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定遠在客棧院內撲空匪帽一夥的蹤跡之後,聽見楊東那邊槍聲再起,登時帶着身邊的兩個小青年衝了過去,但幾人剛跑了幾步,那邊的槍聲卻戛然而止。
“我艹!”吳定遠身邊的一個青年發現夜色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腳步一頓。
“別愣着,抓點緊!”吳定遠皺眉喊了一句,率先衝出了院子,快步向楊東坐在的方向跑去。
十幾米外,站在前方那塊石頭邊緣的張傲聽見腳步聲,本能舉槍:“東哥!有人來了!”
“東子!是我!”吳定遠聽見張傲的聲音,張嘴喊了一句。
“遠哥,你沒事吧?”楊東聽見吳定遠的聲音,調出手機自帶的手電,向前走了一步。
“人呢?!”吳定遠在燈光之下看着滿地鮮血,向楊東張嘴問道。
“趁亂跑了,沒攔住。”楊東搖頭回應。
“今天晚上這夥人,絕對經過專業訓練,配合的太穩了。”吳定遠見楊東沒事,微微鬆了口氣:“走吧,撤了!”
……
五分鐘後,楊東一行人全部退出山口,聚在了車隊邊緣。
“咣噹!”
吳定遠和楊東拽開車門之後,坐進了柴華南的車內:“大哥,樓裡面已經空了,我們在裡面找到了兩具屍體,其中一具是三蛋的。”
“三蛋沒了?”柴華南聞言,低頭點燃了一支菸。
“今天晚上,這地方確實挺詭異,咱們這邊一個活口沒找到,所以具體情況,目前還不清楚。”吳定遠點頭回道。
“踏踏踏!”
與此同時,又有一名青年跑到了車邊,氣喘吁吁的拽開了車門:“柴哥,咱們的人在客棧後面的山坡上,找到了二蛋的屍體。”
“我艹,今天晚上,於家人躺下不少啊。”一邊的羅漢聽見這話,也跟着楞住。
“嘖!”
吳定遠聽完青年的回答,眉頭登時擰成了一個疙瘩,憂心忡忡的看向了柴華南:“於家這次讓人調過來,被折騰的挺慘,你說,別人把你也拽過來,會不會也抱着其他的目的呢?”
“有些事,真該遇見的,想躲也躲不掉,不管對方找我是什麼目的,在此之前,咱們都得把自己該乾的事情幹好。”柴華南語罷,起身向車下走去。
“柴哥,客棧這邊都沒人了,咱們不走啊?”楊東看見柴華南的舉動,微微怔神。
“有件事,還沒辦完。”柴華南點點頭,率先向客棧方向走去。
……
距離客棧兩公里外。
“呼哧!呼哧!”
周煜宸將大蛋扛在肩頭,一口氣跑出很遠之後,才逐漸停下腳步,喘着粗氣站在了原地。
“累了吧,來,我替你!”旁邊的青年看了一眼趴在周煜宸肩頭,仍舊陷入昏厥的大蛋,擡手就要把人接過來。
“好!”周煜宸微微點頭,把大蛋遞了過去,青年見狀,用雙手搭住了大蛋的身體。
“砰!”
一聲槍響,伴隨着北風的嗚咽擴散開來。
“踏踏!”
青年聽見槍聲,本能向後退去,但是剛邁了一步,忽然感覺身體的力氣如同被抽空了一般,微微低頭,正好看見了自己左胸口那處正在不斷溢血的彈洞。
“咳……咳咳……”
隨着青年連連咳嗽,嘴裡也開始不斷往外吐着血塊子,最終倒在地上,開始不住的痙攣、抽搐。
……
二十分鐘後,大蛋在昏迷中醒來,之前周煜宸砸在他後腦的那一下,因爲力氣實在太大,已經讓他有了一種腦震盪的症狀,整個人不斷地眩暈,噁心。
大蛋清醒之後,四下掃視了一圈,但是他此刻身處於一個根本沒有窗子的房間,入目所及,更是一片黑暗,沒有任何光源,而且手腳都傳來了一陣束縛感。
“有人嗎!有人嗎?!”大蛋在原地掙扎了半天,喘着粗氣吼了一句。
“刷!”
隨着手電光芒泛起,一抹強光手電的光芒,直接打在了他的臉上,大蛋被燈光晃的眼睛生疼,本能閉眼,等他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房間中已經有不少手電全都打開了。
此刻的大蛋正坐在牆角的位置,在他對面,柴華南坐在一張破舊的椅子上,在他身邊,楊東、羅漢、吳定遠、小成、張傲、大胖,以及聚鼎公司的其餘六七個青年,全都筆挺而立。
大蛋適應了房間中的燈光以後,低頭掃了一眼柴華南腳下,等他發現二蛋和三蛋的屍體以後,腦海中一聲轟響,尤其是二蛋已經塌陷的頭顱,更是讓他緊繃的神經徹底崩潰:“柴華南!我艹你媽!!我他媽艹你血媽!!老二!!老二!!!”
