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兩點。
西崗國貿附近,一處住宅小區的窗口還亮着燈光。
屋內。
“大夫,我朋友的情況怎麼樣了?”溫鐵男坐在客廳當中,看着房間中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子,已經一臉急躁,他找來的這個醫生,是市內一家正規醫院的大夫,但是平時也會接一下私活,而溫鐵男身處的這處民宅,就是他經營的一個黑診所,以前溫鐵男在外面打架鬥毆的時候,爲了防止被警察查到,沒少找這個醫生幫忙縫針,而他也知道長錦的人在到處找他,所以上次被韓亮偷襲,他都沒敢私自就醫,不過今天湯正棉的遭遇,已經讓他顧不得許多。
“他的胳膊骨折了,這種接骨手術,我可以做,但是病人始終在吐血,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傷到內臟,而我這裡又沒有相應的檢測設備,所以,我還是建議你,把他送到正規醫院去。”醫生看着溫鐵男,邏輯清晰的介紹了一句。
“我如果能去醫院,那就不用來你這了,明白嗎!”溫鐵男猛嘬着嘴裡的煙:“只要你能幫我把他的命保住,錢不是問題,你要多少,我都給你!”
“嘖!”
醫生聽完溫鐵男的話,嘬了一下牙花子,並不十分確定的點了點頭:“既然這樣的話,我只能盡力試一試,先把他斷掉的胳膊接上,至於你的朋友能不能活下來,只能憑運氣,你要是能接受的話,我立刻給他安排手術。”
“做這個手術,需要多少錢?”溫鐵男擡頭問道。
“這種手術,一個人沒辦法完成,我還得在醫院叫兩個護士過來,我的手術費和藥費八萬,兩個護士每人一萬,當然,這只是手術價格,如果你朋友僥倖撿了一條命,後續的治療費用和藥費,都是另算的。”醫生本就是一個見慣生死的職業,而且面前這名醫生開私人診所,就是爲了賺錢,所以條理清晰的回覆道。
“可以,我現在就把錢給你!抓緊準備手術吧!”溫鐵男說話間,直接拎起了腳下的錢兜子,開始一摞一摞的往茶几上放錢。
……
這個雨夜,註定不會安寧。
湯正棉在荒蕪山路槍殺韓亮。
林天馳在高速公路中彈失蹤,生死未卜。
楊東雷厲風行的在長錦集團擄走了三蛋。
吳定遠在聚鼎公司門前崩了五槍。
一系列的事件交織之下,無異於點燃了聚鼎和長錦兩個集團之間,彼此間已經積壓許久的負面情緒,所以,這件事情發展到現在,還遠遠沒有結束,反而將這個原本平靜無常的夜晚,徹底掀起了一陣喧囂。
隨着柴華南和老李通過一個電話之後,警方迅速鎖定了長錦集團槍擊案的犯罪嫌疑人吳定遠,開始對此人展開調查,但是吳定遠本就是孤家寡人,而且沒有固定居所,所以案件纔剛剛展開,就陷入了僵局,而柴華南也接到市局的電話,通知他前去配合調查吳定遠的情況。
……
長錦集團。
經過電工的搶修,辦公樓內重新亮起了燈光,而且在幾小時的時間內,已經有無數私家車逐漸彙集在停車場,隨後集團的各高層骨幹,還有被豢養的一批職業混子,紛紛向樓內涌去。
“吱嘎!”
埃爾法保姆車停在門前後,司機下車敞開車門,隨後七八個青年拱衛在大蛋身邊,穿過嚴重破損的大門,向電梯間走去。
“叮——”
電梯升到四樓,大蛋臉色陰沉的離開電梯,邁步前行。
“大哥!”
“福總!”
“董事長!”
“……!”
早已經等在走廊內的一應人員,紛紛側身讓路,跟大蛋打着招呼。
“踏踏踏!”
臉色陰沉的大蛋對衆人的問候聲置若罔聞,步履匆忙的向辦公室走去,此刻,幾個小青年正拎着水桶和拖把清洗走廊的地面,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如同鐵鏽般的血腥味道,大蛋踏着地面上混有血污的積水,只在路過三蛋辦公室的時候微微停頓了一下,看見屋內的一片狼藉,還有滿地血點子之後,微微磨牙,推門走進了董事長辦公室。
“大哥!”
“老大!”
房間內,同樣臉色陰沉的烏懷和二蛋看見大蛋進門,一同起身打了個招呼。
“我需要知道,今天晚上,究竟都發生了什麼!”大蛋看着二人,臉上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他身爲一家之主,是一個能夠很好把控自己情緒的人,更知道自己這時候的表現,會牽動每一個人敏感的情緒。
“啪!”
