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是凌晨,在這種天氣下徒步行進,就算是獵魔人也頗爲不易。望遠鏡裡,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一件深色的外套,內裡似乎赤裸着,揹着一件體積碩大的物事,他的步頻並不很快,只是每一步的間距卻不短,在雪地中留下一行深深的足印。
又近了些,看得更加真切了,那人身材異常魁梧,幾已與艾薩克斯相同,顧小石甚至一度認爲那就是艾薩克斯,差點便要上前招呼,卻被薩沙阻止,細看之下,兩人確有不同,艾薩克斯頭頂有一小簇頭髮,但那人頭頂卻是光禿禿的。
那人徑直向這邊走來,顧小石等三人不敢大意,只好翻下小山坡,藏身在一輛軍用大卡後面,卻見那人大大咧咧地走過來,絲毫沒有顧忌,來到軍營入口處,突然停住,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
那人是誰?顧小石心中一個大大的問號?獵魔人嗎?不太像!來幹什麼的?如果目的和自己相同,哪有這樣大搖大擺進來的?是來獵魔的?那更加荒謬,一個人對兩百號魔族,包括阿古拉斯二祭司和護殿統領,還有魔羅加洛斯魔將等魔族高手,那不是找死嗎?
只見那人佇立在風雪中,緩緩從背後取下物事,拆開外層包裹着的一匹油布,好傢伙!一柄好大的斧頭,斧柄長約一米,彎彎的寬闊的刃口,那扇面大得出奇,左右兩側各有一面,中間一根尖刺,竟然是一把雙刃巨斧!
光看外形,就知道那雙刃斧的重量只怕不輕,少說也在百斤左右,可那人單手執斧,隨意揮揮,毫無滯緩,這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做到?
那人忽然不動了,背對着顧小石等人的藏身之處,猛然側身,將手中的雙刃巨斧擲了過來……
一陣猛烈的破空聲傳來,就算在這狂風呼嘯的室外,仍是聽得真切!
“躲開!”顧小石吼道。
破空聲和顧小石的吼聲幾乎同時響起,話音未落,巨斧已至,“轟”的一聲巨響,正好砸中軍用大卡,一輛重達數噸的大卡,竟被這一股巨力撞得翹起,若非三人反應及時,動作敏捷,只怕已被車身壓住。
“出來!”那人大喝一聲。
被發現了!顧小石等人從車後竄了出來,呈品字形站立着,回頭看看倒下的大卡,只見那雙刃巨斧正中車頭,引擎蓋連同駕駛室已被砸了個稀巴爛。
這一聲巨響,顯然驚醒了沉睡中的軍營,四處逐漸有燈光亮起,兩道人影自將軍大帳中衝出,一左一右站在顧小石等人對面。
來者之一,顧小石見過,正是那位副官,另一人同樣身着軍裝,個頭較高,手中提着一件兵器,仔細看去,竟然是一支長槍。不是現代的熱武器槍械,是冷兵器時代的矛,槍身足有兩米長,槍頭寬闊,槍尖略粗,整支長槍一體打造,呈銀灰色,泛着金屬光澤。
“是你?”副官盯着那人,語氣中竟然有着一絲不解,問道:“你來做什麼?”
“大人讓我來,我就來了。”那人開口說話了,聲音低沉而宏亮。
“這麼大的雪,你是怎麼來的?”副官繼續問道。
“找了輛車,結果越向這邊靠近雪越大,實在開不動了,只能走過來。”那人回答道。
顯然副官和那人是認識的,顧小石暗道不好,假設那副官正是魔羅加洛斯魔將之一,那麼,和它一同衝出營帳,手持長槍的又是誰呢?還有,從扔斧頭的巨漢和副官對答的語氣來看,似乎身份地位對等,難不成……
“我們等會兒再說,”副官將目光轉向顧小石,逐一掃過三人,道:“伊萬洛夫家族的人?勇氣可嘉!”
顧小石正暗自思量脫身之法,前有兩名敵人,後有巨漢封住出口,從一側的山坡上翻出去,可行,但需要耗費更多時間。副官和手執長槍之人,速度極快,如果一味逃跑,只怕會腹背受敵,須得想個法子,延緩它們纔好。
此刻形勢極其不利,被三位魔族阻攔,軍營中不時傳來呼喊聲,想來士兵們正鑽出睡袋,用不了一會兒,便會手持武器,將整座營地圍得水泄不通,更有那兩百名阿古拉斯魔族和二祭司及護殿統領,到那時再想逃脫,只怕難於登天。
當斷則斷,顧小石橫下心來,一隻手在背後悄悄地做了個“準備”的姿勢,另一隻手取下帽子,拉開面罩,露出自己的面容來。
那副官瞅着顧小石,突然笑了,道:“原來是你,歡迎光臨,顧小石先生。”
“哦?你認識我?”顧小石也笑了,道:“問題是,我不認識你啊!”
