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君是大少奶奶的女兒的小名。
當時依蘭洛可與韓煙先後產子,一家子人在給孩子取名字這件事上,一致都從簡了。大少爺的孩子就叫洛小君,小少爺的孩子就叫洛小飛。
大少奶奶也樂得自己的女兒娶個男兒的名字,因爲她本來就是把女兒當成男兒養。各種槍兵器械耳濡目染,待到小娃娃會走路了,又開始教導各種拳打腳踢。這導致洛小君小朋友小小年紀,四歲屁大點的娃娃,就已經有一身在同齡圈子裡超凡脫俗的打架功底。
有一次,洛小飛惹了禍事,惹來一羣鄰家五歲多的大哥哥,居然是洛小君這個女娃娃站出來,把前來挑釁的一大夥通通打跑了。
小飛小朋友當時各種崇拜,吵着要拜姐姐做師傅。
姐姐卻打小就自帶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性子,如同洛大將軍在世一般,對熱烈追捧的小弟不屑一顧。
小飛小朋友受打擊,一頭撲到自己父親懷裡,讓威武霸氣的少將軍教他功夫。
那時,洛少飛卻正好接到南方的任務,匆匆的就離開了。
自此,洛小飛小朋友不愛他的爹爹了……
將軍府的後花園,有一處比較偏廢的小屋,以往這裡是堆放一些雜物用,如今,卻改成了住人的屋子。
韓煙一路走來,半個人影沒有見着,大家果然都聽得了風聲,對這裡退避三舍,連自家的下人都不例外。
她緊了緊眉頭,擺擺手,讓阿玲也下去,後來到那處小屋前,敲了敲門。
裡面是有人的,依蘭洛可走出來,浸溼的毛巾緊緊捂了大半張臉,可還是瞧得出那蒼白的氣色,還有發黑的黑眼圈。定是又一晚沒有睡着。
韓煙立刻也用帶來的白帕子捂住口鼻,躋身進去,將房門閉上。
“小君怎麼樣了?”
見依蘭洛可紅着眼睛搖頭,她頓了頓,往榻邊更靠近一些。
榻上,一個小小的孩子安靜睡在那裡,眼睛大大的,並沒有睡着。可能是聞得動靜了,她外頭朝她看來,額頭上浸冷的毛巾掉了下來,露出上面紅腫的水泡。這水泡臉蛋上也有,有那麼一兩個甚至破潰了,流出黃色的水。
韓煙驚了一下,“怎麼才一個晚上,就這麼嚴重了?真的是那個赤毒症?”
邊說,邊要過去,把掉落的毛巾拾起來,重新給孩子冷敷上。
依蘭洛可嚇了一跳,忙過來,把她手中的東西搶了過去,自己替孩子搭上,“你別碰,萬一真的是那
怪病,會傳染的,你以後別來了,離小君遠些……也離我遠些。”
她皺起眉頭,“大姐你說的什麼的話,都是一家人,出了事情自然互相照料,哪有丟下你們不管的道理。而且也別太早下定論,這病情到底是不是那怪病還不好說,要待確診之後才能下結論。”
依蘭洛可搖搖頭,屁股坐下來,“我哪敢確診?現在外頭傳的那麼厲害,說這怪病是見人就傳播,碰都碰不得,根本沒有大夫敢看。就算是有好心的大夫,我也不敢啊。”
“如今京城人心惶惶的,皇帝陛下都說了,只要見到一個病例,全部要在戶部登記在冊,然後交由太醫署帶走。帶走的人,不分老幼病殘,一律押到城西那處廢廟中隔離,說是想辦法找到治療的法子,可誰人心裡不清楚,去了那裡,就是被放棄了,只有等死這一條路。”
“妹妹你也曉得,少君去世的早,我六年就得這一個孩子,不能眼睜睜看她去到那種地方。”
說着說着,通紅的眼睛就流下了淚水,捂住口鼻的手也不停顫抖,氣息喘的粗重。
“別哭,女兒會好好的。”忽的,榻上的小人兒開口了。
兩人不由齊齊看去,見那黑烏烏的一對眼珠兒可人的盯住她們,尤其望去依蘭洛可時,又冷又酷的一張小臉上憋出一個不大習慣的笑。
依蘭洛可一下子就撐不住了,口鼻都顧不上捂,嗚嗚哭着,張開雙手把小小的孩子從榻上緊緊抱到了懷裡。
韓煙低呼一聲,趕緊把人拉開了,“大姐你先出去穩穩情緒,小君交給我來照顧。”
說完,一把將依蘭洛可推了出去。
回過頭,小小的孩子已經自己重新又在榻上平睡好,被子嚴嚴實實捂到脖子,毛巾也敷上自己額頭。
“小君真是乖,小飛要是有你一半聽話,就好了。”不想氣氛太沉悶,她笑着走過去。
女孩兒又擺出酷酷冷冷的神情了,嗯一聲,表示贊同。
沒有再說別的話,惜字如金。
韓煙隱隱笑出來,簡直像對着小一號的洛少君,“那小君乖乖告訴四嬸,你現在有哪裡不舒服?除了高燒外額頭上的水泡疼不疼?”
