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儲區山腳,雪佛蘭車內。
大苟是一個面子很薄的人,像他這種人,永遠沒辦法去當面拒絕別人,所以在黃保軍提出要求的時候,大苟雖然也知道這件事太過兇險,而且不管成與不成,自己一旦參與進去,最後除了把自己逼到絕路之外,再無其它意義,但他還是答應了下來。
可是此刻衝動散去,加上龔樹文的一番規勸,大苟忽然感覺有點後悔,畢竟龔樹文說的也沒錯,黃保軍要殺楊東,是因爲他被逼得走投無路了,但是自己跟楊東無仇無怨的,而且跟黃保軍混了好幾年,到現在都還在溫飽線上掙扎,真陪黃保軍去做命案,值得嗎?
大苟是一個念舊情的人,但黃保軍的對他的恩情,還遠遠達不到能讓大苟陪他殺人的地步。
對於混了好幾年,仍舊一窮二白的大苟來說,龔樹文的一番話,已經實實在在的說到了他的心坎裡,但是他既然答應黃保軍了,不去又不行,平日裡大苟跟黃保軍走得很近,所以他更瞭解黃保軍睚眥必報的性格,自己如果在這件事上放了他的鴿子,搞不好也得遭到報復。
“啪!”
想到這裡,大苟擡起手,對着自己臉上就是一個嘴巴子:“艹你媽的!你咋這麼傻逼呢!”
“叮咚!”
正當大苟遲疑不定的時候,兜裡的手機響起了微信,大苟拿起電話看了一眼,是一條羣發的消息:“各位親朋好友,今天龍騰路有交警查酒駕,請大家注意不要飲酒……”
大苟看見這條消息,皺眉遲疑數秒後,將車掛檔,轟着油門離去。
……
一小時後,區公安分局,副局長辦公室。
“張謙,你作爲一名人民警察,連最基本的辦案常識都沒有嗎!”負責倉儲區縱火案的主要領導,看着手裡的案情說明,氣的胸口起伏:“既然黃保軍露面了,那你在進行抓捕之前,爲什麼不先向上級進行彙報?!面對社會影響這麼惡劣的一起案子,是誰給你的權利,允許你們派出所私自進行埋伏抓人的?”
“白局,今天在對黃保軍進行抓捕之前,我是真的不知道,會有人對黃保軍的妻子進行毒殺,開始的時候,我本以爲這就是一起因爲賭徒報復,從而引發的縱火案件,根本就沒把它想的那麼複雜,更沒想到有人會對黃保軍的妻子動手。”張謙言語蒼白的辯解着。
“廢物!胡鬧!”市局領導聽完張謙的回答,憤然將手中的案情簡報摔在了辦公桌上:“你知不知道,因爲你自己爲是的小聰明,會給其他辦案的同事們增加多少破案難度,既然你決定通過張豔抓捕黃保軍,那麼對於進入病房人員的身份,又爲什麼沒有進行甄別?!彙報裡寫的清清楚楚,當時進門的外賣員是戴着頭盔進去的是,你他媽的在十數米開外的病房裡守着,又怎麼知道,進去的這個人,是不是黃保軍僞裝的呢?!”
張謙被損的一聲不吭。
“今天開始,你停職反省,所裡的日常工作,交由指導員負責,至於你會不會受到處分,會由局黨委向紀檢部門上報,你回家等候處理吧。”
“是!”張謙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咣噹!”
張謙前腳剛走,一個負責倉庫縱火案的刑警便推門走進了辦公室內,語速很快的開口道:“白局,縱火案那邊,有新的線索了,我來跟您彙報一下。”
“你說說!”白局聞言,頓時坐直了身體。
“十五分鐘前,交警支隊的民警在龍騰路查酒駕的時候,遇見了一名機動車駕駛員強行闖卡,這個人被抓捕以後,確認是醉駕,交警那邊本來想按照程序處理,但是經過身份比對,發現這個人是前幾天剛被咱們掛上網逃的黃保軍團夥的二號人物,苟雲鵬,而且他的車裡,還有兩把仿製的五四手槍,及二十一發手槍子彈。”
“苟雲鵬歸案了?”白局聽見這話,臉色緩和了幾分。
“沒錯,除了苟雲鵬,黃保軍團夥的三號人物龔樹文,也於今天下午,去了刑警隊投案自首。”
“案情有什麼進展嗎?”
