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內M,額濟N旗,呼其圖家中。
偌大的客廳裡,林天馳、羅漢兩人相對而坐,久久無言,頭上的白熾燈旁邊,圍着許多飛蛾,不住盤旋,在牆上映出滑動的黑影。
半晌後,裡面的一道房門敞開,張曉龍邁步走進了屋內。
“龍哥,怎麼樣了?”羅漢看見張曉龍進門,起身問了一句。
“醫生說,危險期過了,但是人什麼時候醒,還是個未知數。”張曉龍坐在沙發上嘆了口氣:“他被一槍打穿了肺葉,還嗆了不少海水,能保住命,已經是萬幸了。”
“人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林天馳聽見這話,靠在沙發上,滿目頹然,此時此刻,楊東重傷未愈,柴華南音訊全無,沒有了楊東,他們這個團隊,已經徹底失去了主心骨。
“你那個表弟,怎麼樣了?”張曉龍把話說完,開口向羅漢問了一句。
“我讓畢方打聽過了,人沒事,在公安醫院。”提起劉悅的事,羅漢煩躁的搓了搓臉:“他是在槍案現場被抓住的,這次肯定得判了,我估計現在就連咱們,八成都掛着網逃呢。”
“唉……”
林天馳同樣愁眉不展,拿起了桌上的煙盒:“現在湯正棉帶着小傲和騰翔,已經將柴雨琪和柴浩哲姐弟領到額濟N了,但始終在外面住着,我也沒敢跟她說小東的事,可這麼拖下去,終究不是個辦法啊。”
“柴雨琪那邊,別瞞着了,把小東的情況告訴她,把他們姐弟接過來吧。”張曉龍頓了一下:“柴雨琪的父母現在都已經被捕了,她能相信的人,只有小東,如果連小東也見不到的話,她的情緒估計也快崩潰了。”
“行,那我現在去打個電話。”林天馳點點頭,拿起了桌上的手機。
……
又是兩天過後,楊東躺在呼其圖家臥室的牀上,臉上罩着氧氣罩,身上插着各種管子的睜開了雙眼,七天八夜的昏迷,讓他難以適應下午的陽光,感覺無比刺目。
“你醒了?!你終於醒了!!”已經在牀邊坐了一整天的柴雨琪看見楊東睜開眼睛,情緒激動的喊了一句。
“咣噹!”
隨着柴雨琪的聲音響起,病房的門被一把推開,隨後羅漢、林天馳、張曉龍、湯正棉和張傲、騰翔一夥人,齊刷刷的涌進了屋內。
“呼呼!”
楊東嘴脣蠕動,但只是在氧氣罩上留下了一層淡淡的霧氣,喉嚨裡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都別在這擠着!天馳,打電話叫醫生過來!其餘人全都退出去!別打擾他休息!”張曉龍看着楊東已經瘦得脫了相,一片蠟黃的臉色,擺手驅散了衆人。
楊東眯着眼適應了許久,看着熟悉的人還有周邊陌生的環境,眼球轉動,最終看向了張曉龍。
“丫頭,你先出去弄點水,給他擦擦身子,讓我跟他單獨聊幾句,行嗎?”張曉龍看着柴雨琪,輕聲開口。
“好。”柴雨琪聽完張曉龍的話,木然點了點頭,起身走向門外,自從柴華南和李俊茹夫婦雙雙遭遇變故之後,柴雨琪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這種變化,可以說是成熟,也可以說,是被心中那種對於生活的迷茫和挫敗,硬生生的逼出了改變。
“你的肺葉被子彈擊中了,暫時發不出聲音,人醒了之後,也得靜養一段時間,才能恢復。”張曉龍緩緩邁步,坐在了柴雨琪落座的那張椅子上:“老柴落網了,劉悅也被抓了,咱們現在人在內M,這裡,就是當年我動於家人的時候,落腳的地方。”
楊東眨了眨眼睛,在聽說柴華南被捕的消息之後,眼神變得有些渾濁,回憶了許久,才斷斷續續的把昏迷之前的事情想起來。
“鞏輝失聯以後,直到現在也沒聯繫上,不知道是跑出去了,還是被抓了。”張曉龍頓了一下:“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有些事,現在不能辦,自從蕎麥山槍戰之後,吳坤就失蹤了,而白沐陽那邊,咱們動不了他,否則,你是知道後果的。”
“嘶——”
楊東喉結蠕動,呼吸粗重,但仍舊還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先養着吧,傷好了,人才能站起來往前走。”張曉龍聽見門外傳來的腳步聲,拍了拍楊東的手背,適時止住了話題。
……
三天過後,柴華南已經被捕十天整。
在某些人的刻意叮囑之下,案件的流程進行的很快,移送檢察院當天就做出了批捕,同時在次日一早,就被起訴至法院進行庭審。
宣判當天,柴華南、李俊茹、吳定遠、劉悅、以及在蕎麥山被捕的其他七名青年,以及聚鼎集團的十幾名管理層,全部出庭受審。
“咚!”
