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獠看到趙雩愣住了,不由笑了道:“怎麼?你是沒想過住過去?上房院院子大,再說以後府裡請客設宴的,上院空着咱們卻偏居側院又是爲何?”
趙雩想了想,也笑了道:“只是你猛地這麼一說我愣住了而已,之前只想着把上院付氏用過的東西清理了,倒是沒想過別的……如果這樣的話,我倒是想好好重新修葺一下,之前本就想着修個地龍,因爲時間太緊沒來得及,現在不着急了,就在上院修個地龍如何?這邊冬天這麼冷,時間還這麼長?”
秦獠笑着點頭:“你安排好了。”
趙雩於是又給自己找了樣事情做,更加忙的不得了了。
第二天是七夕,太陽在辰時就已經出來了,趙雩帶上了小招、夢妞、翠妞,還有從二院提上來的茶妞,並叫了三個二院婆子,一起來到了秦獠的書房,將裡面的書畫、字帖等等的全都搬到了院中晾曬。
書房隔壁是一個大院子,院子裡的都是庫房,芹婆子帶着十幾個婆子媳婦的也在這邊收拾整理庫房,趙雩便叫小招過去說一說,只要是看到付氏用過的所有東西,全都挑出來準備處理。
芹婆子笑着對小招道:“都收拾過兩三遍了,應該是沒有了的。”
小招就道:“夫人既然說了,正好你們又整理庫房,就重新檢查一遍,徹底清理了好。”
芹婆子也知道,夫人是不願意在看到煩心,便點頭笑着答應了。
趙雩拿了本古籍冊子看了兩眼,竟然看住了,站在屋檐下將一本三十多頁的古書全都看完了,一擡頭就看到門外面一個婆子將一個帖子般的信件交給了小招,小招拿着過來。
“帖子還是信?”她問道。
小招交給她:“是蘇掌櫃寫來的信。”
應該是她說的找人的事情,趙雩忙打開了看,看着看着,臉色漸漸不好起來。
小招在旁邊看到了,忙輕聲問:“夫人,沒事吧?”
趙雩將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合上了搖搖頭,有些失望的道:“蘇掌櫃也勸我不要在這邊做養蠶繅絲的事情,還是那番話,這邊的水土養不出來上等蠶繭。”
小招道:“就是找最好的手藝人也不行嗎?”
趙雩搖搖頭,過去坐在了放在屋檐下的椅子上。院裡奶孃牽着崢哥兒的手正在擺了一地的書中行走,崢哥兒有時候停下,撅着屁股看看書,好像能看懂一樣咿咿呀呀說兩句話,然後一屁股乾脆的坐在了書上。
蘇掌櫃信上寫的並不那麼絕對,趙雩清楚蘇掌櫃一向如此,自己吩咐的事情一定會盡力的做好,但是勸的話也說了不少,大致的意思,就是這邊的水土確實不適合種桑養蠶。便是在南方,因爲水土的不同,絲也有好有壞,何況是這邊?
不過趙雩是見過這邊繅出來的絲的,同樣也是有高等有次等,產業不發達,技術不成熟,這是弱點,但是同樣的,卻也有更大的提高的可能,生意生意,不就是別人沒有的時候自己做好,別人都做好了自己做精?
沉吟了半晌,詳細的考慮了一下,趙雩還是決定做下去,生意不做不知道如何,萬一失敗了也沒什麼,種桑樹還可以摘桑葚呢,桑葚還可以做酒呢!而置辦的繅絲用具,可以送到常州那邊去,至於織機,這邊織造一些棉布什麼的總可以吧?
想來想去,不試試趙雩到底不甘心,何況這件事她準備了一段時間,也研究了各個方面,覺着考慮的還是很全面。
這樣一想,便起身進了書房,給蘇掌櫃又寫了一封信,說明白這件事自己是一定要嘗試一下的,那邊找人也要儘快,並且要幫着自己考慮的周祥一些。蘇掌櫃看了這封信,應該就知道趙雩做這件事的決心,便也能全力支持。
將信發出去,趙雩也輕鬆了些,崢哥兒從臺階上爬了上來,到了她的腳下擡頭看着她笑,口水流到了胸前戴着的圍兜上,趙雩笑着將他抱了起來,在臉蛋上親了一下。
左軍都督府衙門。
這幾天衙門總算是收拾出來了,各個衛也全都調防到了自己的位置。秦獠正拿着一卷檔案再看幾個衛指揮使的情況,吳迅從外面跑進來道:“都督,虎賁左衛已經調防到位了!”
