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君銘道:“佳女,明兒我就看她去,告訴她我不在乎她那樣子。你幫我想想,我要帶什麼東西去,她纔會高興。”
佳女嘆道:“我的小侯爺,您就饒了屬下吧。屬下雖然生了副女人的身子,可是打小就不知道那女人的日子是怎麼過的。您要是問我,還不如去問大劉呢。”
大劉也是燕君銘的暗衛之一,雖然是個大男人,可是卻嗜好縫補和繡花。
燕君銘倒是真找大劉去求出謀劃策了,不過第二天一早,他就被召喚進宮,商量攻畢事宜。燕君行和他一起點兵,準備授以兵馬大元帥,以陳國背棄婚約爲由準備揮兵攻陳。
不過由頭倒是找得不錯,可也不能你說公主是假的,就是假的吧?
而且假公主的消息一傳出去,滿朝文武都沸騰了,紛紛表示燕國的武侯爵絕不能擔這樣的奇恥大辱,非得把那冒名頂替的女子捉去斬於三軍陣前,以壯士氣。
當時燕君銘的冷汗就下來了。一時半會兒,竟也想不到該如何周旋!
燕君行立刻出列,跪在地上,道:“求王上開恩。”
燕王喜怒不動,道:“哦?老十有何話說?”
燕君行低着頭道:“此事另有緣由,並非如同各位所想。在迎娶之初,趙氏便已和盤托出。陳國錦華公主與人私奔,捉了趙氏來做替身。臣弟……見趙氏聰明伶俐,便起了愛慕之心,私自將人留在身邊,並以公主之禮迎娶。”
燕君行把頭盔摘下來,放在地上,道:“臣弟罪犯欺君,請王上責罰。只是,趙氏已經懷有身孕,求王兄憐臣弟膝下無子,留趙氏一命。”
此言一出,滿座譁然。燕君行在朝中原本積威甚偉,這樣的人本就是容不得一絲一毫的缺點的。可是就是他這麼幾句話,讓他的聲名整個跌落到了谷底,很長一段時間都爬不起來。
事實上燕王也沒有決定要冒牌公主的命,只是想看看燕君行能拿出什麼價碼。既然燕君行願意用他的名聲來換,燕王也樂得做個人情。
他道:“既然如此,子嗣爲大,老十,你先起來吧,這件事,就容後再議了。”
燕君行鬆了一口氣,起身謝了恩,站在了燕君銘前面。
就因爲這件事,今天的點將也沒有辦法進行了。大家把這當做是給燕君行貪戀女色的一種懲罰,也有人認爲這是燕君行兵權全盛時代即將過去的一個標緻。
下了朝,滿朝文武圍着燕君行燕君銘兄弟倆,安慰的有之,想一探究竟的也有。
出了宮,燕君銘隔開衆人,上了燕君行的馬車。
身後有兩位大人在議論:“看復侯爺的臉色,倒不大好看呢。”
“那能好看嗎?復侯爺這是第一次掛帥,好端端的被武侯爵給連累了。你說武侯爺英雄一世,怎麼就栽在了個女人手裡了。”
“不是有句話,叫英雄難過美人關嗎?”
“我看啊,就怕是溫柔鄉,英雄冢呢!”
燕君銘聽到別人的議論,臉色微微發青,他看了看自己的兄長,卻發現他正坐着閉目養神,似乎根本就沒有聽見別人在說什麼。
這樣一來,燕君銘又把想要下車去罵人的衝動按捺了下來。看着燕君行,他有些不安地道:“十哥……”
燕君行應了一聲。
燕君銘躊躇了一會兒,道:“我……沒想到會這樣,我是看王嫂好像動了那賜死陳國公主的心思,所以我才……”
燕君行睜開眼,道:“十三,上了戰場,切忌再那麼衝動。”
燕君銘有些不服氣,可是想了想,自己闖禍在先,又只好生生把話頭嚥了回去。心想着等他打下畢國,便能同自己的兄長並駕齊驅,說話的底氣也能硬一些。
接下來兩兄弟就沒有再說話了。
直到馬車停在軍機府門口,從其他地方陸續回到軍機府的將領迅速圍了上來。
“府主。”
“小侯爺!”
燕君行擺擺手,道:“進去說。”
“是!”衆將便簇擁着燕君行兄弟倆,一同入府。
尚武居。
棋歸已經起牀梳頭了,鏡子裡,那張臉倒是比昨天又好了一些,只是半邊臉頰上還有一塊紅印子,但起碼沒有到可怖的地步。
蘭兒在她耳邊輕聲道:“……復侯爺是一時衝動,不過被駙馬給攔下來了。下了朝,消息傳到騎主耳朵裡。騎主讓我告訴公主,軍機府怕是不是久居之地了。”
棋歸扶了扶髮髻,道:“將軍回來了嗎?”
