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獠用來祝賀公主前往鳳凰臺和禮物和他的信使一起送到了樂城。
從人面見姜姬後,纔敢吐露實情。
他替龔獠好好的吹捧了一番後,道希望姜大將軍能派兵常駐合陵。
龔獠先殺人,後抄家,雖然現在還沒有人跑到他面前來罵他,但他相信,合陵上下已經決定要送龔家去死了。
不過倒也造成了龔家裡面前所未有的團結。龔獠殺了龔顯的事也變得不那麼重要了,因爲抄家時,龔獠分了不少好處給家族中的其他人,他還想帶一些龔家子弟回到樂城。
合陵太小了,遠沒有樂城廣大,能任人施展才華。龔獠的兇殘變成了智慧,龔家人已經有相當一部分人覺得龔顯沒有龔獠好,幸好,現在是龔獠爲家主。
龔顯不能帶大家去樂城,不能替家族子弟開拓更好的道路,他不過是一個守成之人,他能做的,龔家有無數人都能做到!
而龔獠能做的,龔家除了他之外,無人能做到。
這樣一看,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龔獠說,姜大將軍派兵來了以後,他就可以帶人回來了。
他在信中哭求“公主,請速派人來!慢一步,就再也見不到某了!”
他的從人也在姜姬面前大哭,好像龔獠是第二個劉箐,龔獠也是背叛了所有人,只爲了效忠公主,現在他在合陵是夜不安枕,處處是敵人,只等公主把忠臣救回來了!
姜姬“感動”之後,百般安慰,當着從人的面請來姜武,催他速速派重兵過去援救龔獠。
姜武不知是明白還是沒明白,他真的把重兵派過去了,一道軍令頒下,十萬重兵就動身往合陵去,相必沿途會嚇得各城發抖吧?她就趁機讓此軍把要錢的王令給帶過去了。
公主要出嫁了,還不快快送上厚禮添妝?
晚上,姜武的離愁已經被打消的差不多了,因爲……
“你想要多少次錢?”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姜姬說:“我可能到今年年尾纔會走,能要幾次就要幾次。”
又沒規定只能讓他們賀一次?
歷史上,不管是皇帝也好,諸侯王也好,巧立名目朝底下人要錢是非常普遍的現象。曾經有個皇帝一年內向各諸侯王要了六次貢品,那一次差點就把諸侯王們給逼反了。
沒反成是因爲皇帝隨即傳出重病的消息,召諸侯王們入鳳凰臺。諸侯王們不能帶重兵去啊,只好打點禮物,戰戰兢兢的去了鳳凰臺,四年後才被放回來。
姜武發現,不管什麼時候,姜姬還是原來的樣子。他就突然安心了。
四月,姜姬收到了魏國公主的致意。
其實就是魏國向魯國表示,你我兩國這麼友好,我們的公主都接到了皇帝的邀請,這是緣分啊!既然如此,我們兩國更要延續這份友誼,等兩個公主到了鳳凰臺後,當爲姐妹,永結友好,禍福與共。
魏國說,如果魏國公主爲後,將會與貴國公主共坐後位;如果貴國公主爲後,魏國公主願執拂塵——就是願意當姜姬的僕婢。
姜姬接到這份以魏國公主的名義送來的信之後,把信給龔香和姜武看。
龔香:“魏王狡猾。”話說得好聽,但只是一句話而已。魏王想跟魯國結盟,卻連自己的信物都不肯付出,假託一個區區公主之名。
姜武說:“那我們怎麼回答他?”龔香:“公主看呢?”姜姬道:“既然如此,何不請魏國公主到魯國來,與我一同去鳳凰臺呢?”都要自認爲僕婢了,這就是定下了從屬名分。既然這樣,那就來吧。
隨即,姜姬以這封信爲藉口,直接邀請魏國公主來魯國,還要她帶上給皇帝的貢品和自己的嫁妝,以及隨身僕從。
“看魏國怎麼接招!”龔香大笑。
魏國,魏王接到回信後,與親信嘆笑:“這魯王好不客氣!”
