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雩想起來了,道:“那他這算是承認了,通州亂的那天,去宅子外面圍着的人是他派去的?”
秦獠搖頭:“不是他派去的,是趁亂鼓動一羣不明真相的亂民過去。這事我已經查清楚了,那天圍宅子的大部分確實是亂民……通州這一次倒真是百姓自己組織的,爲官的沒有提前知道的,不過一開始亂,王瑞吉就得到了消息,知道我正好在通州,不願意我那麼順利的平息了這事,簡單的拿個功勞,於是叫人去和亂民說那個宅子有寶貝,放火也是他混在亂民中的人出的主意。想把我調到宅子去,再找些人在城裡煽風點火把事情鬧大……不過沒如願罷了。”
“就因爲你查陳高的事?”
秦獠點點頭:“不錯,就因爲這個。”看到趙雩又放下了筷子,他忙問道:“你不想吃了?身子沒事吧?”
趙雩失笑:“沒事,我晚飯吃了不少,吃了飯一直領着崢哥兒學走路,你回來之前又吃了一個蘋果,這會兒一點都不餓。”
秦獠聽了這才放心,笑着道:“崢哥兒在哪兒呢?”
“睡了,也是你回來之前才睡的,今天特別皮,一直叫領着在院裡走,抱起來都不樂意,大約也累了。”
秦獠道:“原本還以爲陳高的案子結束了能閒一陣子,帶你和崢哥兒迴應天,現在看樣子也不行了。五軍都督府一設立,又該忙了。”
趙雩道:“京城現在全都是議論神武將軍府和楮國公府和離的事情……那三姑娘能如願麼?”
“休了她差不多,如果她僅僅是想從王家出去,名聲什麼的也不管了,那就能如願。”
吃了飯,丫鬟將桌子收拾了,這會兒夜已經深了,外面倒是有了點小風,秦獠還不太困,想去外面吹風,問趙雩願意走動不?願意就陪自己轉轉,趙雩便也陪着他往園子這邊轉悠過來。
秦獠手裡提着燈籠,拉着趙雩的手,兩人在遊廊上慢悠悠的走着。這裡正好有一股穿堂風,吹着格外的涼快。夫妻倆在遊廊上轉了一會兒,說了會兒話,這纔回來休息。
喜妞成親了。
雁妞、暖妞幾個已經嫁出去的全都回來了,在大海的小院子擺了兩桌酒席熱鬧了一番。大海和喜妞休息了五天,之後喜妞就重新回到了內院,做了管家娘子,而大海,趙雩給了他新的任務。
她在通州早就買了田地和莊子,也正經做了產業在經營,不過之前都是交給原本莊子上懂行的人打理,她也沒有費太大的神,但是現在想着李家的事情解決之道可能還是在莊子上,因此最近多關注了一下自己的那幾個莊子,研究了研究。
本朝的皇上是非常注重桑、蠶業的,因爲絲綢是大明朝最重要的一項稅收來源,是興國的一個重要產業。皇后在世的時候,素有賢良之名,當時不但在宮裡種桑養蠶,還備有織機房、繡房,皇后娘娘親手織布繡花,經年累月如此,並不是一時的表現。
北方這邊,養蠶抽絲,織布繡花的產業沒有江南那麼發達,但是也不是沒有發展的餘地。這邊的水土如果養蠶,只需要找對了季節。
趙雩叫莊子上的人去打聽,也知道北平府城郊的一些村子,也有養蠶的,只不過全都是小打小鬧,沒有形成規模。
趙雩經營絲綢鋪子十幾年了,不但是絲綢這方面瞭如指掌,便是養蠶抽絲,她也是懂得的,技術是不成問題的,她手裡有人,如果這邊真的定下了,可以叫蘇掌櫃在常州那邊找人,種桑養蠶抽絲織布,一整套技術全都可以教授這邊的人。
不過後期的事情也要想好,首先絲綢布匹織出來,在京城這邊的市場如何?生絲的品質想來是比不上江南那邊的,那麼就要從別的方面來彌補,成本要降下來,銷路也要有。
先叫人去給莊子上的人說了,那十幾棵桑樹無論如何不能砍,不但不能砍還要照顧好了,說不定周圍還要種呢。
然後寫信去常州,叫蘇掌櫃的開始留意那邊的人,種桑養蠶抽絲織布這一整套技術都熟練的人,多留意一些。
秦獠升任左軍都督,府裡辦了個宴席,規模不大,不過該請的還是全都請了。
來了不少的人,幸好後宅有三嫂和五姑娘等人幫着趙雩,這纔不至於疏忽了誰。中午宴席結束了,大家又到秦府的花園子游玩一下,這個園子也算是頭一次有這麼熱鬧的時候。
趙雩陪着幾位夫人太太剛到了荷花池邊,小招就匆匆的過來笑着稟道:“楮國公府的二太太來了。”
趙雩心裡頭驚訝,她和秦獠寫請柬的時候商量了,名義上是請親朋好友,一來避免在朝廷氣氛不好的時候熱鬧,二來禮數上做到。因此並沒有請楮國公府的人。
二太太不請自來是什麼事?