“回來了,和諸將在書房議事。”
蘭兒頓了一下,道:“騎主打算在八部騎兵中挑選精良,在燕國出仕。”
棋歸猛地擡起頭:“什麼?”
蘭兒的眼神有些躲閃,道:“騎主其實早就有此打算。從前,也是爲了給公主做個倚仗……”
棋歸用指甲劃了一下桌面,冷冷地道:“隨便你們吧。”
蘭兒訕訕的,不敢說話了。
棋歸這幾天心裡都很煩躁。隨着自己的身體好起來,她要面對的事情也越來越多。燕國人先不說,趙國人的那邊也讓她感覺有些微妙。
但是現在的情況,她必須趕緊站好隊,尋找一個依託。
燕君行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她穿好了衣服坐在鏡子跟前發呆。
他看了她一會兒,她也沒知覺。突然之間心裡不知道爲什麼有些發慌,他快步走上前去,扶住她的雙肩,笑道:“怎麼,還沒好透呢,又開始顧影自憐了?”
棋歸回過神,勉強笑道:“沒有。將軍,今日的朝會好像拖得很久。”
燕君行道:“是有些事。”
棋歸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多問,轉頭摸摸自己的臉頰,道:“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好透。”
燕君行取笑她道:“就你一天到晚想着要往外跑的,也就是有這塊疤,才能留你在屋子裡多待一陣子。”
這時候,侍女在外頭突然叫了一聲,道:“公主,翁主來請安了……”
棋歸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一個孩子突然衝了進來,跌跌撞撞地跑到棋歸面前。
“果果!”
果果看清楚棋歸的臉,突然往後連退了好幾步,嚇得怔在了當場!
“果果?”
果果抿了抿脣,突然轉身跑了。
“果果!”
棋歸初還不覺得,還讓人去追果果回來。畢竟是自己的臉,燕君行等人每天看着也無異狀,她自己也越看越習慣了。而且看着已經很明顯的好轉,她就更不覺得什麼了。
等到叫了人去追果果,好一會兒,她才猛的反應過來,伸手撫上自己的臉……
燕君行眼中一沉,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棋歸倒是很快調整過來,笑道:“你不要跟小孩子計較。”
燕君行道:“你待她如親生,子尚且不嫌母醜,真是白費了你一片苦心。”
棋歸悠悠地道:“或許因爲就不是親生的吧。不過到底是小孩子,看見會嚇着也不奇怪。”
燕君行還是有些不舒服。這些日子以來,他性格里壓抑了多年的專橫和魯莽好像一夜之間全都爆發了出來,軍機府也好,朝廷上也好,已經再沒有人敢在他面前議論棋歸的外貌。之前還有些大臣想轉空子,送個美妾什麼的給他。但是現在,各人見着他,都很自覺地避開了侯夫人的事情不提。
但是如棋歸所說,見着一個小孩子,若是他真是要發怒,未免也有些欠妥當。何況當着棋歸的面,他並不想讓她看見這些,免得叫她傷感。
最終果果還是被追了回來,但是已經不進來了,隔着紗帳低低地請安。
她的聲音在哽咽,當是被教訓過了,她道:“娘……您的病,什麼時候能好?”
棋歸低聲道:“馬上就好了。”
想到這些日子果果都過着半軟禁的生活,她也有些於心不忍,便道:“等娘好了,帶你出去玩兒。”
不過說歸說,她最終還是熄了要帶果果一起走的心思。畢竟不是自己親生的,雖說能理解,可到底還是有些心寒。
果果突然道:“娘,果果一定乖乖的,不給娘添麻煩。”
棋歸一怔。
侍女帶着果果下去了。
棋歸突然很暴躁,道:“蘭兒!”
蘭兒悄無聲息地跪在了她身邊。
棋歸道:“你去查清楚,最近有誰在果果跟前兒說了什麼,一字不落的全告訴我!”
蘭兒迅速擡頭看了她一眼,道:“是。”
然後就退了出去。
燕君行看她發落侍女,也沒有說什麼,只道:“你怎麼發這麼大的脾氣?”
棋歸道:“我雖然是乞兒出身,可是我也不傻!果果好端端的,怎麼會見了我這麼大的反應?她一個小孩子家,懂得什麼美醜!燕君行我告訴你,我怎麼樣倒罷了,若是有人順勢欺負到果果頭上,我定是不依的!”
燕君行不怒反笑,道:“得,這纔有些侯夫人的氣勢。你別瞪我,又不是我欺負了她!”
棋歸有些窘,低下了頭。
燕君行的脾氣見了她,就一點兒也沒有了。當下,便摟着她輕聲哄她,跟她說以後帶她行軍的事情,還有打下趙國舊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