“苟雲鵬落網後,始終支支吾吾,不肯正面交代問題,也不肯說出槍械的來源和持槍目的。”
“在這個節骨眼上,苟雲鵬作爲黃保軍的頭號馬仔,既然沒跑,而且還拿了槍,肯定是要留在市裡,準備繼續作案的。”白局敏銳的抓住了其中的關鍵點:“現在倉儲區的案子,已經確定是人爲縱火了,從張豔被害這件事,再結合苟雲鵬持槍來看,倉儲區縱火案和張豔中毒案,應該只是一起連鎖案件的其中一環,苟雲鵬手裡的槍,就是黃保軍準備進行打擊報復的一個信號。”
“沒錯,經過我們在案情碰頭會上分析,得出的也是這個結論,按照我們的線索,應該是有人肆意打擊黃保軍,而苟雲鵬拿槍,就是黃保軍準備反擊的證據。”
“馬上組織人手,突擊審訊苟雲鵬,爭取在最短時間內拿到他的口供。”
“是!”
“張豔的案子,有進展了嗎?”
“根據張豔她母親的回憶,今天那個送餐員的單子上,訂餐的飯店是天府酒店,我們去調查了一下,天府酒店壓根沒有外賣這項業務,所以那張外賣單,是僞造的,我們也調取了一下醫院的監控,目前已經能夠確認,那個外賣員是兇手僞裝的,而且這個人的反偵查意識很強,僅憑監控錄像的信息,暫時還沒辦法甄別他的身份。”
“除了黃保軍手下的人,也要從他身邊的人下手,你繼續排查黃保軍身邊的關係網,看看他最近有沒有跟什麼人發生衝突!”
“我已經查過了!”刑警答話間,將手中的一份資料擺在了白局的辦公桌上:“黃保軍這個人的社會關係比較複雜,加之他涉及的行業比較特殊,所以平時得罪的人不少,但是這些恩怨,都尚不至於達到殺人的目的,他最近的一次衝突,是跟一個叫做楊東的人,在天府酒店發生了爭執,雙方還動了手,至於爭執的具體內容還在調查,因爲當天在場的除了他們,全是酒店的人,而且過了這麼長時間,當天的監控內容已經被頂沒了。”
“楊東?”白局拿起了桌上的資料:“這個人是幹什麼的?”
“是三合綠化有限公司的法人和實際負責人,履歷白紙一張,沒有案底,經過我們的摸查,在此之前,這個人跟社會上的人士走動也不多,我感覺憑他的身份,應該沒必要殺人。”
“辦案不能只憑感覺,最近一段時間,你盯着點這個人。”
“明白!”
……
下午四點。
楊東帶領劉悅開着麪包車趕到Z山區,直接去了新帆綠化,並且在上樓之後,正好趕上了要在公司離開的呂建偉。
“呂哥,你不是出差了嗎,什麼時候回來的?”楊東看見呂建偉,頓時笑着迎了上去。
“啊,我也是今天剛到家。”呂建偉看見楊東,一愣過後,也換上了一副笑容:“你怎麼過來了呢?”
“這不是工地那邊的樹又栽完了一批麼,我就過來談談下一筆工程款的事,正好你在這呢,我就跟你說說唄。”
“行,那去我辦公室聊吧。”呂建偉聽完楊東的話,點點頭,轉身就跟他向辦公室走去,而劉悅則被留在門外,一個人去了會客室等待。
……
辦公室內。
“來,喝水!”呂建偉擺弄着茶具,將一杯茶遞到了楊東面前
“哎,謝謝!”楊東接過茶杯,繼續道:“呂哥,自從洪水灣工程的樹種被園林改了以後,我們這個活做的有多難,你也看見了,成天到處求神拜佛,錢花的像流水一樣,所以在工程款上,你能不能再給我們追加一點?”