虎賁左衛的原指揮使陳高下獄,整個衛的兵士們也惶惶不安,這段時間聽說連出操都有點不按點,有些不服管的,在軍中叫囂陳高是冤枉的,是上面有人故意陷害陳高,擾亂軍心。
之前還沒有調防到位,秦獠也是想看看到底是誰鬧得兇,出頭的是哪幾個人,因此一直沒管,只等調防到位了就收拾這幾個人。
他是帶兵打仗的人,最清楚半路上接的軍隊最難管束,打仗的時候兵士要充分的信任將軍,而這種信任一旦形成,生死與共的話,那麼別的人很難接手這個隊伍。
這也是當權的人都想的籠絡手中有兵權的人的緣故,因爲有兵的人忠於誰,下面的兵士就忠於誰。
“鬧事的幾個小頭目一個叫項易,一個叫鄭有貴,還有兩個是兄弟倆,叫馬建、馬平,這四個人平常裡吃喝差不多都和陳高在一塊兒,早就被拉攏買通了。對了,在這裡面牽線的是陳高的弟弟叫陳章,在兵部衙門任僉事。”騎在馬上,吳迅扭頭跟秦獠稟報着。
秦獠轉頭看他。
吳迅便忙道:“將軍,咱可不能把這幫子兵跟咱們的兵相提並論,這些禁衛打仗的時候少,守城的時候多,早養的跟大爺似得,吃喝玩樂個個行,打仗未必就行!他們之間也未必是真心的服氣陳高,只不過服氣的是陳高的銀子,徹底叫陳高的銀子買通了……這樣的真有不少,所以這一次才這麼鬧。”
秦獠點點頭,並沒有說話。兩人騎着馬往前走,迎面張勇騎馬過來了,道:“將軍,是不是去看虎賁左衛?”他們這幾個還是習慣叫秦獠將軍。
秦獠點點頭,張勇便不出聲的跟在了後面,接着又有幾個從衙門出來,騎馬跟在後面。這些都是秦獠的副將,忠心跟着秦獠的,這一次跟着去自然是去掠陣的。
來到了虎賁左衛的兵營,兵營左邊是偌大的一個校場,平常裡兵士的訓練集結就在這裡,正前方是一個大衙門,裡面並不是和一般的衙門一樣,擺放着無數的桌椅,衙內的官員文書在桌子後面辦公,而是一個小點的校場,等於是個室內的訓練場,如果下雨什麼的,就在這衙門裡。
裡面靠牆擺着無數的兵器,刀槍劍戟,無所不有。
秦獠的馬裡營房門口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營房口站崗的兵士其中一個已經低頭進了營房報信去了。
等秦獠到了門口下了馬,一行人往裡走的時候,原本老遠聽着裡面熱鬧的聲音已經戈然而止,校場內外都安靜的很,有寥寥幾個兵士在裡面練武,而外面的大校場,大約的今天太陽太大,竟然連一個人都沒有。
秦獠左右的看着,吳迅張勇的人跟在他身後。
沒有一個人迎上來,大家都採取一種敬而遠之的態度看着他們一行人進來,原本聚在一堆說話的人停止了說話,但是也沒有散開,就全都各自的側身看着秦獠他們,目光中完全找不到友好的意思。
秦獠就在這滿校場上千雙眼睛盯視下,走到了屋裡校場上的一個臺子上,往下看了看,問道:“職官何在?”
虎賁左衛設指揮使一名,指揮同知五人,指揮僉事十人,陳高這個指揮使不在了,但是指揮同知和指揮僉事應該都在。
不過秦獠問了之後,並沒有人站出來,大家全都直勾勾的盯着他,似乎還在揣摩試探,看看這位都督魄力如何?能不能壓制住人?
秦獠一頓。
跟在他身後的軍官有一位馬上大聲喝道:“全部集合!”
他的聲音乾脆有力,嗓門也大,基本上這個校場中的人全都能聽見,虎賁左衛此時的人數爲一千五百人,不過看現在校場中的人,大約也就是一千人出頭。
雖然大家都有些故意的懶散,故意的拖延,不過還是有人慢慢的走到了自己該站的位置,於是更多人走過去站隊。
秦獠始終沒有說話,一雙銳利的眼睛只盯着隊列,將隊列中先站好的人一一盯了一眼。被盯的人覺着臉上似乎被冷颼颼的刀子劃了一下,而沒被盯的人,卻也感覺那冷刀子似乎從自己的臉上掃過去。
大家集結的速度快了一些,一盞茶的功夫之後,大部分的人全都站定了。只有在遠處右下角的幾個人冷冷的看着這邊始終沒動。
等兵士們全都站好了,秦獠的眼睛也盯住了那邊的幾個人,那幾個人這才往這邊走,還故意走得懶洋洋的,似乎用這個態度來對抗秦獠。
這幾個人,臺子上面站的吳迅和張勇早看出來了,就應該是職官。
不過人數不夠,只有七、八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