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獠帶着一大羣人回到了自己住的宅子,忽然的這麼多人,三四輛車,着實叫趙雩吃了一驚。----他們這個宅子根本就擠不下,幸好隔壁的宅子也修葺了一個大概,暫時住進去還是可以的,於是便叫下人過去將宅子打掃出來,那幾輛馬車並車上的婦人們先過去。
秦獠這邊和堂伯堂兄們坐下這才說了起來。
秦家是從曾曾祖父那一代開始富貴的,也是從那一代開始人丁興旺的,秦項正乃是正支長房,秦獠也是正支,但是祖父是三房,秦克芹是旁支。
這樣算起來,秦獠和秦項正他們已經算是很近的親了。
衆人論好了輩分,起身各自的行禮,重新認了一遍。秦克芹雖然是旁支,但是輩分高,論怎麼坐的時候,秦項正還跟他客氣了半天。不過有秦獠在,秦克芹這個太爺始終很小心的,客氣半天還是和秦項正坐平位。
看得出來,秦項正這一家子應該是後來敗落的,秦項正和長子,女婿身上都還能看到些詩書文人的規範禮儀。
行禮半天終於坐定,這才互相說起這些年是怎麼過的。
趙雩在這邊宅子看着婆子收拾院子,也見到了堂伯母、兩位堂嫂,大堂姐、還有最小的堂妹。
在屋裡互相的行禮,趙雩請她們坐下,又叫丫鬟上茶,堂伯母還好些,同輩的堂嫂堂姐妹都拘謹的很,堂妹坐在那裡偷着拉自己的衣裳袖子,袖子短了小半截,叫她特別的彆扭。
趙雩笑着請她們喝茶,因爲是突然冒出來的親戚,實在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笑着問了問路上順利不順利,走了多久什麼的。
堂伯母拘謹的回答了幾個字就沒話說了,其餘幾個婦人更加的低着頭看都不敢看她。
趙雩正笑着琢磨怎麼找話題,幸好小招就進來了道:“夫人,爺請您和老太太,奶奶們過去呢。”
想來都是自家人,秦獠是叫自己過去認認,趙雩忙站起來,看到堂伯母她們還坐着沒動,好像是沒聽明白丫鬟的話,忙笑着道:“請咱們到那邊去呢,一塊兒過去認認親?”
堂伯母這才聽明白,忙點頭站起來,邁步就走了出去,堂嫂堂姐堂妹的馬上也跟着,倒把趙雩落在了後面,趙雩看了看前面走得幾位,穿的粗布衣裙,最小的堂妹應該是還沒有嫁人,但是看到了外面的小廝管家的並不躲閃。
來到了這邊的宅子,又是一番行禮,一屋子的人這才坐下了。堂伯正在說他們這些年的生活。
秦項正一家子是秦獠父親娶妻前就離開了吳江,當時他的大兒子在漢中爲經歷司都事,大女婿爲縣衙主簿。秦家這邊已經有些衰敗的跡象,而秦項正爲了兩個小兒子考慮,自覺在這邊沒什麼出息,還是去大兒子和兒婿那裡能有些發展。
纔去的時候,家裡兩個爲官的,小兒子們也能念上書,倒是還不錯,因此和這邊的書信沒斷,秦獠父親成親生子,信中寫了都知道。
就這個時候秦項正的大女婿在一樁案子中犯了事被革職查辦,結果事情鬧得有點大,連累了大兒子秦繼,下了獄查了半年才從獄中放出來,兩人雖然沒什麼損傷的出來了,但是在那邊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家業也徹底沒有了。秦項正覺着沒臉回來,正好鹹陽那邊朝廷開了些鹽礦,鹽井,他們就想着在那邊掙些家底了再回來。
這一干就是二三十年,秦項正早已經在家退養,幾個孩子一直在鹽井裡幹活,還是老爺子覺着身體大不如前,怕死在外面,這才下定了決心,帶着全家回來了。
秦項正三個兒子,四個女兒,兩個女兒嫁在了漢中那邊,沒跟着回來,餘下的兒子女兒女婿一起回來。
說完了自己的事情,又問秦獠,秦獠簡單說了說,付氏的事情,反倒是秦克芹在旁邊說的多一些。
秦項正父子聽到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又是吃驚又是氣憤。
秦克芹最後又道:“現在是好了很多,你們也有福了,秦獠如今是朝廷的左軍都督,一品的大官呢!”回到了老家,因爲不在論官職,秦克芹說到秦獠的時候才能直接說名字,不過和他說話依然是恭恭敬敬的,這會兒說完了,露出笑容來。
老大秦繼,還有大女婿鄭巖一下子竟然全都站了起來,兩人唬的臉煞白的看着秦獠,而秦項正也呆了,呆呆的看着秦獠。
