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保軍從張謙家門口逃跑之後,直接趕到了妻子張豔住院治療的醫院附近,但是在街道對面徘徊了良久,卻始終不敢進門,他心裡清楚,縱火案直到現在都沒有告破,警方那邊肯定打算從他身上找到突破口,所以醫院裡面,絕對有警察蹲着他呢。
黃保軍蹲在醫院對面的一條暗巷內蹲了兩個多小時之後,內心無比焦灼,因爲直到現在,他都沒琢磨明白,倉儲區的庫房失火,究竟是因爲什麼造成的。
連續抽了好幾根菸之後,黃保軍的理智終究戰勝了對妻子的惦念,起身看了一眼醫院的大樓後,轉身消失在了小巷裡。
……
與此同時。
李靜波已經開着一臺掛着假牌照的賽歐,載着李超停在了醫院樓下,這臺車,本來是小戴的,但是自從他腿瘸了以後,自然而然的就被李超徵用了。
“小超,現在黃保軍已經跑路了,這地方肯定有一大堆警察等着蹲他呢,咱們現在動手,合適嗎?”李靜波看着人來人往的住院樓,感覺自己和李超這時候出現,有些不靠譜。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李超無所謂的迴應一句後,撥通了一個號碼:“我到了,一臺白色的賽歐,你過來吧。”
“你給誰打的電話啊?”李靜波扭頭問道。
“王博悅,我讓他給我送點東西。”
“什麼東西?”
“呵呵,你別管了。”
“……”
幾分鐘後,曾經幫李超砍傷小齊的王博悅,被一個朋友騎摩托車載到了停車場,四下踅摸了一眼之後,邁步走到了李超他們的車邊。
“超哥!波哥!”博悅隔着車窗看清二人後,笑着打了個招呼。
“啊,我讓你帶的東西呢?”李超點了點頭,隨口應道。
“拿來了!”博悅一邊說話,一邊將手裡的一個大包裹遞進了車內:“我有一個朋友就是幹這行的,你說了要用之後,我直接從他身上扒下來了。”
“好,謝了!”李超接過大包裹後,在包裡抽出了幾百塊錢:“這錢你拿着花吧。”
“超哥,就這麼點小事,我咋能要你的錢呢。”博悅假惺惺的拒絕了一句。
“拿着吧,你朋友的摩托車不也得加油嗎!”
“哎!那謝謝超哥了!”博悅笑嘻嘻的接過了錢。
“東西晚上還你!”
“不急!”博悅把錢揣進兜裡後,呲牙一笑:“超哥,沒啥事的話,我就走了,海鮮市場那邊有倆搶攤位的,正碼人呢,我帶着朋友過去賺點零花錢。”
“去吧!”
“哎!”
……
李超跟博悅交談完了以後,升上車窗,打開了手中的大包裹。
“超兒,你讓博悅給你送這東西幹啥?”李靜波看見包裹內一身外賣員的衣服和頭盔,還有幾個空的餐盒以後,頓時一愣。
“你別問了,後座的腳踏底下,有一個保溫桶,你幫我拿出來。”李超一邊換着外賣的服裝,一邊開口說道。
“你到底整什麼幺蛾子呢?”李靜波伸手在後座一摸,果然拿出了一個保溫桶。
“打開,倒裡面!”李超打開一個空的餐盒,比劃了一下。
“嘩啦!”
李靜波擰開保溫桶的蓋子以後,頓時瀰漫除了一股四溢的香氣,李靜波看了一眼裡面的魚湯,略顯好奇的擡起手,向餐盒內倒了進去,聞着魚湯的香氣,連早餐都沒吃的李靜波吞嚥了一下口水,下意識的打算舔一下沾在手上的魚湯。
“哎!別舔!”李超看見李靜波的動作,連忙喝止了一句。
“刷!”
李靜波聞言一愣,看着餐盒裡面的魚湯:“你他媽千萬別告訴我,這東西有毒!”