親信道:“魯王年輕,不知收斂,大王何不教導於他呢?”魏王搖頭,“他如此狂妄,孤不願與之爲伍。”
親信問:“那這該如何處置?”魯國公主在信中可是毫不客氣,給了日期後,叫魏國公主快來,不要耽誤她的時間。
不知是魯國到底是從上到下都是這個性格,還是他們有意爲之。總之,叫魏王不知該怎麼辦了。
因爲照一般來說,魯國在收到這封信後,要麼對魏國表示親近,要麼遜稱自己不堪稱讚,謝絕魏國公主自薦爲婢的話纔對。
總之,像魯國公主這樣直接認下對方的誇獎,一點不臉紅的,還真是叫人想不透。
難道魯國真以爲傳一些流言就能當定皇后了?
魏王沉思片刻,道:“讓阿笨去吧。然後……”
魏王后處,王后正在勸慰一個年輕的女子,“阿笨,不要擔憂,你一定會得到皇帝的歡心的。”
阿笨,因爲到四歲纔會說話,所以就得了這個名字。她是先王夫人所生,與魏王不是同母。她雪膚花貌,但膽小畏怯,今年才十五歲。魏王宮中公主不少,她萬萬沒想到會選中她去選皇后。
“阿姐,我不想去……”阿笨低頭哭泣。
王后嘆氣,自從選中阿笨後,阿笨天天都來找她哭,可她也不會說別的話,來來回回就一句“不想去”。
王后也不忍心,可她什麼也做不了,只能抱住阿笨輕輕拍哄,安慰她:“阿笨不怕,阿笨不怕。”
當魏王親信侍人來傳信時,阿笨嚇了一跳,躲在王后身後:“阿姐……”王后也有點害怕,擔心她們在殿中的私語被魏王知道了,連忙推阿笨去裡面洗臉:“用冷水冰一冰眼睛,多上些粉!”然後王后就拖住侍人在殿中說話,拖延許久,侍人都不耐煩了,阿笨才躲躲閃閃的從後面出來,還不肯與侍人正面相對,非要背對着他。
王后見狀就知道阿笨的眼睛沒有遮好,對侍人說:“你退後兩步。”
侍人不解,但王后所請,他也不敢不遵,只得起身後退兩步。
王后:“再退。”
侍人再退兩步。
王后:“再退。”
侍人再退。
一直退到了門檻外,再退就出去了,王后才滿意。
侍人哭笑不得,他猜出來了這是爲什麼,想起公主的年紀,不免也有些同情,就當不知道。
他低頭說:“大王請公主回去早做準備。”
殿內頓時傳來公主的驚呼,還帶着濃濃的鼻音,“阿姐,阿姐……”王后抱住公主,溫柔道:“不怕,不怕。”
侍人低下頭,不敢去看公主是不是哭腫了眼睛,“大王說,公主年輕,不懂事,他爲公主找了一個可託負之人,正是魯國公主。魯國公主聰明睿智,公主跟隨魯國公主,到了鳳凰臺後,當可無憂。”
王后聽到是魯國,不免皺眉。
怎麼偏偏是魯國呢?
