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歸坐了半個月月子以後,果果回到了宮中。
現在生活安定,果果的心情也可以說是不錯的。這天見太陽好,她就在御花園裡散步。走得累了,停下來休息,突然聽到附近有人在竊竊私語。
身邊的璞玉低聲道:“郡主?”
果果聽到隻言片語,擺擺手,敏銳地貓着腰上前。
藉着一片假山的遮擋,果果看見,坐在那的是朱昭容,和她孃家的姐姐坐在一塊兒。朱昭容把一個小包袱放在她姐姐懷裡,讓她姐姐收好了。
“王上不在宮裡,雖說也輕快一些,不過也少了地方撈去。這些都是宮中之物,你讓娘走遠些賣了去,留了銀子藏好。”朱昭容囑咐她姐姐道。
她姐姐顯見也是個貪財的,還解開包袱看了一眼,見都是好首飾,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被朱昭容一下按住手,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就不能回去看?”
說着又有點惱怒,道:“如今連我宮裡也都是太后的耳目,倒不像是我自己的地方了。我要是不小心點兒,就得淪落成劉貴妃那樣,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說太后就這麼偏心,專門寵那個密相家的,我真是好爲王上鳴不平。”
朱昭容的姐姐笑道:“您也不用鳴不平,她得意不了多久了。我看您是不知道吧,現在坊間都在傳言她和崑崙奴通姦,養了個黑小子下來呢。”
聞言朱昭容一怔,驚訝道:“她可真是好大的膽子啊,連武侯爵的綠帽子也敢戴!”
說着又說了幾句猥瑣的話,兩人都竊笑起來。
璞玉回頭看果果,見她面上有些怒意,心裡不由得暗歎。心道若是有一天她登了後位,那她娘便是她最大的軟肋。
但眼下果果並沒有發作,反而拉着璞玉退了開來。
璞玉低聲道:“郡主?”
果果一路心神不寧,神色有時候複雜,有時候又平靜,小小年紀,那樣的神情,看着着實有些嚇人。
等回到她自己的地方,她才輕聲道:“璞玉姐姐。”
璞玉便知道她是有話想說。
果果低聲道:“就在兩個月前,我查到了一樁事,不過誰也沒說。現在,我是想說給您聽聽的。”
璞玉道:“你說。”
果果現在常居宮中,後來又有大把的時間,縮在文昌閣的書庫。有那麼一天,她心中煩悶,獨自到了書庫,在那裡呆了一個下午。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天漸漸黑了,連書管都忘了她在那。
後來疲倦,她在角落裡睡了過去。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突然發現不遠處有燭火閃爍。
有兩個人在那裡說話。兩個她都認得,一個是燕君銘的王婕妤,一個,是文昌閣的官員王敏之,也是王婕妤的親哥哥。
當時他們說話,也是說一半藏一半的。果果只弄清楚了王婕妤的母家好像犯了什麼大錯,而燕君行正想要徹查此事。
王敏之道此事遲早查到王家頭上,而燕君銘不重后妃,王家被滿門抄斬亦難免。言語間卻不像怕死的樣子。倒是隻怕,王家的血脈就這麼滅了。
王婕妤卻冷笑,道不不必怕。因王敏之有一妾室懷孕,和棋歸的月份差不多大。到時候只要把孩子換出來,讓燕君行來給他們養孩子。家裡的老的不頂用,殺了便是。他們幾個年輕的,可以從現在開始準備逃亡。
等孩子大了,他們大可捲土重回。那個在武侯爵府的孩子也可以成爲他們的內應,一報家仇。
當時這兩人說了這幾句話,便分別離開了。王敏之正沒有主心骨,聽了妹妹的話,覺得抄家滅門已不可免,不如現在開始早做準備。
果果並沒有聲張。但是她把自己手裡全部的勢力都調了出去,想要查清楚此事。
“王家是齊國的內線,現在齊國將要滅國,他們也知道自己亦難保,所以想出了這個要求讓我母親幫他們養孩子的辦法。我查到他們打算在孩子剛出世的時候動手。可是我娘生得突然,我沒來得及做準備。好在我娘之前被蟲子咬了,生下的孩子是有病造的,一般人也換不得去。”
璞玉靜靜地聽了,道:“這麼大的事兒,你爲什麼不和你爹說?”
“我爹自有他的計劃,想要將這些人一網打盡。我只恐我爹聽了我孃的事兒,亂了陣腳,不能及時收網,讓這些人跑了去。”
果果冷笑,道:“人算不如天算,他們自以爲天衣無縫,可是沒想到倒叫我聽了來,更沒想到我娘竟然生了個黑小子。”
“那你,現在告訴我這些,是什麼意思?”
果果回過神,道:“自然是想求您幫忙。朱昭容偷盜宮廷之物出去賣錢,我想就由她開始,稟了太貴妃娘娘,讓太貴妃娘娘徹查。順勢查到王婕妤頭上去,總會發現一些不對勁的。”
璞玉道:“查到了,然後呢?你不是怕毀了你爹的計劃嗎?”
