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來的大夫一看這是將軍府內宅爭鬥, 嚇得扭頭就跑。
顧之時看向項禾,他臉色冷峻,她看不出他眼裡的情緒。但是趙醫正都來了, 正如他從前所說, 小麥是他的心頭肉, 誰也碰不得。多福三番五次污衊自己, 柳薇薇垂淚憂心且閉口不言, 環顧四周沒有明顯的藥物,這個圈套看來正是爲她準備的。她冷靜下來,堅定的說:“不是我。”
“你撒謊!今天就是拼着一死, 我也要說個明白。”多福膝行幾步,對着顧之時聲淚俱下的說:“蘇姑娘爲人太過分, 平日不喜我們姨娘也就罷了, 她居然嫉妒我們姨娘和小姐親密, 霸佔小姐不讓和我們姨娘接觸。昨天將軍離去後,她又挑撥姨娘和小姐, 氣得小姐晚飯都沒吃,我們姨娘也傷心得哭了半夜。今天上午,小姐自己來找姨娘,結果進屋裡剛吃幾口水果,便倒地不起。蘇姑娘, 我倒替姨娘問上一句, 您懂醫術, 您給小姐吃了什麼毒藥, 讓她倒在我們院子裡?想污衊我們姨娘, 然後把她趕走嗎?”
多喜氣得渾身顫抖,怒罵道:“你胡說!多福你胡說!”噗通一聲她也跪下, 對着顧之時替項禾辯解道:“不是這樣的將軍,姑娘沒有不讓小姐過來,是小姐自己不願意。小姐昨天傷心難過,姑娘也沒有挑撥,她回來就一直在哄小姐。將軍,姑娘不是多福說的那樣……”
多福不想讓她繼續說下去,打斷她質問道:“小姐昨天沒哭嗎?小姐昨天吃晚飯了嗎?今天小姐不是自己過來還是我抱過來的?”
多喜心裡明白不是這樣,面對多福的咄咄逼人,她真是茶壺裡煮餃子,心裡有數嘴上倒(道)不出。她對着顧之時不住磕頭,一句接一句說道:“將軍,不是這樣的,真不是這樣的……”
顧之時看向項禾,欲言又止。
柳薇薇見狀,嚶嚶哭泣道:“將軍,小麥自小跟我親近,今天這飛來橫禍妾情願替她受了。”
顧之時聽完臉色漆黑,看向小麥,懷裡的小麥臉色逐漸正常。他看向項禾,說:“回院子收拾一下衣服。”
項禾瞳孔緊縮,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沒想到會是這樣!他不信她。
簡單調查一下都沒有,立即查看這裡,以柳薇薇準備好這個圈套來看,一定不會有明顯的證據,但是未見得不會留下蛛絲馬跡。他連檢查都沒檢查,就相信多福的話。
氣急攻心,怒極反笑,他根本就是不信她,虧她還以爲他是個明智的人,還對他有諸多期盼,連柳薇薇一再往她眼前摔現實,她都在心裡替他辯解,還悄悄期待他能解釋反駁,證明他在乎她。現在看來,事實也不過如此,真是她癡心妄想!
心中又怒又失望,眼淚奔涌而出,她赤紅雙眼快步離開。
多喜見項禾悲傷,看了一眼顧之時,顧不得對將軍行禮,起身跟着跑出去。
柳薇薇心花怒放,她瞭解小麥對顧之時的重要,也擔心顧之時對項禾傾心相顧,但是沒想到項禾如此不堪一擊,更沒想到顧之時對她也不全然相信。見顧之時望着項禾離開,一絲竊喜閃過眼角,但是此時她還不敢放肆。
小麥在懷中已經睡去,顧之時抱着她慢慢的走到柳薇薇身邊,定睛看着她,突然笑了,說道:“清楚自己爲什麼能留在我身邊這麼久吧?”
柳薇薇紅着眼睛點頭,深情喚道:“將軍……”
顧之時眉頭緊皺,頗爲反感,顯然不想聽她說下去。抱着小麥想要離開,他側頭說:“近日老實待在這裡,哪也不許去。無論你倆誰下的手,結果都是小麥受傷。你要知道,這孩子是在你的屋裡傷到的,別以爲能脫了干係。”
柳薇薇見他離去,心有不甘。經此一事,或許他二人會有嫌隙,但是她自己在將軍這也沒能落得憐惜,這一點有些讓她失望。轉身回頭,她扶起跪在地上的多福,拍拍手贊她辛苦了。
多福諂媚道不敢,她又提醒道:“姨娘可是將果盤中剩下的頻婆果都處理了?沒有被他們看到吧?”
柳薇薇坐在凳子上,心滿意足的說:“你一出去我就吃掉了,變成屎才安全,反正單吃它也不會有問題。”
多福奉承道:“姨娘想的周到。”
柳薇薇看着外面的太陽,捂着額頭說道:“演了半天的戲,也怪累的,不讓我出去我就乖乖的在院裡歇着,呵……”
多福趕忙服侍她休息,忙完之後她退到屋外,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
項禾忍受心中委屈回到主院,跑到東屋開始收拾自己行囊,反正也要離開,如今知道他和她的面目也好,省得日後情根深種再看清,豈不是傷心欲絕?看來母親說的對,保持本心自由,日後再圖打算不遲。
多喜在一旁看她一邊無聲流淚一邊收拾衣裳,也不知道怎麼安慰。等項禾收拾完,拎着包裹來到廊下,正好遇到趙醫正也等在門口。
趙醫正見她出來,想了想剛纔西院情形,這位姑娘出手合適也多虧清毒丸這味好藥。這是程泉的拿手好藥,她怎麼會有?相比這個,他更疑惑這個姑娘的醫術是否精要。於是他上前行禮問道:“姑娘打擾了,請問姑娘知道頻婆果嗎?”