“渾身不舒服,疼。”
頓了頓,瞅她皺着眉頭的樣子,又接着多加了一句,“死不了。”
小君……看來真是上輩子投錯胎了。韓煙這麼想着,咳了一聲,不再指望和自己小侄女搭訕了,而是替着擰溼了一遍毛巾,重新搭上,就出去。
剛剛出門,竟見阿玲又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
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帶着阿玲去到一邊,韓煙方纔道:“小君要睡了,外面是有發生了什麼事麼?”
“是的呀,太醫署來人了!”
“什麼?”
韓煙猛的皺了眉頭,怎麼也沒想到太醫署的人會這麼快就得到消息,連忙往前院趕去。
前院,依蘭洛可一臉氣憤的樣子,很不得要揍人,是高盛華親自去勸止了,纔沒有叫她和宮中的人打起來。
“依蘭將軍,我們是領陛下旨意執法辦事,每戶人家的院子、宅子、人家,都要仔細徹查。這是爲了及時發現患有‘赤毒症’的病人,好早些將她們帶走進行治療。我們是爲了全京城人的安危着想,還請依蘭將軍不要阻攔。”
“我呸,誰不知道你們這羣人,是打着公家的幌子,到處去老百姓家搜刮錢財!有多少不是赤毒症的人被帶走了,你們自己心裡清楚,就因爲別人出不起打發的銀子。你們這種畜生,我絕不准你們來將軍府撒野!”
大少奶奶這是一下子把人家的遮羞布給戳穿了,領事的一人登時眼睛鼻子嘴巴全不對了位。
他們原本就沒有想來將軍府鬧事。
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當然清楚,將軍府是什麼乾淨地兒,見不得他們的小伎倆很正常。事實上,他們今天來此,根本就是打着低調的算盤,走個過場也就是了。偏偏這大少奶奶不知怎的,喝了火藥一樣,脾氣衝的上了天,當頭就人臉子,這誰受得了?
領事一人頓時槓上了,“依蘭將軍這話說的,空口無憑,您不能隨便這麼指控我們吶!現在外頭是個什麼風聲,人人閉家閉戶的,生怕在外面多溜達一圈就染上怪症了,我們難道不怕麼?說的嚴重點,得這病了就是個死,誰會在外面惹是生非,就爲了拿幾個死人錢?我們還怕把自己命搭上呢!”
依蘭洛可臉一下子白了。
領事那人瞅見,越發覺得這大少奶奶古怪,不由道:“依蘭將軍……你們將軍府該不會……”
“大姐性子耿直,說話直來直去,就是這個樣子,她也不過被外頭的流言騙了,這纔不小心得罪了大人。大人秉公執法,行的端坐的正,就不要在意這些了。”
韓煙適時走出來打圓場,又適時笑道:“既然這搜查是陛下的旨意,又是顧及京城人安危的善舉,那將軍府自然要鼎力支持纔是。”
說完,請了一個手勢,“幾位大人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