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夙璃卻發現北宮鵠的屍身不但如活着的時候,一樣栩栩如生,而且肢體柔軟,雖然早已沒有了溫度。
這使得夙璃更加的傷心,她把北宮鵠扶起來,抱在懷裡,一邊哭一邊想,寧願死去的是她自己。
這時,夙璃回想起了,與北宮鵠見面的第一次的機緣。一想到這裡,她小心翼翼的,將北宮鵠放下,平躺回去,隨後脫去了自己的衣裳,赤身裸體的匍匐在北宮鵠身上。
已近深秋的溫度是室內空氣十分冰冷,夙璃想要就這樣漸漸的失去自身的溫度,與北宮鵠一模一樣,這樣她自己就會覺得,在某種意義上,她也就與北宮鵠在一起了。
對於夙璃來說,與北宮鵠的這一切,包括與北宮鵠所在的這個時代和空間,只是她多餘出來的生命。
並且這樣的生命由於與北宮鵠在一起纔有了意義,而現在北宮鵠去了,夙璃並不想自己的餘生都留在對北宮鵠的思念之中。
夙璃並不需要在自己身上種下血契,就自然而然的會與夙璃同生同死,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
就在這幾天裡,皇宮中的三位皇子,全部都病倒了,臥牀不起,無論身上蓋了多少層被子,室內又點起了多少個暖爐,依舊覺得身子奇冷無比。
三位皇子身上的症狀幾乎一一模一樣,由於絲毫找不到任何病因,太醫們對此束手無策。
皇太后見狀對小翠說:“是時候去看看他們了吧,再這樣下去,也許會真的出事。”
小翠搖搖頭回答道:“目前還不是時候,反正三位皇子就像是三個夙璃的生命跡象探測儀,只要有人隨時通報着皇子們的情況,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小翠答應自會隨時留意,讓皇太后放心就好了。皇太后聽完小翠這一番話有些無語,最後她還是笑着對小翠說:“我不放心誰,都會放心你。”
小翠也笑了點頭說那就好。寅族王子那次在皇族禁軍和鎮遠軍對峙的一仗中,從旁觀戰之後,重新看到夙璃和北宮鵠在戰場上相遇,兩人卻兵戎相見。
王子感到既憤恨的咬牙切齒,又暗自興奮不已。
王子恨的是夙璃就是和北宮鵠一起背叛了自己,興奮的是兩人之間內訌,起的破壞力竟是如此之大,除了對付了小郡王的軍隊之外,簡直不需要自己再費什麼手腳。
寅族王子暗暗思忖,他雖然野心巨大,卻至少還有幾分理智,他深深知道寅族士兵擅長騎射,可是若是到平原上與步兵對陣,從目前他自身的觀察來看,基本上毫無勝算。
只要步兵兵陣齊整,即使是鐵騎兵力再強,也左右衝突不破,只會被步兵左中右三翼,聯合起來,在不斷變換的兵陣中一一絞殺。
並且寅族人雖然驍勇善戰,但是在人數上遠遠不及本朝,即使是此次出行,寅族王子也不敢傾巢出動。
王子沉思良久,對小郡王司馬雋也餵了冰蠱,命令他代替老郡王,繼續替寅族蓄養兵力,探查消息,王子自己則回到寅族邊境,養精蓄銳,靜待時機。
臨行前王子將同樣被下蠱的北宮晴,留在司馬雋身邊,輔佐他,也監視着他
王子自己則將上官淑敏和上官解依舊帶在身邊,隨行左右。
小郡王再一次回到郡王府,而此時早已是物是人非,司馬雋將迎面走來的郡王夫人,一腳踢在地上,抽出佩劍就想一劍殺掉瀉憤。
於今司馬雋無論是作爲世子,還是登上皇位,兩邊裡無論哪一邊的家國夢想都已夢斷,自己卻成爲了寅族王子的奴隸,這叫他怎麼不憤恨。
正在氣頭上的司馬雋,找到人發泄,正好郡王夫人撞在他槍口上。
哪知此刻她卻昂首向上,自己主動將頸項向小郡王的劍鋒上靠去,脖頸已經破皮,在白皙的皮膚上淌下一絲絲殷紅的鮮血。
小郡王卻由此措手不及,不知道郡王夫人這是何意,正欲抽手收劍之時,卻聽到郡王夫人說:“你殺了我吧,只要你殺了我,就再也沒有人會給你通風報信了。”
小郡王抽劍回鞘,冷笑一聲,說:“恐怕你最感興趣的是給三皇子通風報信吧?”郡王夫人聞言從地上緩緩的站了起來,說:“要不是我給三皇子通風報信,你能得到夙翎嗎?”
