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短日高起,從此將軍不早朝。
不知是不是走進了鳳凰臺,姜姬有一種“大事已定”的感覺,這多半年來雖然事情一件接一件的來,她卻沒怎麼費心血,甚至覺得還不如在蓮花臺上時的緊迫與刺激。
她甚至有一種“好閒啊”的悠閒感。身、心都得到充足休息的她在見到滿身風塵的姜武時,竟然從心底涌上一股“垂涎”的欲-望。
她終於明白爲什麼有些皇帝會在中後期沉迷於聲色犬馬了。她現在就有這種感覺了。
因爲……沒有挑戰了。
但兩性之間的歡樂卻是每一次都可以達到頂峰的,它每一回都是新的,只要能一直享受它,沒有人會感到厭倦。
她與姜武日夜荒唐,有時醒來時是黑夜,有時醒來時是下午,有時還能聽到殿外三寶的說話聲。
但兩人不約而同的把外界的一切都隔離開了,只願意享受此時此刻只有兩人的時間。
因爲它太短暫了。
等兩人最終從寢宮裡走出來是神女祭的當天,姜姬必須去當個道具,坐在車上繞城一週,然後到神廟裡進行祭祀——就是坐在高臺上讓下面的人獻上祭品後跪拜她。
她還打算回宮來之後再封幾個官,再賜一次宴席。
所以今天是無論如何都必須要出去的。
侍人們對殿中的荒淫之色都很習慣了,他們進來後先把三張榻上的被褥都一卷抱起,再引領着姜姬與姜武各自去洗漱。兩人身上都有不少顏色,姜姬尤其喜歡咬姜武的手指,他十根手指都有咬痕。
姜武不太擅長**的手法,他就是沒頭沒腦的親,沒頭沒腦的啃,她的脖子以下全是吻痕與指痕,青紅交疊,看起來就是沒一塊好皮了。
服侍她穿衣的侍人皺眉,道:“公主也該讓將軍輕些?”
姜姬現在還覺得腰支不起來,倚着身後的侍人,沙啞道:“輕些還有什麼趣兒?”
一羣侍人都低聲笑起來,勉強把衣服給她套上後重新扶她坐下,一面替她梳妝,一面喂她吃點東西。
這時姜武也收拾好了,他剛纔一直伸着頭看她這裡,此時過來,侍人們讓開位子,他坐到她身邊來,摟着她的腰把她搬到懷裡,“剛纔說我什麼?”
姜姬笑起來,姜武接過侍人遞來的粥碗,先自己喝了一大口,再把碗湊到她嘴邊,“我就知道你會跟他們說我。”
姜姬笑道:“我說你什麼?”
姜武:“說我胳膊長、腳大,說我沒有腰,上下一樣粗,別人是柳腰,我是桶腰……”
不等他繼續說,姜姬已經笑倒在他懷裡了。
他還坐得端正,道:“這不都是你說的?”
兩人又纏又笑又鬧,侍人也不管了,看到時辰到了就說:“將軍把公主揹出去吧。”
姜武就真的把她背了出去,送到車上,他正打算上馬,她在車上喊他上去。
“叫我上來幹什麼?”他說。
姜姬:“你現在還能騎馬嗎?一起坐着過去吧。”
姜武也沒堅持,坐下就往後一靠,手中倒是還不忘拿着長矛,“真是,我的腰現在還是軟的。”
姜姬揉揉自己的腰,“我也軟,還酸。”
姜武看她:“那今天回來,我住到外面去?”
姜姬白了他一眼,“休想。”
他就低着頭笑了。
等他看到姜姬在衆人的圍攏中漸漸登上高臺,享受萬民叩拜時,他也跪了下來,仰望着她。
這個女人已經走到了他想像不到的地方,可她還堅持想做他眼中心中的米兒,他的女人,還有孩子的母親。
姜武是自卑的,可他已經習慣不顯露出來,不讓別人發現他的軟弱之處。
他總覺得他需要撐住,撐在她身後,讓她不會因爲他而有所顧忌。
雖然她可能一點也不需要。
可他也不知道他還能替她做什麼。
她想要的東西,想從他這裡得到的好像有點太便宜了,也太不可思議了。
難道她真的只想要他的真心?想當他的女人?想生下他的孩子?
他有什麼值得的地方嗎?
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是她想要而得不到的嗎?
那麼多年輕的、好看的男人,她只要想,什麼時候都能輕而易舉的得到。哪怕是真心,他相信只要她要,就會無數的人爭先恐後的送給她。
他有那麼好嗎?
