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風小了些,但雪卻更大了,大片大片雪花鋪天蓋飄落下來,四周一片銀白,一片寂靜。
阿蘇、阿麗莎和奧利婭已經準備妥當,只等天色微亮就會從堡內的密道悄悄離開,再橫穿冰封峽谷,去向烏拉爾山脈的另一側聯繫援軍。這是顧小石要求的,極端天氣下行進本就困難,夜晚更是危險,視線受阻,很容易迷失方向,一不小心陷落進那些佈滿冰錐的裂縫中,以三人的實力只怕真是九死一生。
密道的出口居然在艾薩克斯的房間裡,並不寬敞,如“冰原暴熊”這等大塊頭,需要側身才能通過,顧小石曾下去查探過,應該是一條天然的裂縫,後經人工改造加固,直直通向後山的某個隱蔽處。昨夜探營被發現,顧小石並不知道魔族接下來會如何行動,但能夠預料到,只怕一場大戰即將來臨。阿蘇等人的任務,就是在最短的時間內穿越峽谷,聯繫到奧古斯都學院的人,而援軍是否真能趕到,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前提,這場罕見的暴風雪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停歇?
風雪堡的某個哨崗,這裡處於整座建築第二層靠外的位置,很隱蔽,沒有死角,能全盤觀察到小廣場上的動靜,距離也不遠,如果真有什麼事發生,能夠在第一時間趕過去。
顧小石和艾薩克斯並排坐着,他們兩位擔負起了“捉賊”的職責。阿蘇料定,風雪堡內隱藏的奸細絕對會在今夜有所行動,通訊受阻,無法和外界聯繫,唯一的途徑就是最原始的書信傳遞,一方在上面扔,一方在下面接……不就是扔紙條嘛,誰沒幹過?顧小石這樣想到。
艾薩克斯身旁放着一個木桶,底部有一個小小的龍頭,裡面裝的是家族自釀的伏特加。這一桶少說有十公斤,將手中的空杯放到龍頭下,滿滿接了一杯,端起杯子,一口氣幹掉一半,吐出一口酒氣,又看看一旁的顧小石,艾薩克斯說道:“這已是我的第三杯了,你第一杯還沒解決掉哦。”
顧小石無奈地搖搖頭,手中的酒杯比艾薩克斯的小了不少,他那一杯至少一斤,而自己的滿打滿算也就三兩,人家是豪飲,把酒當水喝,自己則是小酌,用來驅寒。
“我怎敢和您比啊,喝酒就像喝白開水,艾薩克斯先生,您究竟能喝多少呢?”顧小石問道。
“別文縐縐的了,直接叫我名字吧,”艾薩克斯道:“你的問題還真不好回答,反正我從來沒醉過。”
“這酒有40多度吧?”顧小石端起酒杯小酌一口,道:“您喝過我們神州的白酒嗎?”
“沒,”艾薩克斯搖晃着碩大的腦袋,道:“倒是聽說過。”
“可惜我現在沒有,不然請您嚐嚐,”顧小石補充了一句,道:“52度的。”
“好喝嗎?”艾薩克斯好奇地問道:“我們這裡從不喝其它的酒,只有這個。”
“怎麼說呢,各有各的特色吧!”顧小石又問道:“聽說您從小在冰原長大,能和我說說嗎?”
“你想知道什麼?”艾薩克斯問道。
“隨便說說吧,比如當時您年紀還小,是如何生存的呢?”顧小石道。
“生存?這個簡單啊,困了找個山洞睡覺,渴了到處都是雪,餓了就打獵。”艾薩克斯笑着道:“有時候運氣好,能碰上鹿,有時候運氣不好,什麼也找不到,只能餓肚子。”
“那您爲什麼會在冰原上呢?”顧小石問道:“您的父母呢?還是說他們拋棄了您?”
“我不知道,”艾薩克斯搖搖頭,道:“我只知道,從記事起,我就是在狼窩裡長大的,是一頭母雪狼把我養大的。”
“哦?”顧小石好奇地問道:“那您還真幸運,那頭母狼沒有把你吃掉。”
“呵呵,或許是吧。”艾薩克斯猛灌一口,道:“它當時正好生了兩隻小狼崽,說不定我還和狼崽搶過奶呢。”
“後來呢?”顧小石繼續問道:“那頭母狼和小狼呢?”
“不知道。”艾薩克斯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那年我幾歲了,只記得有次我去狼窩附近的一個冰湖捉魚,其中一隻小狼和母狼一起外出覓食,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或許早已死了吧。”
“……”顧小石沉默了,狼性兇殘,但對艾薩克斯來說,母狼無異於母親,小狼就是兄弟,再次失去親人的滋味……良久才又開口問道:“還有一隻小狼呢?”