隨着法官宣讀完檢方起訴書,擡手落下木槌,就開始宣讀審判結果:“本案被告系由柴華南等二十七人構成的犯罪團伙,該團伙在經營聚鼎實業集團有限公司期間,以暴力手段參與不正當競爭,擾亂社會秩序,依法從嚴懲處,公訴機關所提量刑建議適當,現判決如下:
第一被告人柴華南的行爲已構成組織、領導、參加H社會性質組織罪、故意殺人罪、故意傷害罪、非法拘禁罪、妨害公務罪、尋釁滋事罪、敲詐勒索罪、非法買**支罪、非法持有槍支彈藥罪、非法經營罪、故意毀壞財物罪、騙取貸款、洗錢罪等,對相關被告人予以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沒收個人全部財產,判處死刑,可不立即執行。數罪併罰,立即執行!
第二被告人吳定遠的行爲已構成組織、領導、參加H社會性質組織罪、故意殺人罪、故意傷害罪、非法拘禁罪、妨害公務罪、尋釁滋事罪、敲詐勒索罪、非法買**支罪、非法持有槍支彈藥罪,對相關被告人予以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沒收個人全部財產,判處死刑,可不立即執行。數罪併罰,立即執行!
第三被告人鞏輝在逃。
第四被告人雷鋼在逃。
……
……
第十五被告人劉悅的行爲已構成參加H社會性質組織罪、故意傷害罪、聚衆鬥毆罪、尋釁滋事罪,判處有期徒刑七年六個月,並處罰金五萬元。
被告人李俊茹的行爲已構成洗錢罪、挪用公款罪、挪用資金罪、逃避追繳欠稅罪等,念及被告人李俊茹對其違法犯罪行爲不知情的情況下,理應從輕或免除處罰,責令被告人李俊茹退回全部贓款所得,不予追究刑事責任!
如不服本判決,可在接到判決書的第二日起至十日內,通過本院或者直接向遼N省高級人民法院提出上訴,書面上訴的,應交上訴狀正本一份,副本兩份。”
法官宣讀完審判書之後,看着排成一列的二十餘名被告:“有人上訴嗎?”
“我上訴!我只是公司高管!不是H社會組織成員!”
“我也上訴!”
“我不服判決!”
“……!”
法庭上,四五名量刑過重的公司高管當即提起上訴,而那些跟在柴華南身邊的兄弟,包括劉悅在內,則集體保持緘默。
“呼——”
柴華南聽見起訴書和判決書裡自始至終沒有出現楊東的名字,十指交叉,眼神釋然。
“其餘人,還有人上訴嗎?”法院將目光投向柴華南。
“如果不是今天站在這裡,我還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這麼多的事。”柴華南雙手戴着手銬,微微點頭:“我認罪!伏法!”
“老公!!”李俊茹聽完柴華南的迴應,當即一聲悲愴的哭喊。
“咚!”
法官敲槌:“保持肅靜!將案犯帶離!”
“媳婦!以後……你好好的!我走之前,就別帶着孩子來看我了!其實!我真挺愛你!”柴華南一聲呼喝,對着李俊茹的方向,投去了一道笑容。
隨着法警率先將柴華南帶離,這對患難半生的夫妻,彼此間看了對方最後一眼。
“咕咚!”
李俊茹看到柴華南眼中閃過的一抹鐵血柔情,腳步踉蹌,徹底昏死在了庭上。
……
一天後。
躺在病牀上的楊東,終於能夠拆下氧氣罩,並且在醫生的建議之下,可以吃一些流食。
這天一早,柴雨琪就端着一碗小米粥,坐在了楊東牀邊,輕輕的吹着勺子裡的粥,與此同時,早間新聞中,也恰巧播出了一條播報:“根據遼N大L警方近一個月的偵查、摸排、暗訪,以柴華南爲首的聚鼎集團涉黑案件被迅速破獲,已經於昨日完成審判,涉案人員當中,包括柴華南、吳定遠、戴森、馬洪彪等主犯六人,分別被判處死刑及死緩,其餘二十餘名涉案人員,分別被判處無期徒刑至有期徒刑三年六個月不等,其中,柴華南涉黑組織骨幹雷鋼、鞏輝二人在逃,警方已經發布通緝令,在欄目末尾,我們將公佈這兩人的信息……近年來,柴華南犯罪團伙氣焰囂張,嚴重擾亂了當地的生產經營秩序和社會治安穩定,根據知情人士披露,柴華南犯罪團伙成員的手上血債累累,罪惡滔天……至此,這一起由柴華南毆打知名演員孫某瑤而步入大衆視線的涉黑大案,就此落下帷幕,我們也相信,在黨和Z府的正確領導下,我國的法治社會建設……”
“噹啷!”
柴雨琪聽見這條新聞,手中的碗不自覺的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病牀之上,楊東看着新聞中一閃而過的庭審畫面,和其中那些熟悉的臉龐以後,嘴角顫抖,頭腦一片空白。
不知何時起。
早已經,滿面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