“我不是說了嗎,讓你少問。”李超說話間,開始在車裡拿出溼毛巾,把二人剛剛用手碰過的地方,全都擦拭了一遍,隨後開始戴上了白手套和口罩,最後把摩托車頭盔往頭上一扣:“你在這等我,我上樓去一趟,等我下來,咱們倆就走。”
“小超,你今天到底要幹什麼!”李靜波一把拽住了李超的胳膊。
“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我的事,你別管,也別問,記住了!”李超把保溫桶底層的其他小菜裝進餐盒後,伸手推開了車門。
“你放屁!你是我兄弟,我他媽能對你做到不管不問嗎!我既然跟你來了,就不能對你的所作所爲置之不理!”李靜波執拗的抓住了李超的衣袖:“小超,你已經做過錯事了,別一錯再錯了,當初你劃破黃保軍他媳婦的臉,我可以陪你一起鬧事,但你不能殺人,她是無辜的,你別忘了,她家裡還有一個三歲的孩子呢!”
“黃保軍既然出來混,那麼他身邊的人,就沒有一個是無辜的!”李超冷聲打斷了李靜波的話:“小波,我之所以每次辦事都帶着你,是因爲在這個世界上,其他人一個都不值得我相信,但是我要做什麼,你只需要看着,別管,也別問!因爲咱們倆是兄弟,我榮的時候,可以帶着你享受,但是我苦的時候,絕不能拉你下水!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但你還有,所以咱們哥倆,沒必要再額外搭上一個!”
話音落,李超一把掙開了李靜波的胳膊,頭也不回的向住院樓走去。
“……”李靜波看着李超消失在住院樓裡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根本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李超走進門診樓之後,拎着手裡裝有餐盒的塑料袋,低着頭,很快匯聚在了電梯口的人羣中,同時不斷地看着手錶,給人的感覺,完全就是一個急着送餐的外賣小哥。
“叮!”
隨着電梯門敞開,李超側身給裡面的人讓出通道後,步伐穩健的走進了電梯裡。
……
張豔病房內。
“閨女,你聽媽一句勸,多少吃點東西,行不行!”張豔的母親坐在病牀邊,看着臉色蒼白,嘴脣乾裂,並且在幾天內暴瘦了四五斤的女兒,端着粥,十分心疼的勸了一句。
“媽,你別說了,我吃不下!”張豔說話間,臉上猙獰的縫針刀口隨着皮膚顫動,看起來無比瘮人。
“唉……你這個孩子啊。”母親看見張豔空洞的眼神,不禁潸然淚下:“當年你跟黃保軍處對象的時候,我和你爸就極力反對這門婚事,可你這個犟種就是不聽勸,非得跟他在一起,現在他攤上了官司,警察三天兩頭的就會來醫院和家裡問話,而你再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我……”
“媽!大軍現在是出事了沒錯!但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我,爲了咱們這個家,我知道你和我爸一直瞧不起大軍,但是你捫心自問,這麼多年來,大軍就是在外面的名聲混的再差,但是他有虧待過咱們家的人嗎?不管是你們給張祥買新房,還是去年我爸做手術住院,該花的錢,大軍少給一分了嗎?他平時給咱們家裡人花錢的時候,有心疼過嗎?”張豔聽着母親的抱怨,毫不留情的開口反駁着:“媽,我知道這麼多年以來,你和我爸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大軍在外面的名聲不好,但是哪怕全天下的人都說他的不好,但是他對咱們家好,咱們就得認他的好,不是嗎?”
“豔子,我不是這個意思……算了,我不說了!”張豔的母親看見女兒情緒激動的樣子,頓時住口:“我也是看見你這幅樣子,打心裡心疼,閨女,媽不嘮叨了,你聽話,吃點東西,行嗎?”
“我吃不下。”張豔把臉側到了一邊。
“咚咚咚!”
與此同時,李超已經走到了門口,伸手敲了敲敞開的房門:“您好,麻煩請問一下,張豔,張女士,是在這個病房嗎?”
