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剛走到鋪子門口,就看到霍培從裡面跳了出來,幾乎是雀躍的跟在馬車的後面到了後院,不等趙雩從馬車上下來,霍培就已經着急的躬身上前稟道:“東家,大事!趙家大太太的那個鋪子,從松江府進了三百匹緙絲料子,今早上纔到的貨!”
趙雩一下子就把車簾子拉開了,驚喜的問道:“多少銀子進的?”
“二百五十八兩一匹。”
趙雩在心中算了一下,又驚又喜的道:“這是花了她七萬多兩銀子!”
霍培笑着點頭:“是啊,七萬七左右呢。”
趙雩便道:“將咱們餘下的這種料子,全都降價到七十兩一匹,另外和這種料子不相上下的那種暗紋的,定價五十八兩一匹。”賠死她!
這種緙絲料子,趙雩確實是二百多兩銀子進的,當時只進了二十匹左右,進了之後就一直滯銷,就賣了幾匹而已。料子確實是非常非常的高級,不過不合用,做衣服花紋不好看,做窗紗太暗,做帳子太黑,因此滯銷嚴重。而且霍培去揚州的時候發現了另外的一種緙絲料子,也是暗紋的,但是卻是豎紋,比這種橫紋亮堂了不少,而且揚州這邊用的是另一種工藝,價格便宜了不少,才十幾兩一匹。
做生意就是這樣,眼光要準。趙雩也是之前吃過這種虧的,因此一聽說趙家大太太那邊放棄了之前進的那些中等的貨,開始降價銷售,就猜到她要換貨了,也一定是要換高檔的貨,既然她要高檔,那二百多兩一匹的夠高檔吧?!就欲蓋彌彰的每天在後院搬運這種緙絲料子,做出一副這種料子賣的很好,成天的進貨出貨的樣子來,現在,大太太果然上了當!
趙雩這個時候把餘下的十幾匹降價到七十兩擺着,不賣只爲了頂死她!再把和料子差不多的揚州進的料子拿出來,價格更是便宜,大太太那邊豈能賣得動!
“不過也沒想到,她竟然能湊出來七、八萬兩銀子,我原本想着她撐死也就湊個二三萬兩了不起了。”趙雩笑着道。
霍培便道:“越是不懂做生意的,還越是想一把賺個大的,必定是覺着看準了,到處借貸的也說不準。”
趙雩就笑着道:“要是借貸的那就更好了!”
遠處隱隱的傳來了兩聲咳嗽,趙雩還沒有注意,就聽見霍培叫了一聲:“秦將軍。”
趙雩驚訝的往後看了看,就看到秦獠走了過來,笑着問她:“什麼事說的這樣高興?你這是纔來還是要回去?”
趙雩道:“說的生意上的事情,我纔來,早上去了常州府李家。”
秦獠微微的驚訝:“你去常州府了?怎麼……”正想說怎麼沒叫上我?不過一想自己那府門,估計趙雩都不敢離的太近,只好閉上了嘴。
趙雩正好要問問那被削了封號的事情,便忙道:“正好我有事問你。”說着叫暖妞下車,自己也下了車。
秦獠也是來和她說這件事的,也知道她肯定會從別的地方聽說,不如自己先來和她說了,可是沒想到她已經去了定遠侯府了,那顯然是已經知道了。
果然上了樓剛一坐下,趙雩就忙問:“前些天你進宮的事情,怎麼沒和我說啊?”
秦獠笑着道:“我今天就是來和你說的……這幾天在家沒出來。”
趙雩道:“那封號被削的事情是真的?皇上……真的要給你指婚?”
秦獠忙笑着道:“指婚的話沒有說出來,之前皇上不知道,也就聽康妃說了說,大約康妃說的很肯定,皇上沒想到我不同意,當時下不來面子,這才生了氣,”不等趙雩着急的在問什麼,已經搶着笑着道:“我派人打聽了打聽,皇上第二天就給康妃那邊去了申斥的口諭,康妃去了大華寺靜心去了。楮國公那邊也再不肯提這事了,我母親前天去楮國公府都吃了個閉門羹,看樣子那邊是歇了心了。”
趙雩吃驚的看着他,半天才道:“你怎麼還能這樣輕鬆?那封號也是你在戰場上奮勇殺敵九死一生換來的,那麼輕易的就被削去了,還是爲了這件事……你叫我怎麼安心?”
