩住冒到嘴邊的尖叫。彎着腰從草叢裡跑了出來,也顧不得這馬是不是桀驁不馴,就上前拽住馬繮。
馬倒是站住了,趙武卻搖晃了一下,從馬上栽了下來。
嚇得盧憶霜趕忙上前去接他。
一個成年男人的份量,哪裡是她能接住的?被趙武落下來的重量帶着一起跌落地上,盧憶霜禁不住低低的痛叫了一聲。
趙武被這一撞倒是清醒了些,看見盧憶霜,安心的笑了笑。
“別管我,快跑!”他無力的說道。
“別說話!你傷的太重了!”盧憶霜看着他身上幾處還在飆血的傷口,心都要跳出來了。
她一摸,心裡暗叫還好,揹包倒還沒丟。
她使出全身的勁,纔將趙武拖到山石後面。
趙武低聲道:“你別管我,快跑!一會他們抽出手來,你就危險了!”。
盧憶霜咬着嘴脣,剝開他的上衣看他的傷口。
趙武心裡一顫,就要挪動避讓。“別亂動,我給你把傷口包上。不然,你遲早會失血過多而死的。”。
“我的賤命不要緊,你還是快跑吧!”說着,把手裡緊握着的劍遞了過來。自嘲的笑了笑,“韓將軍就是怕路上兇險,把他的劍也借了給我!結果……”。
“別說話!”盧憶霜繃着臉道。衣服解開,她才發現他的傷勢比想象的還要嚴重。
“你走,別管我了!”趙武心裡急,聲音就忍不住大了些。
“別吵!”盧憶霜冷聲喝道:“他們要追,現在已經追上來了!就我現在這樣子,就算有馬,也跑不遠。他要抓就抓吧!好歹我還能救你一命。”。說着,就翻過揹包,拿出裡面的酒精跟縫線的小盒子。
“沒有麻醉藥,我也沒有張太醫的技術,你忍着點!”趙武點了點頭,左右看了看,自己撿了截斷木咬在嘴裡。
盧憶霜看着他胸前那半尺長,皮肉反捲的血口子,腦中一片暈眩。
她咬了一下舌尖,才讓自己清醒過來。
“你忍着點,我來了!”盧憶霜顫抖着說道。
趙武點點頭,眼神堅定。
“嘶!”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差一點就失聲喊了出來。盧憶霜用酒精給他大略洗了一下傷口,便拿出縫合線來。
她見過張老太醫怎麼給人縫線的。不過那時她也是能躲就躲,沒敢細看。也被逼着在豬肉上試過兩次,是爲了給那些做醫護的人做示範。
張太醫不指望她做的多好,就是想告訴那些人。
一個縣主都做的了,你們爲什麼做不來呢?
現在,老太醫做的努力,終於派上用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