聽到“顧小石”這三個字,身後的巨漢動了,慢慢向三人靠近,顧小石凝神戒備,蓄勢待發。
“就在不久之前,你的兩位老朋友還跟我提到過你,”副官笑道:“你看,你的名氣真不小,對吧?”
那巨漢越走越近,顧小石背後的手悄悄比劃着,索大個和薩沙慢慢移動開來。
營地裡的動靜越來越大了,到處有燈光亮起,喧囂的吵雜聲和叫喊聲交織在一起,如一鍋沸騰的開水。
“老朋友?那是誰啊?”顧小石問道。
“愛娜和莫拉歐斯,”副官道:“他們兩位可是十分想念你啊。”
“哦?果然是老朋友。”顧小石道:“你認識他倆,那麼請問你又是哪位呢?”言罷,背在身後的手伸出三根手指,那意思是,三二一,倒計時。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拜農,”拜農道:“手持長槍這位是隆尼薩克,你們身後的那位叫做魔頓。”
“久仰久仰!”顧小石笑道,心中卻暗自腹誹:“久仰個屁啊,沒聽過。”收起一根手指,剩下兩根。
“這話說得有些虛僞,顧小石先生應該沒有聽說過我們的名字。”拜農道。
“真是抱歉,正如你所言,我的確沒有聽說過這三個名字。”顧小石大大方方地承認了,點頭頭,背後的手指又收回一根,只剩下最後一位數了。
“沒關係,我接受你的道歉,你看,外面天冷,我們進屋聊吧,那麼,你們是自行投降呢?”拜農道:“還是讓我們出手請你們進屋?”言罷,拜農解開軍服的鈕釦,自腰間取出一件物事,那是一條長鞭。
巨斧、長槍和長鞭,三名魔族,武器各不相同,顧小石突然大笑起來,道:“斧、槍和鞭,魔頓、隆尼薩克和拜農!果然是三位魔羅加洛斯魔將,真是榮幸啊!”
背後的手指全部收回,倒計時結束,薩沙和索大個動了……
顧小石也動了,不過,動的不止他們三人,三位魔羅加洛斯魔將同時動了……
薩沙和索大個竄出幾步,向營外狂奔而去,顧小石同樣高速移動着,不過拜農和隆尼薩克的動作更快,再加上本就很近的魔頓,三大魔將已然近在咫尺。
顧小石陡然回身,雙手擡起,手掌攤開,兩根大拇指按住頭部兩側的太陽穴,雙眼之中,各有一道光芒閃過……
下一刻,三大魔將同時察覺到莫大的危險來襲,頓時止住身形,全力施展,抗拒着這股自顧小石身上發出的,穿越風雪而來的精神攻擊。
“原罰”,一分爲三,分別襲向三大魔將,顧小石臉色蒼白,這一道精神攻擊是他傾力而爲,頓時抽走了半數的精神力儲備,此時此刻,他別無選擇,只求一擊奏效,能夠延緩三大魔將的行動。
刻不容緩,顧小石發出“原罰”之後,顧不上腦中傳來的昏花,轉身就跑,軍營外,索大個和薩沙已經發動雪地機車,車身緩緩移動起來。
“原罰”乃是“聖詠術”的第二重,教廷的不傳之秘,顧小石對此頗有信心,此刻面對的三大魔將,沒有擅長精神力的,若是一對一,把握更大,若對方中招,就算不死,也必受重創,可一分爲三,威力自然減弱不少,但即便如此,那也足夠了。
三位魔將全力防禦,來自“原罰”的精神攻擊仍是讓它們受傷了,更重要的是,爲顧小石等三人贏得了寶貴的時間。顧小石拔足狂奔,用上了全身力氣,雪地中行走已是極難,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離了軍營,還沒坐上機車,便開口大叫道:“走,快走!”
雪地機車在加速,顧小石縱身一躍,抓住尾部,就這樣被拖着滑行,機車速度越來越快,片刻之後,消失在風雪之中。
“該死的,傳聞他的精神攻擊詭異,且威力奇大,果然如此,都沒事吧?”拜農怒道,用力一揮手中長鞭,鞭身破空,抽在雪地上,發出一道清脆響聲,留下一條深深的痕跡。
三位魔將均受了點輕傷,有些許血跡自鼻孔流出,相互對望片刻,一同走進營帳。
再說顧小石,回望軍營,並未見到追兵,讓薩沙暫時減緩速度,翻身上車,兩輛雪地機車迅速向風雪堡駛去,沒一會兒,已到堡外。閃爍幾下預先約定的車燈信號,只見空中有數根繩索拋下,分別綁好機車,又在自己身上纏了幾圈,用力一扯,上面接應的人會意,一同發力,將三人和兩車拉了上來,薩沙和索大個取下面罩,圍在顧小石身旁,問道:“你沒事吧?”
顧小石點點頭,道:“沒事,休息一會兒就好了,快,快去通報家族,議事廳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