侍人走後,王后就讓阿笨離開了。
阿笨不解,以爲自己得罪了王后,回到自己的宮室就開始哭泣。她的乳母聽她說完,嘆道:“公主可還記得一年前回來的大公子?他之前就是由魯國公主撫養的。”
阿笨啊了一聲,擡起頭:“怪不得,阿姐不理我了。”
乳母說:“公主放心,王后不是怪你。她只是不喜歡大公子而已。”
阿笨爲難道:“可是……阿陀也很可憐啊……”
她覺得王后不通情理,而魏王也做得不對,不夠公正。阿陀是先王后之子,魏王親口立爲太子的,結果現在阿陀回來,魏王卻不再提太子的事了,大家也只能含糊的稱一聲大公子。
乳母說:“王后不喜大公子是人之常情。”
阿笨點頭:“我懂的。”所以她從不會當着王后的面提起阿陀,事實上,整個宮裡的人都有意的忽視了這個大公子。
現在大公子身邊的人還是隻有他回國時帶的那幾個,一個先生,三個侍從。
乳母說:“公主何不向大公子請教呢?大公子在魯國長大,一定熟知魯國公主的脾氣稟性。公主就要去魯國了,多打聽打聽纔好。”
阿笨想了想,點頭答應,悄悄叫乳母準備了許多禮物,其中有許多書卷,一些布匹、金銀和珍寶。
她覺得這都是會對大公子有用的東西。
但她不能光明正大的對找大公子,所以叫她的宮女悄悄去找大公子的侍從,再想辦法把她的善意傳遞給大公子。
“你要小心,不要被人發現了。”阿笨囑咐宮女。
宮女把金銀藏在懷裡,點頭:“公主放心。”
大公子住在一個很偏僻的宮室裡,距離魏王與王后都很遠,和魏王其他的子女也很遠。侍候他的只有四個人,連宮女和侍人都不想到他這裡來。
宮女知道在哪裡,卻從來沒去過。她一路躲躲閃閃,越走越偏,漸漸的看不到人煙,眼前全是一人高的荒草,間或看到一兩隻鳥兒從草叢中飛起,或有一條長長的尾巴從草叢間突然穿過,嚇了她一跳。
她還以爲自己走到宮外來了呢,直到看到遠處在荒草中的宮牆。
她鬆了一口氣,連忙跑過去,穿過宮牆,看到後面有一個彷彿已經破敗的宮室。
這座宮殿很破爛,一側的楹柱都朽蛀了,其他的楹柱上的紅漆也都斑駁不堪,而屋頂上竟然也長了草。
一個半人高的小孩子突然從荒草中冒出來,大聲喝:“什麼人來此?”宮女嚇了一跳,看清是人後,連忙道:“我是來求見大公子的。”小孩子似乎沒想到這人還會說話,瞪着眼睛看她,半晌,一轉頭向後跑去。
宮女生怕走了這個人就找不到大公子了,連忙跟上去。
小孩子一路向後跑,七轉八繞。
宮女跟得緊,也好幾次差點跟丟,但她看到前方被修整過的地面後就鬆了口氣,就是這裡了。
比起之前長滿荒草的地板,這裡的就沒有草了,能看到地板和臺階,屋子的門檻、窗棱似乎也都經過修整,屋頂也沒有草。
庭院裡擺着兩個巨大的銅鼎,鼎底被燒得漆黑,旁邊堆着柴。
有兩個大些的少年正在鼎旁劈柴,看到小童跑來,還有跟在他身後的宮女,兩人都愣了。
一人拉住小童,一人上前有禮貌的詢問宮女:“敢問姐姐是哪裡人?到這裡來尋什麼?”小童撲到其中一人懷裡,好像得了勇氣,大喊:“她說她要來見大公子!”
這時,屋裡走出兩個人。
一人年約六旬,花白頭髮,手中握着一根前端燒黑的木條,眯着眼睛看向宮女。
另一人年約十歲,穿的衣服已經有些不合身了,手腳都露出一截,他一出來,宮女就能看出這人與魏王十分相似。
她當即拜倒:“參見大公子。”
阿陀驚訝的笑了,對曹非說:“先生,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大公子呢。”
曹非皺眉道:“回去寫字。”
阿陀笑嘻嘻的回去,見曹非邁步下臺階,把那宮女叫到隔壁屋裡說話。
他站在窗前對兩個年紀大些的少年使了個眼色,其中一人就跟了上去。
那個小童跑到屋裡來,坐在阿陀懷裡。
阿陀抱住他,就像抱住自己的弟弟,他是在地板上用燒黑的木條寫字,一邊自己寫,一邊教他念。
小童舉着手指,跟着阿陀一筆一劃的學寫字。
另一個少年進來,小聲對阿陀說:“公子,一會兒我跟上那個宮女。”
阿陀點頭:“小心別叫先生知道了。”
少年冷笑,“我知道!他不安好心的!不能叫他害了公子!”
另一邊,曹非慈愛的看着進來服侍的少年,說:“阿情,這裡不用你服侍,你下去吧。”
叫阿情的少年乖順的低下頭,說:“我就在門外,先生要囑咐什麼,只要叫我一聲就行。”然後就光明正大的坐在門外的廊下,豎起耳朵,聽着他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