“怎麼了?”張豔的母親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轉頭問道。
“您好,這是給張豔女士送的餐。”李超說話間,邁步進了病房,把餐盒擺在了牀頭櫃上。
“我們沒訂餐啊?”張豔的母親一愣。
“哦,那可能是別人訂的吧,這不是寫着呢麼,訂餐人是黃先生。”李超拿着袋子上的小票看了一眼,點頭確認,隨後又看了看牀頭櫃張豔的病歷卡:“東西已經送到了,祝您用餐愉快!”
話音落,李超轉身離開了病房。
“大軍訂的外賣?”張豔的母親看着桌上的袋子,頓時皺眉:“這個孩子怎麼回事,警察到處在找他,他怎麼還敢這麼折騰呢!”
“媽,我餓了!”張豔聽說這份外賣是黃保軍訂的,轉身呢喃了一句。
“哎,好好好!咱們吃東西!”張豔的母親聞言,連忙打開了外賣包裹。
……
兩小時後。
“醫生!醫生!救人吶!”
張豔的母親踉蹌着從病房跑到走廊上,淒厲的呼喊聲劃破了午休時間的寂靜。
“怎麼了?”值班醫生和護士聞聲後,從辦公室跑出來問道。
“救救我女兒!我女兒!她……”張豔的母親已經語無倫次。
“踏踏!”
醫生看見張母慌張的樣子,邁步向病房跑去。
病牀上,張豔嘴角泛着白沫,並且面肌痙攣,身體也不斷抽搐。
醫生看見張豔的症狀後,快步邁到牀邊,翻看了一下她的眼皮,語速很快的向身邊的小護士交代道:“重度食物中毒,馬上準備搶救,通知手術室,準備催吐、洗胃、洗腸、導瀉,病人已經產生肌肉麻痹症狀,並且呼吸困難,準備吸氧設備和1%鹽酸士.的寧3毫克,快!”
“哎!好!”小護士聞言,轉身向病房外跑去,
“醫生,我剛纔午睡醒了之後,我女兒她就這樣了,她這到底是怎麼了……”張豔的母親聽着醫生口中的一連串醫療術語,在一邊雙腿發軟,抖如篩糠。
“她中午吃的什麼,馬上給我找出來,這樣能夠方便我們進行下一步處理!”醫生一邊按壓着張燕的胸口急救,一邊語速很快的吩咐道。
“她,她就喝了一點魚湯,在這呢!”張母手忙腳亂的向餐盒夠去,但手一抖,直接把餐盒打翻在了地上。
“咣噹!”
餐盒潑灑一地後,醫生轉頭看見地上的東西,頓時一愣。
一地湯水中央,赫然是一條沒有經過任何處理,直接被剁碎了煮湯的河豚,而河豚毒素中毒,又沒有特殊的解毒劑,按照張豔的病發時間來看,明顯已經喪失了最佳的搶救時效。
……
三分鐘後。
戴着呼吸機的張豔被擡上醫療牀,緊急送往手術室,準備進行急救。
“重度食物中毒病人搶救!都讓一讓!”醫療牀前面的小護士大聲分散着走廊內的行人,見張豔出事,走廊內準備埋伏抓捕黃保軍的派出所便衣民警們,也一同跟着向急救室那邊跑去。
與此同時,穿着一身白大褂,並且帶着帽子口罩,準備冒險見妻子一面的黃保軍,在看見這一幕後,直接呆愣在了原地。
黃保軍看着走廊上忙碌的人羣,沉默數秒後,咬牙走進了妻子的病房,眼神隨意一掃,正好看見了訂餐單上的信息。
這份外賣的點餐人姓黃,預留的電話號碼是一個座機,而點餐的飯店,赫然是楊東扇了自己三個嘴巴子的天府酒店。
……
二十分鐘後。
黃保軍躲在手術室附近的衛生間內,聽見張豔.母親撕心裂肺的一聲哭喊,身體不自覺的一哆嗦,隨即強行站直了身體,攥着那張外賣單,強忍着眼圈中的淚水,頭也不回的向醫院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