“小楊,工程款的事,真不是老哥故意卡着你,之前咱們通話的時候,我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嗎,最近兩個月,公司正在攏帳的階段,能把你的工程款擠出來,就已經相當費勁了!”呂建偉雖然嘴上客氣,但話裡拒絕的意味已經相當明顯。
“呵呵,行,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先等等!”楊東是個聰明人,在呂建偉暴露出意圖的瞬間,他就知道這件事沒得談,所以也沒再堅持。
“晚上你要是沒事,留在這,咱倆一起吃個飯?”呂建偉見楊東沒堅持,笑着開口。
“不了,工地那邊正日夜趕工呢,今晚我值班,要是沒事,我就回去了。”楊東站起了身。
“行,那就等你有空咱們再聚,不過該說不說的,你們這個活,乾的確實不錯……”呂建偉見狀,也起身笑着送楊東向門外走去。
結果兩個人推開門,剛走到會客室,呂建偉就聞到了一股煮海鮮的味道,擡眼一瞅,劉悅正坐在茶桌前,用煮茶的小鐵鍋燉着螃蟹,並且在他身前,已經擺了一堆螃蟹殼。
“我艹!你他媽幹啥呢!”呂建偉看見劉悅的舉動,頓時邁步走了過去。
“沒幹啥,我餓了,煮兩個螃蟹吃!”劉悅一邊用茶具裡的鑷子翻着螃蟹,一邊對楊東呲牙一笑:“東哥,這城裡的大公司就是不一樣哈,休息室啥都給準備!你來一個不?”
呂建偉看見冒着白色泡沫的小鐵鍋,眼角猛然抽動了兩下:“你知道我這套茶具多少錢嗎!你就給我禍害!”
“多少錢它不也是個鍋嗎,是鍋不就是煮東西的嗎!哎呀,你這麼大個老闆,怎麼摳摳搜搜的呢!”劉悅聞言,挺不樂意的嘀咕了一句。
“你別禍害人,撈出來,快點!”楊東頓時催促了一句。
“哎呀,真煩人,我就剩最後一個螃蟹,馬上都快煮熟了!”劉悅聽完楊東的話,用鑷子把螃蟹撈出來之後,想了想,順手裝在了兜裡:“算了,回工地接着煮吧,這一個螃蟹配上一瓶啤酒,多少也算個菜!”
劉悅這邊話音剛落,呂建偉的秘書就推門進了會客室:“呂總,你前幾天花高價買回來的那幾只觀賞螃蟹,都被人從魚缸裡撈走了!”
呂建偉聞言,看着茶桌上的一堆螃蟹殼,內心疼痛無比。
“你這螃蟹在哪撈的?”楊東眼角跳動的追問道。
“外面魚缸啊!”劉悅撓了撓頭:“我還以爲他們這個螃蟹,是給食堂養的呢!”
“呂哥,要不然,我賠你吧。”楊東聽完劉悅的回答,腦瓜子嗡嗡響的看向了呂建偉。
“算了,就四千多塊錢的東西,拉倒吧!”呂建偉十分憋屈的迴應道。
“一共六隻螃蟹,你花四千多塊錢買的?那個賣海鮮的,是不是把你當傻逼了!你在哪買的,告訴我,我替你找他去,這不是坑人嗎!”劉悅看着呂建偉,一副你是傻逼,我替你打抱不平的表情。
“行了,快走吧!”楊東看着呂建偉愈發糾結的表情,拽着劉悅,打了個招呼後,快速離開。
……
晚五點半。
黃保軍等在山上,發現大苟已經超出約定時間半個小時,還仍舊沒有出現,最終一個人沿着下山的道路離開,很快消失在了樹叢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