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張毅之也沒有說什麼。他一向是個惜字如金的人,跟她,更不會多說什麼了。
可是棋歸卻敏銳地感覺到了一點什麼不對勁,心裡有些害怕。也許對於別的男人,還好說。但張毅之,幫她接過生……
可以說,除了燕君行,她稍微懂事一點以後,張毅之是唯一一個看過她身體的男人了,還是在那種情況下。棋歸以前總是安慰自己說,他是個大夫,他沒有什麼非分之想。這才釋然了,又來這麼一出,難免她像個驚弓之鳥。
呆在燕君行身邊,她好像安心了點,使勁往燕君行蹭了蹭,燕君行索性把她抱起來放在自己懷裡。
看她這樣,燕君行倒是笑了一笑,心頭也鬆了鬆,抱着她笑道:“幹什麼呢?”
棋歸嘟囔着又往他懷裡蹭,道:“你今天一天都沒怎麼搭理我。”
燕君行摟着她不說話。
棋歸眼尖,發現他桌面上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頓時惱了,又有點說不出來的心慌,道:“你什麼都沒幹呢,在這兒也不理我!”
燕君行的反應只是又把她摟緊了一點。
棋歸鬱結了半晌,心裡頭有話,可是又絕對不能說,更不能對他說。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直往他懷裡蹭,指望再靠近他一點,好撫平自己心裡的不安。
過了半天,燕君行好像終於回過神,低頭親着她,道:“餓不餓?”
然後不等棋歸回答,他就把她抱了起來,直接穿過抄手遊廊,回到了寢居。當晚夫妻兩人都有些難眠的意味。但是誰也沒跟誰說話。燕君行沉默着平躺着不動,時不時把亂撲騰的棋歸抱回來讓她睡好。
第二天一早,棋歸被叫醒,聽說是宮裡來傳了懿旨,宣她進宮。
棋歸這纔想起了果果的事兒,不過現在她已經好了很多,起身換好了衣服,坐着馬車進了宮。
也就幾天的功夫沒瞧見太后,太后換回了那一身宮裝,立刻就又變得端莊肅穆,一點不正經都看不出來。
不過看她的神色,這兩天,她的心情,絕對不太好。
“給娘娘請安。”棋歸懶洋洋地道。
“你也別給哀家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了,哀家現在正煩着呢!”
棋歸一個激靈,想起來,劉貴妃剛生了兒子,好像情況還不太穩定,那宮裡肯定要有個人照顧劉貴妃。雖然蘇太貴妃亦可,但是太后更是首當其衝。她怕是一時半會兒,走不了了……
想到這個,棋歸就立刻眉開眼笑。當初讓燕君行急得要命的難題,竟然就這樣解決了?
燕太后看她詭異的神情變化,頓時無語了一會兒,才道:“知道哀家今兒爲什麼叫你進宮嗎?”
棋歸心情好了,也就殷勤了,顛兒顛兒地道:“回娘娘的話,臣妾不知道。”
“……”
燕太后深吸了一口氣,忍住了親自動手揍她的衝動,主要還是因爲她有身孕,讓別人揍怕揍壞了。
她道:“劉貴妃生了個兒子,你知道吧?”
“回娘娘的話,臣妾聽將軍說了。”
燕太后冷笑了一聲,道:“現在就她乾孃前前後後的照顧着,連親媽都不親近呢。”
乾媽?祿侯爵府的那個老太婆?
棋歸嘀咕道:“做她幹奶奶都夠了。”
燕太后憤怒地道:“王宮好像成她家的了!”
不就是生了個兒子嗎,有個屁的了不起。真把自己當棵蔥了!
棋歸道:“回娘娘的話,臣妾還是沒弄明白,您讓臣妾進宮來到底是爲了什麼?”
燕太后鄙夷地看了她一眼,道:“哀家也知道你沒那麼聰明,你就別猜了。哀家是想着,哀家不能和那老太婆一般見識,所以想讓你去瞧瞧劉貴妃,也和那老太婆見見面。”
“……”棋歸擦了擦腦門上的汗,道,“讓臣妾去,做什麼呢?”
“哀家不管你用什麼法子,你都要讓那個老太婆明白,這宮裡不是她想來就來的,王上的長子,也不是她外孫!”
“……”她能有什麼辦法!
棋歸伸長了脖子,道:“娘娘,臣妾家的果果呢?”
太后道:“在經史閣,你不用去找她,她忙得很。快給哀家去,對了,你挺着大肚子,誰敢動你一下,你就讓人端了她,不用客氣!”