不在她身邊時,他每一晚都睡不着,每一刻都在害怕她又有了新的愛人。
每一次回來,看到沒有變化的她和三寶,他才能安下心。
每一次親近她,他都想給她烙上烙印,讓所有人都明白這個女人是他的。
他比以前更渴望她了。
以前她是米兒,是親人,是他想娶回去的妻子,他一直想有朝一日帶着她和三寶離開這裡,到一個沒人知道他們的地方過自己的日子。他還想過把她搶走,還想過怎麼應對追過來要把她奪回去的人,想過要怎麼把她關起來,綁起來,直到她死心。
現在她就是這世上他最想要也最不想失去的東西。
但最終這些念頭都打消了。
因爲他害怕他這麼做了就會失去她。而她一直是比他強的。最後她還是會離開,會讓人把他抓住,她會勝利,就像以前他親眼看到每一個倒在她手下的人一樣。
沒有人能贏她。沒有人能敵得過她。
他想起龔香他們圍繞在她周圍,爲了她的一句話,一個眼神而激動。
其實他也是。
他們都是。
他把頭低下去,又忍不住從眼角往上看,卻最終只能看到高高臺階上她的一片裙角。
他只能站在最前面,飢渴地等着她看他。
爲此,他不會讓任何一個人搶在他前面的。
姜武是大將軍,霍九弈和花萬里都跪在他下首。兩人身上還帶着傷,出奇的是一個傷在左臉,一個傷在右臉,跪在一起時看起來特別對稱。
兩人基本上是誰都不理誰。
這段時間鳳凰臺上的人也都發現了霍、花二人不合。至於大將軍……目前還沒有人能見到他,誰叫大將軍一回來就被公主召進宮中,今日才放出來。
不少人蠢蠢欲動,想等着一會兒在宴席上好好的跟大將軍套套近乎。
霍九弈往下看,看到那些人的眼神,冷笑,他不太在乎這個。他已經明白自己是幹什麼的了。爲了能更好的讓公主放心用自己,他會聽大將軍的話,不搶大將軍的風頭。而且,他也不會跟這朝中的任何一姓有牽扯。他新娶的妻子是一個小姓之女,他娶她就是爲了生孩子。
至於花萬里……如果他跟這些世家有了牽扯,只怕不久之後就會被公主給拋棄了。
他看向花萬里那邊,見他跪得筆直,姿態確實比之前要更像一個將軍了。他第一次見到花萬里時險些沒笑出來,一看就是個沒上過戰場的小毛頭。他本以爲那一次就能取了花萬里的性命,沒料到他在戰場打滾數年後,倒是脫胎換骨了。
只是還是妄想着要重振花家。
叫他說,已經倒下的家族不必再妄想着把它扶起來,扶起來也是要倒的。還不如就讓它倒得乾淨一點,後世子孫反而能更輕鬆,想要再出頭也更容易。
可惜世上的人沒幾個能看透的。他也不能。
霍九弈想起他的家族,不由得在心底感嘆。他以前投到陶然名下時還想以後建功立業了就可以讓家族的人重新擡起頭來,重新以舊姓示人,而不必以舊姓爲恥。
但現在他已經爬到了比以前想像的更高的地方,卻早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爲他還沒有死。
他還活着,他就有可能會犯錯,有可能會打敗仗,有可能會獲罪砍頭。這樣一來,舊姓就是多了一個敗家子,而不是一個能帶它重獲新生的子孫。
只有當他死的時候還是風風光光的將軍,沒有打過敗仗的常勝將軍,他才能在那時說出舊姓。
纔不算給家族抹灰。
花萬里跪在最後,他前面有兩個人。一個是霍九弈,一個是姜武。
姜武是魯人,魯國先王義子。
霍九弈也是鄉野之人。
這兩人都在他前面,都擋了他的路。
他不服。
卻不得不服。
他跪在這裡,知道這一切都是公主的安排。她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
她喜愛姜武,願意一手將他推上大將軍之位,願意把數十萬雄軍都送到他手中,甚至願意生下他的孩子。
她喜歡霍九弈的孤勇,就願意委其重任。
她對他無感,只是想要用花家之名才放他一條生路。
花萬里不知公主是從哪裡來的,他甚至會懷疑她是不是真的是神女。魯國偏遠,是怎麼養出這樣的公主的?
但他不喜姜武與霍九弈,卻不敢反抗公主,連升起這個念頭都不敢。
因爲他知道公主並不在意他。
現在很多人都把他當成了一個非常厲害的人物。因爲他在朝陽和陶然亂斗的時候帶着大軍“躲”了出去。所有人都以爲他是故意躲出去的。
沒有人知道他那時就被伏了。被騙到公主城中,被公主用計拖住,丟了手中的兵,連親信都險些丟了。
最後幾次三番被公主利用,終於明白自己該做什麼,能做什麼。
他摸了摸懷中的奏表。他已經把這段時間悄悄來找他的人都給寫了下來,一會兒上呈公主,也讓公主知道他的忠心。
姜姬站在上面,只有她站着,其餘的人,包括城牆外的百姓都跪下了。
兩側都是樂工與歌者,詠唱着據說是寫給皇帝的頌歌。什麼他出現就是光華萬丈,百鳥齊唱,雲開霧散之類的東西。白哥還特意給她翻譯過一回,聽得多了,她自己都會在心底跟着翻譯。
雲開霧散之後,天降甘霖,草木生髮,地裡長糧食,樹上結果子,鳥獸下崽子,百姓生孩子,這都是皇帝的出來一趟的功績啊,大家趕緊多看他兩眼,因爲據說皇帝一年就出來一回。
她心裡想,這不是正好可以解釋爲什麼一年只需要祭一次嗎?她早晚要把這個沒事亂祭的毛病給改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