“你媽了個B的,你嘴挺髒啊!”柴華南身後的一個小青年,聽見大蛋嘴裡不乾不淨的一番話之後,拎着刀就要上前。
“讓他喊吧。”柴華南微微擺手,沒有作聲。
“柴華南!我他媽殺了你!我要殺了你!!”身處在燈光之下的大蛋宛若一匹困獸,面目猙獰,聲音狂怒,但束縛的手腳,卻又讓他不能前進分毫。
長錦和聚鼎之間的鬥法,先後兩次失利,都是因爲四蛋和三蛋哥倆,先後被挾持所致,在衆人身處的這個畸形的江湖圈子裡,是沒有什麼正義與天理可言的,對於這羣爲了不達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羣來說,只要能夠達到目的,似乎一切違揹人倫的關係和籌碼,都可以被利用,而且絲毫不會有道德與人性上的負擔。
長錦敗了,在這一刻的結果看來,已經是不爭的事實,而於家之前的兩次退讓,也足以說明,這四兄弟的血脈情深,並非是掛在嘴上的空談,而此時此刻,二蛋和三蛋慘死的模樣,就這麼赤.裸裸的擺在眼前。
骨肉殘缺的震撼猶如一把巨錘,接連不斷的擊打在大蛋心中最脆弱、最敏感,也最爲疼痛的地方。
於家四兄弟,從最早在一個海島上沿街賣海鮮,每天躲避城管的底層小販開始,逐步走到今天,發展成爲了資產數億,風頭無兩的富商,步步血淚,滿目艱辛,他們從當初被社會混混敲詐勒索,直到成爲大L江湖頂端的團伙,用了半生的掙扎和攀爬。
感情,是無法用金錢去衡量的,但不可否認的是,物質上的富足,的確會減少很多生活上的麻煩,於家四兄弟早已經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他們不會因爲吃喝穿戴而發愁,平素裡更不會因爲利益而產生矛盾,所以人到中年的他們,要遠比普通人更享受生活,也更注重兄弟間的感情。
北風止,天空中的陰霾散盡,明亮的月光重新揮灑大地。
牧人客棧的地下室中,大蛋歇斯底里的叫罵聲接連不斷,聲音也變得愈發沙啞,直到嘴脣乾裂,喊不出聲音。
房間中,柴華南一行人沉默不語,所有人都無動於衷的看着已經年過四十的於旦福,一點一點的走向崩潰。
最終,大蛋徹底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哭不動了,喊不動了,也罵不動了,只是倚在牆上,看着兩個弟弟的屍體,眼神直勾勾的發呆。
“啪!”
柴華南按下打火機點燃了一支菸,在煙霧繚繞中開口:“發泄的時間,我給你了,現在,咱們倆談談。”
“……艹你媽。”大蛋在接近半小時的嘶吼過後,嗓音猶如吞下了一塊火炭,乾巴巴的讓人聽起來很不舒服。
“二蛋、三蛋的死,與我無關,我也是被人騙過來的,你該知道,我女兒被人綁架了,直到現在都沒找回來。”柴華南情緒平穩,聲音不大的迴應道。
大蛋盯着柴華南,眼中滿是無可抑制的憤怒。
“在這種情況下,我沒有必要跟你說謊。”柴華南見狀一笑,微微擡手:“所有人都出去。”
“呼啦啦!”
柴華南身邊的吳定遠和楊東等人聞言,毫不猶豫的退出了門外。
“踏踏!”
等房間中只剩下柴華南和大蛋之後,柴華南從椅子上起身,緩緩走向大蛋,用一把匕首挑開了捆在他手腳上的繩索。
“呼呼!”
大蛋因爲被長時間的束縛和哭鬧,手腳早已經麻木,體力更是消耗殆盡,他想跟柴華南拼命,但是卻沒有任何爬起來的力氣。
“長錦完了。”柴華南席地而坐,與大蛋四目相對:“這一點,你很清楚!”
“柴華南!我於旦福就是他媽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大蛋聽見這話,鋼牙緊咬的罵了一句。
“四十多歲的人,少說一些孩子話吧,咱們這種人,活着都不人不鬼的,誰還在乎會死了怎麼樣啊,何況在江湖上飄了這麼多年,你不覺得,人比鬼更可怕嗎?”柴華南莞爾一笑,將手裡的煙遞到了大蛋嘴邊,見大蛋不予理會,繼續點頭道:“今天你們長錦倒了,說實話,我很開心,但咱們一碼歸一碼,你也知道,人不是我殺的,對嗎,大蛋?”
“你現在跟我說這些,還有意義嗎?”大蛋瞪着眼睛,面色猙獰的向柴華南問道。
“當然有。”柴華南鬆了鬆衣領:“你們家裡的老二、老三都沒了,但最起碼你們於家的香火還沒斷,除了二蛋這個殘疾之外,你和三蛋、四蛋都有孩子,作爲大伯,你應該把他們照顧好,不是嗎?”
“你威脅我?!”大蛋梗着脖子喝問道。
“你的命都在我手裡,我不認爲這是威脅。”柴華南撇嘴搖了搖頭,繼續道:“你我這次進蒙,都是被人圈過來的,你是爲了救你弟弟,我是爲了撈我女兒,固然你我心中都帶着其他的目的,但實際上,我們都沒有選擇,或者說,從走這條路的那一天開始,我們就已經沒有選擇了,對嗎?”
大蛋聽完柴華南的一番話,沒有吭聲。
“我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你想要嗎?”柴華南沉吟半晌,面無表情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