“它啊!”艾薩克斯笑道:“一直跟着我唄,一起捕獵,一起生活,不過後來也死了。”
“啊?”顧小石驚道:“死了?怎麼死的?是壽命到了嗎?”
“不是,”艾薩克斯淡淡道:“有一次到針葉林裡打獵,碰到一頭熊,我們兩個一起進攻,它爲了掩護我受傷了,後來幹掉了那頭熊,但它卻傷得太重,救不活了。”
“那……”顧小石問道:“您會想念它們嗎?”
“以前會,現在不會了。”艾薩克斯道:“狼爲了生存,就會一直不停捕獵,在哪裡都一樣,要麼殺死獵物,要麼被殺死,這就是它們的命,在與熊的戰鬥中死去,總好過躲在窩裡活活餓死吧?”
物競天擇,這就是大自然的法則,優勝劣汰,任誰也無法避免。在那片荒蕪的冰原之上,每時每刻都有生命消逝,要麼幹掉對方,飽餐一頓,要麼被幹掉,成爲別人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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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呢?”顧小石問道。
“沒有後來了,”艾薩克斯道:“我獨自在冰原上生活了好長一段時間,碰到了他,他就帶我來了這裡,教我如何戰鬥,一直到現在。”
“您爲什麼會選擇跟老家主走呢?”顧小石明白,“他”正是伊萬洛夫家主亞歷山大,又接着問道。
“我也不知道,他當時就給我喝了一口這玩意兒。”艾薩克斯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道:“我覺得挺好喝的,就問他是不是今後都可以喝到,他說是,然後我就跟他走了。”
一口酒就可以“騙”來一位A級獵魔人,這買賣,伊萬洛夫家族做得太值了……
顧小石沉思着,艾薩克斯卻開口說話了:“聽說你們之前遇到第四魔將,跟我說說,它什麼樣的?”
“個頭和您差不多,估計也是以力量見長,”顧小石道:“說來你們兩位倒真有些相像,都是用斧頭的。”
“哦?它用什麼樣的斧子?”艾薩克斯好奇地追問道。
“雙刃斧,很大那種,一斧子扔過來,掀翻了一輛軍用大卡。”顧小石如實答道。
“是個對手啊,不知能不能碰上。”艾薩克斯點頭道:“真想和它打一架。”
魔羅加洛斯第四魔將,其餘的獵魔人碰上,躲都來不及,艾薩克斯居然想去和它打架,就算是A級獵魔人,就算實力強大,但正面迎戰第四魔將,只怕勝負也是五五之數吧。
顧小石有些佩服身邊的這位獵魔人,他的實力,他的勇氣,他的豪邁,無一不讓人心折,正欲開口說點什麼,卻見艾薩克斯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又示意自己向外看。
外面風大雪大,什麼也沒有,就算是輪值的哨崗也都窩在工事裡,誰沒事會在冰天雪地裡瞎逛?
一道人影慢慢出現,全身穿着和普通戰士無異的雪地迷彩服,戴着帽子和麪罩,悄悄來到小廣場邊緣……
目標出現了?顧小石點點頭,示意自己下去捉拿,卻被艾薩克斯一把抓住。顧小石不明就裡,只見艾薩克斯咧嘴一笑,輕輕搖頭,又伸出蒲扇大的手掌,在地面上抓起一把雪片,稍微用力一握,變成一個雪球。
那人自上衣口袋裡摸出一件物事,似乎是個球狀東西,又輕輕按下開關,有微弱的紅光閃爍,正欲拋出,突聽一陣破空聲傳來,下一刻被什麼東西擊中頭部,頓時暈了過去。
那是艾薩克斯的雪球,好準,好大的力量,對方是獵魔人,一枚雪球,相隔二十來米,竟然一擊昏厥。
“風太大,又好久沒練,居然打偏了些。”艾薩克斯自嘲道。
“不是吧,這下夠準了,厲害!”顧小石讚道:“怎麼練的?”
“以前捕獵時經常用到,冰原上到處是雪,很方便的,久而久之就會了。”艾薩克斯道:“本想打他後背,卻不小心打中腦袋,希望他沒事纔好。”
顧小石無語,一面迅速前往,一面招呼索大個和薩沙等人前來。索大個將那人拎起,回到室內,一把扔在地上,薩沙脫下他的帽子和麪罩,顧小石看清了那人的真面目,頓時目瞪口呆……
爲什麼?怎麼會?
面罩之下的那張臉,雙眼緊閉,自額頭處一縷鮮血流下,流過蒼白的臉頰,有些觸目驚心,顧小石呆呆地看着那張臉,他見過,也認識,正是初來風雪堡受傷之後,救助過自己的女護士——貝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