秦獠不笑了,停頓了半天,纔看着她道:“我在戰場上奮勇殺敵,九死一生,並不是爲了換什麼封號,我只是……那時候想的很簡單,只是想活着回來。至於爲了什麼事削了,都無所謂,這封號本就是皇上給的,皇上想削,什麼理由都能給削了。你不用不安心。”
趙雩看着他也是停了半天,才道:“你在生氣?”
秦獠半天搖頭:“沒有。”
“明明生氣了。”趙雩盯着他,又停頓半天才道:“你覺着我不應該關心封號的事情?應該關心……其他的事情纔對?”
秦獠半天沒說話。
趙雩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嘆了口氣道:“你不看重封號,我未必就能和你一樣那麼平心靜氣。你可以看淡自己的十年拼殺,我不能,即便你十年的戰場拼殺不是爲了封號,但是你確實付出了十年的時間。”
秦獠看着她,過了半天,才微微的嘆了口氣:“我沒有生氣,只是有些……”停頓了一下想了想,也不知道怎麼形容,只好道:“我母親也說過差不多的話……”當然,我知道你和她的意思完全不同。
秦獠的話沒有說完,最後一句他沒有說出來,是有點說不出口。不過,他已經釋然了,剛剛說生氣其實嚴重了,他只是心中覺着有些憋悶,但是即便趙雩不說後面解釋的話,他也能理解,知道她怎麼想的。叫趙雩趕緊問自己在皇上面前是怎麼拒婚的,還是問他和她的婚事會不會有變?這些都叫趙雩怎麼問的出來?而且,她確實擔心自己。
趙雩聽了他的話恍然了,也想到了:“你母親……肯定很生氣吧?”
秦獠點了點頭:“很生氣,吵鬧了好幾天,在楮國公府上吃了閉門羹,回來就病了。”
趙雩忙問道:“那看沒有看大夫?嚴重不嚴重?需不需要……”
“沒大事,大夫說只是鬱結於心。”秦獠忙對她道:“大夫說只要寬心養着就行了,也開了藥。”
趙雩聽了也是半天無語,想要安慰他一下都不知道怎麼說,好像自己也沒有安慰他的立場,因爲秦母生病的原因裡,大約自己還要佔個大頭!
秦獠看着她道:“楮國公那邊算是徹底死了心了,沒有了將軍的封號,連上門探病的人都少了很多,我孃的心氣兒也是一下子矮了不少。”
“你得罪了楮國公,會不會有麻煩?他們也是很有勢力的,在官場上會不會給你小鞋穿?還有,那位康妃……不會想什麼險惡的招數吧?”趙雩繼續問自己擔心的問題:“人家楮國公府和康妃豈是好欺負的?”
秦獠聽得又笑了:“現如今倒成了我欺負他們了?”
趙雩一愣,也失笑了:“倒不是說……哎呀,我的意思你該明白,趕緊說啊!”
秦獠這才笑着搖搖頭:“得罪了也沒關係,一來楮國公只是皇親國戚,在朝中沒什麼實權,想整人還得尋朝廷裡其他的關係,小事何必鬧大?二來,我也不是文官,成天的和朝廷的人打交道。回來這些天除了皇上和一些一起回來的武官,在沒和什麼人來往,他們也不太容易找到我什麼短處。至於康妃,她在深宮,能做的就是給皇上吹吹枕頭風,不過皇上也是行伍出身,在對待臣子們這些小事情上面還是比較的豁達,這事根本夠不着叫他大發雷霆的程度。”
趙雩一聽,倒是鬆了口氣:“原來這樣?要是這樣就好……但是他們位高權重的,到底那麼丟臉……”
“楮國公丟臉,我也丟了封號啊,在他們看來這已經是極大的代價了,他們想來也應該滿意。”秦獠笑着道:“皇上都已經爲他們想好了,給他們也給足了面子了。楮國公要是還不依不饒,那皇上那邊先就會煩了。”
趙雩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呆想了一會兒,突然失笑:“你也真夠……真夠叫人無語的,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反正怎麼都是你有理,你胸有成竹。”
秦獠聽到這裡也失笑起來:“我哪裡就胸有成竹了,這還不是在家老老實實等了這幾天,打聽了皇上那邊也申斥了康妃,這纔敢放了心的?不然也不敢這個節骨眼上還大喇喇的出來亂轉悠。”
“皇上削了你的封號,就應該是最嚴厲的處罰了吧?應該不會在怎麼處置你了吧?”趙雩還是不放心,又問道:“不會過幾天想想還是怒氣難消,再給你來兩道聖旨什麼的?”
秦獠被逗笑了,搖頭:“不會的,皇上本就不是愛盯着這些小毛病的人,過一陣子只會消了氣或者乾脆忘了,不會越想越生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