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鯉與胡鹿進來後想求見公主,卻在門前被小童給攔了。“公主休息呢,叔叔們自便吧。”小童一揖,轉身回去了。
胡鹿不安,回到住處與付鯉說:“公主還是惡了我等。”
付鯉猶豫道,“等將軍回來,讓將軍定奪吧……”
兩人是捨不得走的。
這裡是魯國都城,他們投的是摘星公主,已經是一步登天了。最重要的是公主幾乎不在此地,將軍年輕,日後建功立業的機會多的是。如果從摘星宮出走,他們連魯國都待不下去了,到了他國,哪裡又有另一個摘星公主讓他們投效?
兩人坐在屋中嘆氣,突然聽到有馬蹄聲,付鯉猛然站起來:“是吳月回來了!”他衝到門前,果然看到一個高大的壯漢騎着一匹馬,身後跟着□□十人回來。
吳月生得高壯,從他到摘星宮之後,自然吸引了許多人跟在他身後。他又力大,雖然不通武藝,但能拎得動八十斤的銅錘,比武時他手持一柄巨劍衝進人羣,一百多人都拿他無可奈何。
這樣的人,付鯉輕易不想得罪他。
但吳月爲人有一股癡態,他到摘星宮後,問清姜武是此地領頭的,就一心跟着姜武,後來公主來了,其他人去逢迎公主,他也不跟着去。付鯉知道這是一個忠臣,將軍早晚會重用他的。所以看到吳月回來,他連忙迎上去,喊道:“吳兄!公主到了!”
吳月陰沉着臉,一點頭,徑自下馬,往摘星宮而去。
門前小童自然也攔了他,他也不怒,回去吃飯,吃完又到宮門前等着。
姜禮第二次見到這壯漢,問他:“吳公子,你找公主何事?如果不着急,明天再來也一樣。”
吳月悶頭悶腦的說:“見了公主,自有分曉。”
姜禮道:“你雖然是將軍的人,但將軍不在,公主不想見你們。”
吳月結巴起來,索性一屁股坐在殿前石階上。
姜禮轉身回去,告訴姜姬:“那吳月還在門前等着,公主可要見他?”
“不見。”姜姬搖頭,想了一下,道:“一會兒飯送上來,你拿一盤肉去找付鯉,說要把肉賜給焦翁。”
姜禮答應下來,轉回身也覺得奇怪,爲何焦翁不在?
比起蟠兒,焦翁的失蹤倒不怎麼讓姜姬擔心。一是焦翁比蟠兒更能保護自己,二來,她覺得焦翁人生中最大的樂趣就是找刺激,在美國殺了貓王的男人就說他是爲了得到貓王的名聲,焦翁和這個男人一樣,他也盼着殺一個能令他揚名天下的人。
而且那些侍人最近都沒有見到憐奴,說不定焦翁已經得手了。
午飯時,姜禮去而復返,沒有找到焦翁。她也暫時放下此事,讓他把這盤肉拿到殿外給吳月吃。
吳月不在意烤肉已經冷了,抓住大嚼。姜禮坐在他身邊,替他倒了一碗濁酒。
“你跟他們倆個是不是合不來?”姜禮問。
吳月不說話,自己吃完喝完,一抹嘴,站起走了。
姜禮拿着盤子和酒壺回去,姜義問:“他說什麼了嗎?”
姜禮有些灰心的搖頭,擔心道:“這裡全是生人,對公主是忠是奸也難以分辨。以前有大兄、大姐和二姐在時還不奇怪,現在回來,卻覺得個個都不認識了。”他們在宮中引-誘宮女和侍人說話的手段,在這裡全都施展不開,只是他們出現在那些軍奴身邊就顯得格格不入了。
姜智拖着腳步走過來,喃喃道:“如果蟠大兄在就好了……”
姜禮驚訝道:“公主休息了?”
姜智搖頭,“公主讓我自己玩,我就出來了。”
姜禮一巴掌打在他臉上,不但把姜智打得歪了一下,連姜義都蒙了。
“哥哥……”姜智捂住臉,半點不懂爲何捱打。
姜禮把姜智拉到暗處角落,“跪下!”
姜智茫然跪下,很快那些小童都聚過來了,姜義一看,連忙道:“我去陪伴公主!”他拉着白奴跑了,剩下的姜勇、姜溫、姜良、姜儉都有些驚慌的看着跪着的姜智和姜禮。
姜禮壓低聲音,對姜智說:“你我的主人是公主!從爹爹手下買了我們,給我們衣食,讓我們睡在溫暖的地方,不打罵我們的主人是公主!你應該一心一意愛戴的人是公主!而不是姜蟠龍!”
姜智抽噎着哭起來,還不敢大聲哭。
姜禮道:“蟠大兄如果看到如今的你,一定會失望的!一定不會在當初選你去陪伴公主!”
