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皇宮內。
朱元璋正批閱奏摺,多是各地災害之事,或南疆洪澇淹了村莊泥石流吞了屋舍,或北國大雪凍了田地莊稼顆粒無收,均請求開啓國庫撥些銀兩以慰災民。記起雜稅收入已寥寥無幾,再一撥款必定空了國庫,無奈,喚來李公公,氣色平和道:“李公公,國庫還剩多少?”
李公公微微欠身,臉上淨是恭敬之色:“回皇上,淺層還剩十萬兩黃金。”
朱元璋微微皺眉,“那深層呢?”
李公公道:“深層軍餉一分未動,仍有千萬兩黃金。”
朱元璋點頭,鎖眉思索,過了一會,吩咐道:“打開國庫,將十萬兩黃金做賑災之用。”
李公公受命行禮,又問道:“那陸折柳與陸離的事?您前些日子得知陸折柳害了夏大人,準備將賞金升至五萬兩黃金,若有俠客義士擒了陸折柳,這賞金髮是不發?”
朱元璋於龍椅上站起,因久坐而腰痠背痛,不得不雙手撐腰以做安撫,李公公見此忙走至他身後,替他拿捏按摩。
李公公服侍朱元璋已有些年月,對其習慣十分了解,且手段豐富力度適中,朱元璋不由得輕輕呻吟:“李公公,你這手法是越來越熟練了。”
李公公憨笑道:“能爲服侍皇上是老奴的榮幸。”
朱元璋滿意點頭,一把老骨舒暢不少,想起陸折柳不禁輕鎖雙眉,而眼中兇戾依舊一如當初馬背上的梟雄駭客,“賞金當然要發,只是要苦了皇后與嬪妃了,李公公,你下去的時候順道去一趟御膳房,通知他們以後宮內伙食減半,省出銀兩爲俠客義士做準備,若仍是不夠,我少喝幾盞酒便是。”
李公公老眼微收,似有晶瑩填充其間,聲音亦是有些咽哽道:“大明有您這樣的皇帝,怎能不繁榮昌盛!”
朱元璋笑着擺了擺手,道:“行了,李公公,你先下去吧。”
目送着李公公跨出門檻,他便收起笑,兇相畢露,幾如地獄羅剎,凌厲雙眼直透過華麗木門射出皇宮之外,冷冷道:“胡惟庸,權力大了也高傲了,看來得治治他。”
恰時又有太監推門而入,約莫是個新來的,雙膝跪地不敢擡頭,聲音亦是顫顫巍巍:“啓...啓稟皇上...胡大人求見。”
他收起兇戾,慈眉善目望向殿中之人道:“你爲何這麼慌張,甚至不敢擡頭看朕,朕長得很像鬼嗎?”
太監以爲惹了龍怒,愈加恐懼,撐地雙手不斷打顫:“不...不...皇上乃九五至尊,我等閹人不配直視。”
他一聲冷笑,嘆氣道:“行了行了,不唬你了,看把你嚇的,下去吧。”
“謝...謝皇上。”正要走,耳邊又傳來朱元璋的聲音,嚇得他雙腿一軟,直跪在地上朝一根大紅粗壯的樑柱磕頭,歪了方向亦不自知,倒是逗樂了朱元璋。
朱元璋問道:“你叫什麼?”
“我叫...我叫什麼來着?哦對了,我叫小樂子。”
朱元璋笑道:“小樂子,我看你是挺樂的,呵呵。好了,小樂子,別總是那麼緊張,朕不是隨便殺人的昏君。下去
吧。”
“謝皇上。”小樂子擡起頭才發現自己跪的是樑柱,不禁小臉一紅,加速走出門外。
不一會胡惟庸便邁門而入,衣冠楚楚而神色匆匆,跪於殿下道:“胡惟庸參見皇上。”
朱元璋俯視着胡惟庸,嘴角掩藏着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胡愛卿有何事?”
胡惟庸薄脣緊閉,裝出一副心痛不已的模樣,重喘一口粗氣道:“微臣得到消息,說夏南被歹人殺害了!”
朱元璋做吃驚狀,問道:“何人如此大膽?況且,夏南本事奇高,又與你私交甚密,怎會被歹人殺害?”
胡惟庸皺眉,連連搖頭嘆氣,“彼時夏南在我家中,卻是愁眉苦臉,我才知他家中出了變故,便準他請假讓他回家處理家事,豈料半路遭陸折柳暗算,便不小心丟了性命。”
朱元璋勃然大怒,於龍椅上驟然站起,怒喝道:“真是不知好歹的東西!”
胡惟庸忙俯下身子裝出一副謙恭模樣,朝下的面孔卻是帶着冷笑。
朱元璋喊道:“李公公!”
李公公應聲而出,俯首行禮道:“皇上。”
“傳我令下去,將陸折柳的賞金升至五萬兩!”
李公公自是懂其心思,並不露任何破綻,只是又行禮道:“是!”
胡惟庸並不十分滿意。他知陸折柳生性暴戾容易衝動,怎會放過如此良機?便提議道:“皇上,陸折柳修爲極高且殺人如麻,若是放任他胡作非爲,怕是對大明不利啊!臣以爲,理應派出誅神四曉。”
朱元璋雙眼微收,似笑非笑道:“派出誅神四曉去殺陸折柳,太大材小用了吧?胡愛卿,朕聽說你府上有一高手喚作馮洛,爲何不讓馮洛去捉拿陸折柳?”