“……”本來還沒什麼,太后這麼一說,棋歸頓時就覺得,太后是讓她去跟人打架對罵的了。
有些心酸地摸了摸肚皮,她從紫宸宮退了出來。
其實太后說的也在理,祿侯爵夫人沒那個自覺,燕太后的身份還真不好和她一般見識。
曾寶林一路都跟着她,雖然沒說什麼,可是也表明了,她是太后那裡來的。若是出了什麼事,太后絕對會第一個知道。這讓棋歸稍微安心了一些。
去到長春宮,裡面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燕君銘的好幾個妃子都和她擦肩而過,客氣地跟她見禮。也許是在宮裡呆得有些時候了,這些女人看起來也不再生嫩得和這個複雜的宮廷格格不入。就是最明豔逼人又傲氣的辛美人,好像也已經磨平了棱角,顯得沉穩多了。
貴妃,暫時就是後宮之首。雖不掌鳳印,可她的確位分最高。
剛進宮的時候,這種等級還不明顯。畢竟都是新婚,也看不出來誰比較得寵。都是韶華正好,一躍而起成爲宮妃,又都躊躇滿志。所以誰都沒把誰當成一回事。
可是現在,劉氏生了長子,她本來位份又最高,又認了強盛的侯爵家做義母,朝裡朝外,多少人都在揣測她可能會登上後位,手掌所有宮妃的生殺大權。這讓其他妃子多少有些不安,也開始走動,奉承了起來。
可棋歸來到這兒,卻不是來奉承的。
在宮門口,太監說進去通傳,卻半晌都沒有動靜。棋歸端着肚子站在門口等了半天,不由得顰眉。
曾寶林道:“公主……”
棋歸低聲冷笑,道:“看來貴妃還真是出息了,知道學着太后娘娘,給人下馬威了。”
曾寶林也笑,道:“怕不是貴妃的主意。”
那就只有那個老太婆,祿侯爵夫人了。前些時候因爲她兒媳婦走了棋歸的路子,讓她家老頭子順利出征了,她還很是討好過棋歸一陣子。現在,義女生了兒子,她又得意起來了。
曾寶林道:“要不,咱們回去吧。”
棋歸也想回去,可是想到太后。她特地把自個兒叫進宮來,總不會是來轉悠一圈的吧?何況別人讓她走,她說不定就走了,如今這話是曾寶林說的,她就得掂量掂量了。萬一曾寶林回去,就跟太后說,“一叫她就走了”呢?
棋歸痛定思痛,心道背靠大樹好乘涼,如今有太后撐腰,也該強硬一點纔是,不能給太后丟人了。
所以,她索性也就不等人來叫了,自己帶着人,就進了寢殿。
門口的太監本來還有些百無聊賴的,突然看到有人來了,一驚之下看清楚是棋歸,更重要的是身邊跟着曾寶林,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也就當沒看見,讓她們進去了。
宮女匆匆忙忙地跑進去,對正在和祿侯爵夫人說話的劉貴妃道:“娘娘,武侯爵府的武昌公主來了。”
“她來幹什麼?”劉貴妃皺眉道。
聲音還挺大,棋歸她們已經進來了。
“來瞧瞧貴妃娘娘,也來瞧瞧王長子。”棋歸臉色都沒變,還言笑晏晏。
劉貴妃嘀咕了一聲,沒搭理她。
棋歸也不用她招呼,更不跟她客氣,直接掀開簾子走到了內室,先看了看搖籃裡的小孩兒,笑道:“這就是王長子。”
祿侯爵夫人到底是見過世面的,笑道:“都說長得像王上。”
棋歸道:“皺巴巴的,看不出來像誰。”
祿侯爵夫人頓時就不高興了,道:“孩子小,都這樣,要細看纔看得出來。”
棋歸忍不住笑道:“瞧您,倒像妾身沒有見過這麼小的孩子似的,您忘了,妾身都生了好幾個了。”
她挺着肚子,自己坐下了。
祿侯爵夫人想到燕君行現在是密相,總攬大權,面對棋歸便也不敢太飄飄然。她只道:“您請坐吧。”
雖說棋歸早就坐下了,等於說了一句廢話。
棋歸道:“妾身剛打太后娘娘那來,太后娘娘讓妾身來瞧瞧貴妃娘娘,和小王子。”
她看着牀上的劉貴妃,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神情,道:“說是我們家果果沒空,所以讓妾身替果果,來瞧瞧你們。”
別人不知道這話什麼意思,劉貴妃卻明白了。她的臉一白。
當初,太后把果果送出宮以後,就敲打過劉貴妃。劉貴妃終於明白了,在宮裡,她能夠平安無事,都是因爲有果果在身後護着。雖然心裡一點兒也不感激,可是果果作爲一個孩子,又只是個郡主,這個能力讓她害怕。她愈發覺得宮裡是個深不可測的地方。
她輕聲道:“叫公主和郡主費心了。”
棋歸道:“不費心。看起來,貴妃你也不需要我們費心。”
祿侯爵夫人聽出了不對勁,不禁不悅,道:“公主,你這話說的,是什麼意思?”
劉貴妃突然提高了聲音,道:“乾孃,您也累了一天了,請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