心裡想着面上依然帶着笑容跟幾位太太夫人告了罪,來到了正院的正廳這邊。進門看到一位穿着天香色刻絲暗紋雲鍛褙子的夫人在客座坐着,看到了她進來,就起身笑着。
趙雩也笑臉相迎道:“怠慢了,是楮國公府的二太太?”
二太太忙笑着點頭道:“正是,來的有些冒昧了。因着今天早上進宮,康妃說起秦將軍升任左軍都督,有些賀禮要送過來,我正好在聽見了,便自告奮勇的攬了這個差事,來給都督送過來,正好也見見夫人。”說着見禮。
趙雩忙回了半禮,笑着道:“二太太太客氣了,康妃還惦記着我們,真的是受寵若驚,二太太請坐。”
主賓坐下,二太太笑着道:“夫人在京城素有賢名,一直沒機會認識,想不到還這樣的秀麗模樣,一看就是出自江南的美女。”
趙雩笑笑請她喝茶。
二太太端起宋窯十樣錦的茶盅喝了一口,放下了又道:“康妃確實是惦記着,咱們兩府之前的事情,其實說起來哪家沒有啊,京城的世族大家,都是這樣,互相的說親事,沒有說全都成了的。親事說和說和,說到了一塊兒就是和,說不到一塊兒只能說沒緣分。親事不成,可該來往還是來往着,不然那京城的大戶人家,估計得一多半不來往了……夫人說是不是?”說完了笑着掩嘴,用眼睛覷了一眼趙雩。
趙雩明白了,這是康妃和楮國公那邊要和秦獠緩和關係,甚至可能還要走近一些,這才藉着今天這個事,用送賀禮的名義上門。希望把前面的事情揭過,兩家今後正常來往,大太太自然是不好過來,也是就叫二太太來的。
她抿着嘴沒說話,二太太這話說的有點意思,是把打官司的時候他們家的大太太和三姑娘上躥下跳的事情避過去了?想避而不談?最早的時候談論婚事,康妃咄咄逼人用勢壓人雖然叫人反感,不過那時候秦獠和三姑娘男未婚女未嫁,不至於很沒有理。
可打官司的時候,大太太那邊和付氏狼狽爲奸,到處散播自己這個兒媳婦不孝順,康妃更是在皇上跟前吹枕頭風,意圖把罪名全都扣在自己頭上,還在琢磨把他們家那個已經出嫁的女人再跟秦獠聯姻,這就說不過去了吧?
她並沒有說話,沉吟着低頭喝茶。
二太太看她的樣子也明白,這裡面的恩怨她就算是二房的,但是楮國公府的人既然能叫她上門,怎麼可能不跟她說清楚?
二太太笑着道:“我們府三姑娘嫁到神武將軍家裡……到底不太適應,我們是詩書傳家,神武將軍那是一門武將,實在有些……格格不入,三姑娘自小又養的嬌氣,大太太是她親生母親,有時候……難免的溺愛一些……三姑娘又是見過秦將軍,小女兒的心思,那時候見過就認定了,誰知道……卻沒成,這心裡頭惦記……”
這話都說出來了?趙雩心中微微的一曬,二太太這是避重就輕。
二太太的這番話說的有些艱難,好不容易說完了,這才順溜了一點的笑着道:“三姑娘婚事不如意,找大太太哭訴,大太太這個當孃的當然心疼,難免就做了些糊塗的事……後來府裡的長輩們知道了,國公爺和老太太把大太太叫去狠狠訓了的,不爲別的,這樣的事情做出來,實在是有些叫人不齒,大太太那一陣子也是……有些懵了心了,家裡長輩一說,也就清醒過來了……”
這也算是委婉的道歉,當然,提都沒提康妃。康妃是肯定不會認錯的,何況,二太太的身份,也輪不着她替康妃認錯。
“我們府上國公爺和老太太都是很講道理的,在世族勳貴中也是很有名望的,都督夫人您想想,這麼糊塗的事情……我們老爺子和老太太怎麼可能事先知道,若是早知道,早就把苗頭壓下去了!也絕對不至於弄得後來那麼的尷尬……”
說着一頓聲音都提高了些道:“好在秦都督是身正不怕影子斜!這件事上面,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那麼的查,秦都督站的多正!所以說,有理有據,那搗亂的人做什麼都是白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