胡惟庸大驚失色,腦筋急轉,瞬爾嘆了口氣,俯首行禮道:“回皇上,微臣爲了朝廷是鞠躬盡瘁,自是得罪了不少地痞流氓與官僚惡霸,若是不尋些高手鎮守宅邸,不消幾日微臣便無性命爲朝廷盡哪怕綿薄之力了。”
朱元璋長吐一口氣,走去將他扶起,低聲道:“朕知胡愛卿一片忠臣,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胡惟庸望着朱元璋雙眼,深情道:“爲了大明,爲了皇上,微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朱元璋微微一笑,轉身背過雙手,恢復了冰冷麪龐,說道:“沒事的話就先回去吧。”
胡惟庸行禮道:“是,皇上。”
回了丞相府密室,他纔敢將心中憤怒發泄出來,密室內不少珍品遭了歹手,或是被砸或是被摔,幸運的只是缺棱少角,不幸的便是粉身碎骨了,甚至於稀世珍品龍尺木書架都未能倖免,右側長板已是傷痕累累。
管家站在一旁不敢言語,膽戰心驚地望着已是頭髮凌亂衣衫不整的胡惟庸,身遭不斷有裂木碎瓷飛過,被鋒利的破碎瓷片割破臉皮流了鮮血亦不敢動彈。只是等胡惟庸發泄完畢,轉身見他站在一旁,說道:“管家,去給我倒些茶水來。”
管家迅速走出門外,不敢有所抱怨,只是快速倒了些茶水又進密室,胡惟庸已整理完衣冠,於僅剩的一把酸枝木椅上
正襟危坐,腳邊盡是狼藉。
管家緊收下巴,畢恭畢敬地遞去茶水。胡惟庸接過茶水,一飲而盡,想起朱元璋言語,怒火又起,將杯盞狠狠摔在地上,惡罵道:“他孃的朱元璋,沒想到還算有些腦子!”
陸離正欲前往應天府,頭上戴着李梓縫製的帽子,故未被認出,只是一路前行,卻於半道聽說三十萬江湖正於施州衛集結欲與玄武門討個說法,頓時心涼半截,拍馬趕去。
彼時的施州衛城中並無特別,市井飲食作息依舊,江湖各門各派於玄武門主峰駝山腳下駐紮,三十萬人到了一半,丐幫早已等候多時,少林與武當亦按時到達,九門與各小幫派、散人摩拳擦掌,欲分得一杯羹。
唯獨崆峒派仍不見蹤影。
陳無信已急不可耐,與衆人說道:“不如不要等了,以我們這些人,與三千玄武門弟子交手還不是綽綽有餘嗎?”
陳鴻道本就無心戀戰,勸道:“話雖如此,可我們與崆峒派有約在先,不可做背信棄義之事。”
陳無信聲色凌厲道:“可他們已經背信棄義了。”
陳鴻道亦知如此,只是面色平和,掃了一眼武當弟子,武當弟子就地正襟危坐,個個心平氣和,未有心浮氣躁面相。“不論別人如何,我們只約束自己不離經叛道。”
見其如此,陳無信並不罷休,走至少林悟臨方丈跟前,雙手合十行了個禮,說道:“悟臨方丈,離約定時間已過一週,三十萬江湖到了十五萬,我們是否應該行動?”
悟臨就地趺坐,法杖插於身旁,雙目未睜,氣自鼻腔緩緩而出,不見一分急躁。“既約定同行,便等連州掌門到此吧。”
陳無信只能將心苦嚥下,瞪着雙眼對於衆人指指點點,狠狠道:“行,等,老子陪你們等!”
然連州早已到達,將餘哲寧羅明凱在內崆峒派精英弟子悉數帶出,於施州衛附近的荊州府休憩,離玄武門主峰駝不過十幾裡地。
他正坐於屋內,望着陰雲品茶,餘哲寧推門而入,作揖問道:“掌門,師兄弟們想知道什麼時候前去施州衛。”
連州笑道:“怎麼,你們很着急嗎?”
餘哲寧道:“我們來此已有一週,本以爲即刻開打,師兄弟們皆摩拳擦掌,欲試試這江湖第一究竟有幾斤幾兩,您卻讓我們一直候在此地。”
連州笑道:“我知你們心思,其餘三門何嘗不是如此?我就是要耗他們耐心折磨他們肉體,待到他們精神疲憊再一起攻上玄武門,到時玄武門滅,而我們將憑此一役成爲江湖第一!”
餘哲寧頗爲擔憂:“我們與他們爲盟軍,若是他們失了信心,豈不是與我們不利?”
“盟軍?”連州一聲冷笑,不屑道,“從來就沒有什麼盟軍,江湖只不過是一團漿糊,他們只不過是因共同利益而集結在一起,頭把交椅僅此一位,誰能搶得誰便是勝者!況且,他們的目標從來就不僅僅是江湖第一的位子。”
餘哲寧疑惑道:“師父的意思是?”
連州雙目微收,兇戾盡顯:“藏在金谷的十二名 器排名第二的青龍偃月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