秦繼和鄭巖雖然全都是爲官的,可都是七、八品的芝麻官,而且還只做了幾年,這二十多年當的是鹽井曠工。幹這種活的大部分都是朝廷被判了流放的罪人,雖然也有部分當地百姓,但是很少,他們身上的罪名雖然已經沒有了,但是這麼多年和徒罪罪人打交道,卻也是百姓中最底層的,猛地面前出現一個一品大員,可不嚇壞了。
秦獠便道:“我回老家是爲了父親母親的墓穴合葬,還有修祖祠回來的,不要提官職,在家裡只論家族輩分。”示意兩人坐下,而兩人竟然就乖乖的坐下了。
趙雩剛剛聽他們說情況,才明白了爲什麼剛剛在那邊,幾個婦人跟自己話都不敢說的樣子。
秦獠看了秦克芹一眼,秦克芹便忙低下頭也不敢替秦獠吹捧了,秦獠這纔將自己準備怎麼修祖祠的事情說了說:“具體的只是我和太爺商量的,正好堂伯回來了,便一起商量。”
秦項正自然是連連點頭,臉上的驚嚇還有些沒有散去,訕訕的竟然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秦克芹一看他們怎麼連話都不敢說了,這才覺着嚴重,忙陪着笑臉緩和了幾句,又不停的說了說修祖祠的事情,秦項正這才恢復了一些,點了點頭。
趙雩便看了秦獠一眼。
秦獠也明白了,他們纔到家,又是長途跋涉回來的,倒是也不着急這一天兩天的就將所有的事情說清楚,於是叫他們先休息,明天再說。
秦項正吶吶的起來了,一家子這纔跟着下人去了給他們收拾的那個宅子,秦克芹爲了彌補,忙也跟着過去張羅。
趙雩就沒有過去,問秦獠是怎麼遇上的。
秦獠說了,道:“查案子的時候也找過他們一家子,不過因爲他們走得早,料想沒見過我母親,因此也沒有認真的找。沒想到他們竟然在挖鹽井。”
趙雩想起那個堂妹,袖子略短,一直的偷着扯。嘆了口氣,轉身去給秦獠倒了杯茶,秦獠接過去喝了,看看外面的天,又出去了。
趙雩在這邊叫廚娘多做些吃得,來不及的話就去街上買,那邊回來的人多,人手一時都不夠,書榮跟着秦獠出去了一會兒又被叫回來,和廚娘一起去街上買東西。
一直忙碌到太陽下山,秦獠這纔回來,趙雩早已經叫人燒了洗澡水,秦獠洗了澡,換了件墨色雲紋團花湖綢直裰,過去看了看秦項正那邊安排的如何。
晚飯一起吃的,飯桌上秦項正一家子依然拘謹,趙雩這個桌子,那堂妹就沒有上桌。也不知道躲在哪裡去了,趙雩叫人去找,一家子吃飯,何必躲起來?小招找了半天才找到,偏還不過來,小招也不知道用什麼法子勸的堂妹終於肯上桌了,過來坐下了還在偷眼的看自己的母親。
吃了飯略聊了兩句便不耽誤他們休息,秦獠和趙雩回到了自己的這邊住的宅子。
趙雩服侍秦獠脫了長衫,又掀開了內衫的衣領子看了看肩膀,果然有些發紅,不由的心疼,伸手輕輕揉了揉。
秦獠笑,抓住了她的手:“放心吧,一點感覺都沒有,我爲爹孃做點事,心裡才安心。”將她的手放在自己嘴邊輕輕親了一下。
“沒想到果然如此,這邊一動土,族人就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許多。”兩人上牀躺下,秦獠枕着自己的手,半天了突然來了這樣一句。
趙雩一下笑了,道:“這是好事,慢慢的聚攏在一起,無論什麼事情也有個照應,起碼的外面的族人能有個後路,在外面實在過得不如意了,就回來了好了。”說到這裡不由得想起這位堂伯父一家,因爲愛面子而不肯回來。
大約的是因爲走得時候,兒子、女婿的都是爲官的,風光的很,誰知道那麼快就丟了官,太狼狽的回來實在沒面子吧。
“他們說沒說爲什麼丟官?”趙雩問道。
秦獠轉身摟住了她:“不知道,沒問,也沒說……如果不合適就不會問。”
趙雩嗯了一聲,秦獠的意思是,若是走的時候秦項正不提請秦獠幫着幾個兒子謀個前程,那麼就不問,如果秦項正想叫幾個兒子跟秦獠這裡謀前程,秦獠自然要問清楚他們之前是犯了什麼事。
不過,那幾個兒子全都是讀過書的,大兒子和女婿甚至爲過官,真的能安心一輩子爲民?何況現在還有秦獠這個幫他們很容易的人在。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秦獠便已經睡着了,到底白天干了活的,聽見他綿長的呼吸,趙雩恐吵醒了他,翻身也不敢,閉着眼睛細長的呼吸,一會兒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