項禾認得趙醫正,看樣子他是沒認出她來。項禾還是老實的說:“什麼是頻婆果?”
見她表情不似作僞,趙醫正笑着說道:“沒什麼,那姑娘……”還沒等他繼續問,顧之時抱着孩子大步流星的走過來。
項禾見他向她走來,側過身子不看他。
顧之時滿眼無奈,他問道:“包裹整理好了嗎?”
項禾不說話。
顧之時不願她這樣委屈,也知道她可能誤會了,他剛要上前安慰,見方銘慌慌張張的騎馬過來。方銘一直跑到近前馬都沒下,勒住馬貼着他耳朵小聲低語幾句,顧之時頓時臉色大變。他剛要將小麥遞給項禾,一動彈孩子就委屈的吭嘰,他看看項禾,又看看方銘,只好嘆息一口,對趙醫正說:“帶她回軍營。”然後抱着小麥翻身上馬,急匆匆離去。
項禾見他又是問都沒問,就要帶回軍營,氣得她渾身顫抖大聲喊道:“姓顧的,你什麼意思?你要壓着我去審問嗎?”喊完不見他停留,眼淚再也止不住嘩嘩流下。
她心裡非常惱怒,既惱他不聽自己解釋不相信自己,又怒自己不爭氣。自從發覺自己心動,她就變得越來越患得患失,越來越不像從前灑脫的自己。
趙醫正也不好再問,他也聽說顧將軍求娶渦陽侯府六小姐的事情,想必眼前就是那位未來將軍夫人了。還沒成婚,就鬧這麼一出,都是風流債惹的禍,真爲將軍擔心啊。請項禾上何管家準備好的馬車,他跳到前面駕車離去。
項禾坐在車裡,搖搖晃晃來到軍營,掀開窗簾再看熟悉的地方,物是人非。
到顧之時住的那個簡陋將軍府前,趙醫正停下馬車讓項禾下來,雖然將軍沒說讓她去哪,可是未來將軍夫人不在將軍府在哪呢?他自己則架着馬車晃晃悠悠的回自己住的地方去了。
項禾拎着包裹站在門口,想要進去,卻被侍衛擋住,說將軍正在議事。此時身着女裝不便四處行走,她只好等在門外,站得時間久了左腿有些痠疼,找了一棵小楊樹,在樹根底下靠着樹坐着。
腦子裡不斷回想今天柳薇薇的圈套,想着哪些線索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她在心裡捋出疑點,心想等顧之時一出來,她就立刻將疑點質問上去,證明自己是無辜的,她根本沒有傷害小麥的心思。從豔陽高照信心百倍怒氣衝衝,到最後夕陽西下眼巴眼望,顧之時一直沒有出來,她一直在等。
直到黃昏將近,侍衛換崗用餐,項禾纔想起自己餓了一天。她站起來要見顧之時,依舊被攔在門外。此時,她心裡已經不抱希望,或許他不願意見她吧,不然怎麼可能隔着一道門,一面都見不到呢?
黃昏漸去,她孤零零的站在門外,一身蕭索。
這就是黃柱子拎着食盒過來,見到門口那個背影的第一感覺:她一身悲傷,一個人等待。
他走進一看,心裡一陣臥槽,發現居然是項禾。他張着大嘴走到跟前,驚詫的問:“哎哎哎,你怎麼跑這來了?”
項禾眼睛紅腫,嗓音乾澀的說:“我在等顧之時。”
黃柱子看看門口的侍衛,除了他們去胡曼的二十個人,別人都不知道她就是“他”。見她這副模樣,他說:“你等着,我進去替你說啊。”
項禾點點頭。
不一會兒,黃柱子出來了,見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他不好意思的說:“將軍還在忙。”
項禾眼睛灰暗下去。
他看她這樣等也不是辦法,撓了撓腦袋,說:“你等我一會兒啊,我去找程泉,讓他來接你。”
項禾點點頭。
不一會兒程泉跑過來,見她失落的樣子,說道:“師姐你怎麼了?二師兄成親你也沒這樣啊?”
項禾默默不語,一身悲傷。
天色漆黑,等下去也不是辦法。程泉勸說項禾:“師姐,不如你先去我那,明早咱們再過來。這裡半夜很冷,你會凍壞的。”
項禾看了一眼關閉的大門,被程泉拉走。到程泉住的營房,二人簡單吃些飯食,程泉問她發生什麼事情,她才簡單說了經過。程泉氣得摔門而出,跑到門外他想了想,顧之時大門不開,那趙醫正應該知道點兒,先去問問他,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線索。
第二天天氣陰沉,似乎要下雨。項禾換上程泉的男裝,程泉最近個子長得很快,已經比跟項禾差不多高了。她早早來到將軍府,守衛依然說他在忙。項禾等了一會兒,對侍衛說:“煩請二位大哥,等將軍忙完,轉告他一句話:我沒有傷人,更不會對一個孩子下手。”說完她轉身離開。
等她走出軍營,身後傳來噠噠馬蹄聲,她以爲是顧之時追上來,臉上高興不已,轉過頭卻發現是程泉。
程泉騎一匹拉一匹,到項禾跟前,他說:“師姐,你要走,我也走。”
項禾仰頭看着他說:“你留在軍營裡作爲更大,走了多可惜。”
程泉搖搖頭,認真的說:“師姐送我來這裡,任務早就完成了,現在離開也合情合理。”
項禾着這兩匹駿馬,問道:“這馬?”
程泉呸了一口,不屑的說:“跟他們‘借’的,再也不還了。”說完哈哈大笑。
看着他爽朗的樣子,自己從前也是這般灑脫啊。項禾也跟着他笑起來,翻身上馬,二人奔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