姜智嚇得不輕,姜溫見狀,勸道:“他太小了,你說的他未必會懂。”
他是一個臉蛋圓圓的男孩子,個頭不高不低,一雙眼睛不大不小,平時在小童中間很少說話,也很少出頭,所以姜禮沒想到會是他先開口。
剩下這四個男孩,姜勇一看以後就會是個大個子,他手腳都很大,吃得多卻不長肉,姜禮記得蟠大兄在捏過姜勇的胳膊和腿之後說他以後一定能長得比焦翁更高壯,讓他平時多跑跑多動動,想吃多少都不要忍耐。
因爲姜勇以爲自己就是太能吃纔會被家人賣掉,所以到了人販子那裡就不敢吃太多,餓得面色蒼白,人也顯得小了些,纔會被人販子給挑中帶到摘星宮來。到這裡以後,雖然公主一再說任他們吃喝,他也怕被趕出去,不敢多吃。最後還是蟠大兄命令他一頓必須吃十張餅兩塊肉喝一碗湯,他才漸漸吃得多了。
姜良長得有點女兒態,手足細小,瓜子臉、柳葉眉、翹鼻櫻脣。蟠大兄一看到他就不太喜歡,他本來膽子就有些小,見蟠大兄不喜歡他就更不敢往公主身邊湊。姜禮知道姜溫一直帶着姜良,吃飯時兩人也坐到一起,如果不是姜溫帶着他,只怕姜良連吃飯都不敢伸筷子。
姜儉長得其實不好看,尖嘴猴腮,大頭細脖子,一眼看去總讓人擔心他的脖子會不會斷。他自知長得不好,從不往公主面前去,但很機靈,剛纔就是他聽到動靜把其他幾人給叫過來的。
姜禮退後一步,對姜智說:“你暫時不要靠近公主,什麼時候懂事了,什麼才許你再去侍候公主。”
姜智嚇得直抖,拉住姜禮結巴道:“哥哥,哥哥要把我扔出去嗎?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他只是害怕公主,從一開始就害怕。哪怕蟠大兄說他和小公子年紀相當,公主會對他好,他也害怕。後來蟠大兄不見了,公主變得更可怕了,他就更不敢靠近了。
姜儉上前捂住姜智的嘴,拉下他的手,讓姜禮能離開。
姜禮停住對姜儉說,“你帶着他。”然後才走。
姜儉對姜溫嘀咕,“難道哥哥是怕我把阿智給殺了?”
姜溫笑道:“你不用殺他,把他推出去,明早人就不見了。”
姜智被這幾個哥哥嚇得渾身發顫,等姜儉一放開他,就像踩着風火輪一樣跑到姜姬身邊,往她身後一紮,瑟瑟發抖。
姜姬不知他這是怎麼了,先用虎裘裹住他,再抱住他,“怎麼了?阿智怕什麼?”她看到姜勇幾人從那邊過來,忙問:“是不是有什麼人跑進來了?還是有什麼動靜?阿智被嚇壞了。”
姜禮看向這幾人。
姜溫推了姜良一把,姜良抖着出來,顫着聲音說:“沒、沒有。”
姜姬也不知是怎麼回事,這些孩子就算有事隱瞞,但他們之間的感情她都是看在眼裡的,覺得不會是在欺負姜智,只好就這麼放過去了。
姜智一直緊緊跟着她,晚上睡覺都把牀鋪拖到她的牀邊,她看到了也不知該說什麼,以前姜智都是纏着姜禮,現在他不敢和其他小童在一起,只粘着她。
姜禮也不懂這是怎麼搞的,他私底下去問姜溫:“你們怎麼跟他說的?”怎麼突然這麼聽話了?姜智太蠢,不知跟着公主纔是最好的,只要公主喜歡他,他哪裡還需要擔心別的?就看今天,因爲他一直跟着公主,公主吃飯時也想着他,睡覺時也想着他,就是坐着不動看到他都會讓他去給姜智拿點紅棗桂圓當零嘴。
姜溫笑了一下,“都是哥哥說的那些,他是自己想明白了。”
姜禮:“你以爲我蠢啊?”
不過姜智肯親近公主是好事,他害怕公主,只是因爲之前他們被人販子帶着去見人時,親眼看到一個公子令人責打奴僕,當場把人給打得腦漿迸裂。哪怕公主不是那個公子,兩人在姜智心目中也是一樣的。
姜智這種情況,不管跟着哪一個主人都只有死路一條,也只有公主,就算他對公主冷淡些,公主也不會在乎。
姜禮一直認爲蟠大兄一眼就看穿了他們所有人,所以纔會把姜智給公主。
他看了眼姜溫,道:“爲何不讓姜良去公主面前?”
姜溫沉默了一會兒,說:“……哥哥會不知道嗎?蟠大兄怕公主會喜歡上阿良啊。”雖然姜義長得也很好看,但一看就有外族血統,公主就算喜歡他的臉,也不會真心喜歡他的人。而姜良現在就長成這樣,日後長大肯定也很漂亮。他日日出現在公主面前,等公主長大,未必不會喜歡上他。
所以蟠大兄在看到姜良的第一眼起,就不許他近身侍候公主。
姜溫是被人偷走,賣給人販子的。他不記得家鄉父母親人的名字,也沒辦法再回去。可他記得人販子,一直給人販子搗亂。有一次被人販子打了一頓扔在雨地裡,是姜良偷偷把他揹回去,在他發燒動不了的時候一直分吃的給他,姜溫這才逃過了一劫。
姜溫低頭道:“公主對我們好,我會效忠公主的,阿良也會。只是蟠大兄擔心的對,如果公主喜歡上阿良,阿良是不能反抗的。所以我和阿良都不會做近身侍候的事。”他看着姜禮,“哥哥放心吧。”
姜禮看了他一會兒,才點點頭。
姜禮走後,姜溫找到姜良,看他又躲在角落裡哭,蹲下說:“我不是說了嗎?我不會扔下你的。別哭了。”
姜良害怕道:“哥哥是不是想把我扔了?”
“哥哥不會。”姜溫猶豫了一下,低頭說:“因爲之前我推了你一把,哥哥纔來問我的。”
姜良其實有些羨慕姜智,更不能理解他竟然不想留在公主身邊。
“公主真的會喜歡我嗎?”他隱隱期待着問。
姜溫盯着他說,“你不如蟠大兄。”
“是啊……”姜良這才沮喪的垂下頭。
姜溫想了想又安慰他,“等公主長大以後,有了心愛的人,你再侍候她就沒事了。”
姜良又升起希望來,“是啊,那樣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