烏懷聽見大蛋的問題,按下了桌上一個筆記本電腦的空格鍵,將屏幕轉向了大蛋,隨後上面的監控內容開始播放,記錄的正是楊東進門的時候,隨着羅漢對保安動手,再到楊東拎着水桶前往配電室,直至畫面漆黑一片,全程也就是三十秒左右的時間,等視頻播放完畢,烏懷做了個深呼吸:“今天晚上,帶隊過來的人,是楊東,他們上樓以後,直接上四樓抓走了老三。”
“大哥,留在公司的人說,楊東下樓之前,對老三腿上崩了一槍。”二蛋提起這事,眼圈微微泛紅:“而就在這之前,我還親口告訴老三,韓亮的死,他得忍着,當時老三特別憋屈,他……”
二蛋把話說到一半,嘴脣顫抖,已經說不出接下來的話,而大蛋聽見這話,也臉色森冷,不發一語。
“大哥,我忍不住了。”二蛋咬牙開口:“現在老四已經被逼的連國都不能回了,我真的不敢想象,如果老三再出了事的話,萬一他兒子有一天張嘴問我‘二大爺,我爸爸去哪了?’的時候,我該怎麼回答!”
“這事,咱們不忍了,柴華南想玩渾的,咱們就跟他玩!”大蛋微微磨牙,毫不猶豫的迴應道。
“在你過來之前,我已經吩咐周煜宸帶人去聚鼎公司了。”二蛋聽完大蛋的迴應,臉上的表情同樣沒什麼變化,因爲在於這種事情上,他相信,於家人的選擇,都會出奇的一致。
長錦集團走到今天,名下產業無數,但是這哥幾個,總覺得錢不夠花,因爲他們在賺錢的同時,地位也在不斷的攀升,這就如同孩子上學一樣,或許一個二年級的孩子,期末考試把數學拿到了滿分,但是他所涉及的知識,只有加減法,等到了三年級的時候,他又開始學習乘除法,自然還需要新的知識補充自己。
這麼多年來,於家兄弟錢沒少賺,但是除了自己名下的豪宅、豪車,他們並沒有套現多少現金,因爲公司還需要繼續發展,還需要巨大的資金流去支撐新的生意,正如很多市值上億的企業,有時候因爲一千萬的資金缺口,就足夠被拖垮了,因爲他們常備的資金流往往纔有四五百萬,大多都是固定資產,而長錦集團也一樣,雖然集團名下能夠給他們帶來利益的產業很多,但能夠變現的卻極爲稀少,所以,蘭江村項目的失利,對於長錦集團來說,已經算是一個重大打擊,那一把事,已經快要把長錦的資金儲備給掏空了。
大蛋作爲一名職業商人,對於資金鍊斷裂的後果,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可是當初面對手握四蛋犯罪證據的楊東,他還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冒着這種巨大風險,硬生生將蘭江村項目割讓了出去,因爲在大蛋看來,錢沒了可以再賺,人沒了,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在於家四個蛋心中,自己其餘幾個兄弟的生死存亡,勝過世間一切。
大蛋可以忍受柴華南在他手中一而再、再而三的掠奪走了蘭江村殯葬工程,以及西崗旅遊開發的項目,二蛋可以忍受爲公司賣命多年韓亮死於非命而不去追究,但他們絕對無法忍受三蛋在捱了一槍的情況下被人帶走,而且生死未卜。
“老大,今天晚上的事,有點怪。”烏懷等兄弟二人說完正事,在一邊舔着嘴脣開口道:“你看哈,咱們長錦集團,平時內部駐紮的人手,至少有二十人,但是楊東他們,今天只來了五個人,就硬衝進來,把老三帶走了,這說明,他們是絕對知道,咱們集團內部人手空虛的,你說,咱們內部會不會有問題啊?”
大蛋聽見這話,當即陷入了沉思。
“咚咚咚!”
與此同時,敲門聲起。
“進!”烏懷隨口應了一句。
“咣噹!”
房門敞開後,一個文員走進門內,對三人微微點頭:“福總,分局的井隊來了,正在樓下會議室等你。”
“知道了,我去看看。”大蛋聞言,調整了一下情緒,起身走向門外。
一分鐘後,大蛋邁步走進三樓會議室,看着一身警服的井隊,臉上泛起了一個笑容:“老井,你怎麼來了?”
“你這今天都鬧出這麼大動靜了,我能不來嗎。”正在喝茶的井隊放下水杯,對身邊的三名警員微微擺手:“你們出去等我,我跟於總有話說!”
“是!”三人挺直腰板,離開了房間。
“聊聊?”等屋內只剩下兩人後,井隊看着大蛋開口。
“嗯,你說。”大蛋微微點頭,拽過一把椅子,坐在了井隊對面。
“有些事我聽說了,也知道最近這段時間,你們長錦挺難,但是這個節骨眼上,作爲老朋友,我還是想勸你一句,別妄動。”井隊直截了當的開口。
“老井,今天,是別人在我門口開槍了。”大蛋認真的迴應道。
“這事,過不去了?”井隊看見大蛋這個態度,正色問道。
“哥們,你能以朋友的角度跟我說這句話,我謝謝你。”大蛋擠出了一個笑容。
“行,那我懂了,一會我讓人進來,就在公司裡給你做個筆錄吧,大半夜的,就不折騰你了。”井隊也跟着一笑,隨即補充道:“對了,今晚槍擊案的嫌疑人已經鎖定了,是一個叫吳定遠的無業遊民,你們公司這邊,有傷亡嗎?”
“沒有,那個槍手就在門外崩了幾槍,隨後就走了,他沒進過公司內部,而我也不認識這個人。”大蛋沉默半晌,言語篤定的迴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