果果道:“不會的,我算着時辰,我爹差不多也是要收網的時候。只是那王婕妤準備逃走,我便想借着這個套子,讓她一步腳都走不動。”
璞玉不贊成地道:“你該跟你父親商量商量。”
果果笑了笑,面上是完全屬於她這個年紀的天真爛漫。可是她說出來的話,無一不表示了她的心思縝密,絕頂的聰明和強大的自信。她道:“這麼一點小事,完全不需要勞動父親。”
璞玉想了想,點點頭,道:“我可以幫你。可是這次,你就不怕把事兒攬到你自己身上?”
果果淡淡地道:“從前我低調行事,不是因爲怕誰,只是因爲我羽翼未豐。可是現在,我已經長大了。而且他們敢把主意打到我娘和弟弟頭上來,那我肯定不能只站在旁邊看着。”
璞玉看着她,沉吟了半晌,道:“果果,你很聰明,非常非常聰明。除了李宛,我再也沒有見過一個像你這樣的人了。可是,你確定你已經勝券在握了嗎?”
果果想了想,淡淡地道:“不確定。但可以一試。”
璞玉道:“好。那就一試。你打算怎麼做?直接稟了太貴妃娘娘?”
果果取下耳朵上的耳墜子,道:“這個墜子,是我娘送給我的,很是不便宜。別人我不放心呢,怕他們回去說給我娘。我只想請姐姐幫我把這個丟出去,想辦法讓朱昭容給撿回去。”
“小事。”璞玉接了過來,掂量了一下,這才注意到這墜子竟然用的是價值連城的血瑪瑙。
她且驚且笑,道:“這血瑪瑙剛出的時候,多少貴婦人爲了它打破了頭,沒想倒到了你一個孩子的手裡。”
果果低笑,道:“我娘雖然摳門兒,可是給我們兄弟姐妹幾個,買東西向來都是買最好的。”
當下,璞玉把那耳墜子拿在手裡,便出去了。
自從被李宛嘲笑過她的輕功還不如棋歸以後,璞玉很是苦練過一陣子。她有天賦,雖然錯過了少年時期,可是最近這陣子練下來也頗有成。再加上她跟李宛學了一陣子弄陣,在宮中行走便如入無人之地。
她見朱昭容在花園裡散步,便不動聲色地將那耳墜子拋在了路邊。
朱昭容貪財,見了地上有金子自然要撿,撿起來之後發現竟然是果果的血瑪瑙墜子,頓時樂顛顛地捧在手裡,看了半天,笑道:“她一個屁孩子戴這東西真是糟蹋了,不如給了我罷。”
旁邊的宮女提醒道:“娘娘,郡主深得太后的寵愛,這串墜子,又是她珍愛的……”
朱昭容虎着臉,道:“她珍愛的怎麼了,我又沒偷沒搶,她自己丟在路上不要了,我撿回來還不行麼?這事兒要是漏出風聲去,小心我揭了你的皮!”
那宮女就不敢說話了,只覺得訕訕的,也覺得倒黴她怎麼就跟了這麼一個眼皮子淺的主子。若是其他宮妃,機靈點的,斷不會貪下這麼一個墜子。要知道這是靜平郡主珍愛之物,若是能還回去,讓郡主欠下她一個人情,那可比一串墜子值當多了。
當下,朱昭容把那墜子藏在自己的袖子,喜滋滋地走了。
璞玉從假山後頭繞了出來,回頭看了一眼,走了。
那串墜子在朱昭容的宮裡根本沒捂熱。
第二天一早,果果就親自帶着人來了,跑到朱昭容宮中,紅着眼睛大鬧了一場。
她平素進退有度,從不和人紅臉,突然這麼激烈,讓很多人都有些愕然。尤其是朱昭容,被她指着鼻子罵了一大頓,也不服氣,兩個人差點就要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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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驚動了太后和太貴妃,兩個都被叫到了紫宸宮。
朱昭容先發難,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好不委屈:“太后娘娘,太貴妃娘娘,請一定要爲臣妾做主啊。臣妾好好的在自己的寢宮,連門都沒出,靜平翁主突然就鬧上門來了,還把臣妾弄成了這個樣子……臣妾好歹也是個昭容,算起來也是郡主的長輩,被郡主這樣對待,臣妾以後還怎麼見人啊!”
果果今天早上特地梳了個鬆鬆的髮髻出門,一番大動早就披頭散髮,看起來也很狼狽。她也不哭不鬧,只倔強地站在一邊。
太后聽朱昭容嚎了半天,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兒。她雖然偏疼果果,可是對方畢竟是昭容,是王上的妃子,算是果果的半個嬸嬸。果果要真是無緣無故跑去打她,那果果確實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