小郡王一聞此言,覺得話中有蹊蹺,便隨着郡王夫人身後,一路追問着跟了進去。
被冷落在一旁的北宮晴,此時卻抽身離開郡王府,向將軍府急忙走去,此刻的她歸心似箭。
將軍府中只有假的張大寶還在等着她,一見到她,他就說:“我以爲你不會回來了。”北宮晴說:“我不管你是誰,”她一把把他抱住:“可是我想你。”
護國公回到護國府,看見了夫人素玉和女兒夙玉。護國公一看到她們就想起自己手上再沒有可以威脅三皇子和小郡王的信息。
而鎮遠大將軍,早已經不知所蹤,鎮遠軍現如今羣龍無首,只得留在原地待命,自己連個威脅的對象都沒有了。
護國公的三個女兒裡,夙翎如今依舊被三皇子關在寢宮中,自三個月前召進寢宮之後,便不肯再放出,也沒有想要納入皇子妃的跡象。
夙璃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並且她也是護國公最不想見到的那個女兒。
只有眼前的夙玉,這兩三個月來,一直膩在郡王府中,今天是第一次回府進家門。
護國公懶洋洋的問道:“夙玉,你怎麼終於捨得回來了?”夙玉一笑道:“我回來是給,爹爹報喜。”
護國公說:“哦,喜從何來,難道你現在懷了麟兒?可是你尚未婚配,這又哪裡稱得上是喜?”
夙玉欺身向前,在護國公耳邊嘀咕了幾句話,便又退了回來,站在素玉一旁,護國公聞言面無表情,只是暗自沉吟。
護國公沉思良久之後,對夫人和女兒說:“你們兩人下去吧,我今天下朝回來有點累了,有什麼事情改天再說。”
素玉和夙玉,於是一同下堂。兩人雖在同一屋檐之下,然而素玉是小夫人,夙玉和夙璃則是同母,爲正室所生。
再加上素玉欺瞞聖上和家主這麼久,兩個人之間不僅僅是生份那麼簡單,可是這一次,夙玉卻主動向素玉搭話。
兩人一同回書房,商議良久,身邊跟隨的奴婢丫鬟都打發走了,屋內只有她們兩人,沒有人知道她們的談話內容是什麼。
到夜半三更的時候,兩人才從書房中走出來,各自回房休息。
如今皇位空虛,外敵入侵,朝廷上下,裡裡外外,既雀躍不已,又俱皆惶恐不安。
然而混亂之中也最具有可能性,想要渾水摸魚的不僅僅是夙玉這等人物,於今從大臣到皇族,乃至於江湖人士,莫不是做如是想。
人人都想把皇位拿來分一杯羹,那麼每個人都得付出代價,就像已經被迫駕崩的皇帝和已被滅族的長生族人一樣。
夙璃不知道去向哪裡,她只是呆呆的抱着北宮鵠的屍身,在黯淡下來的光線裡昏昏睡去,又在逐漸明亮的光線裡緩緩的醒過來。
每次睡去的時候夙璃都以爲她會死去,而每一次醒過來的時候,她都會絕望地想自己爲什麼還活着:依然沒有任何人向她解釋爲什麼,她也自己回答不出。
夙璃還有些依稀彷彿都還記得這裡是地下宮殿的模樣,而曾經就在這裡,小翠化作北宮鵠的模樣,代替他對自己的溫柔繾綣。
然而北宮鵠一直誤解了夙璃對自己銘記於衷的心思,而是在那一次站在一旁的觀望過後,就毅然的離開了她。
現在北宮鵠就在自己的懷裡,再也不會去向哪裡,更不會逃得遠遠的,可是夙璃心裡還是不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