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五點半。
P蘭店區,聖瑪利亞私人醫院。
“踏踏踏!”
隨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走廊中響起,林忠虎帶着三四個手下,徑直向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走去,林忠虎今年三十九歲,身高大約一米七五左右,剃着一個寸頭,看起來面相很兇,而他在區裡出名,是因爲二十三歲那年,在街頭參與了一起鬥毆案件,導致了對方兩死一殘,林忠虎這邊被抓的四個人,斃了兩個,死緩一個,作爲第四被告的林忠虎也被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如今纔剛剛出來了一年多一點。
而林忠虎之所以能在出獄一年多的時間就竄了起來,完全得益於他的十五年牢獄生涯,這麼多年的監獄蹲下來,林忠虎籠絡了不少兩勞釋放人員,這些人普遍沒什麼學歷,而且好逸惡勞,辦起事來不僅乾脆利落,而且下手也狠,比絕大多數社會混子都能豁的出去,完全擺出了一個亡命徒團伙的架勢。
面對這麼一羣不顧後果,而且跟窮鬼一樣的團伙,市內大大小小的混子都爲之頭疼,因爲他們混了這麼多年,已經有底子了,在很多項目上,也都不願意跟林忠虎這種連飯都吃不飽的人去爭,倒不是因爲他們爭不過,而是因爲林忠虎這邊的人,至少都是蹲了十年苦窯的勞改犯,他們犯點事進去蹲個三年五年的,就跟回家探親一樣,根本不在乎,但是別人肯定不願意跟他們扯這個犢子,也正因爲這一點,林忠虎硬生生的在別人手裡搶下了幾個沒手續的黑採沙點,還有土石方料坑,一年內就完成了原始累積。
林忠虎雖然不聰明,但也知道自己總這麼憑藉巧取豪奪,不是長久一道,這才把目光投在了蘭江村的殯葬工程上,打算讓自己洗白上岸,在爭奪蘭江村這個工程之前,林忠虎自然清楚這是一個肥差,也做出了付出一定代價的準備,所以他的預想跟楊東差不多,也打算莫北先去徵一批地,然後坐山觀虎鬥,等蘭江村那邊真正的黑馬跑出線之後,一次性的把事解決利索,沒想到莫北這邊纔剛剛出徵,就讓人兩槍把腿給乾折了。
“刷!”
林忠虎這邊走到病房之後,門口的兩個青年也隨即起身:“虎哥!”
“啊,人怎麼樣了?”林忠虎微微點頭,用下巴指着病房門問了一句。
“剛做完手術,人在昏迷,還沒過麻醉呢。”一個青年簡單介紹了一下莫北的情況,隨後繼續道:“不過醫生說北哥沒什麼大事,左腿那一槍沒打中骨頭,養好了就行,右腿那一槍打中了膝蓋骨,得換一個人造的半月骨,以後可能會產生一定影響,但是還不至於瘸了,除了腿上的傷,他最嚴重的傷在屁股上,讓人紮了一刀,把腚眼子豁開了。”
“大哥,他們這豁開的不是莫北的屁股,而是你的臉啊!”林忠虎旁邊一個下巴長着瘊子的中年聽見這話,眨巴着眼珠子就回應了一句。
“我艹你媽瞎媽的,你要是不會說話,就少說兩句,行嗎!”林忠虎扭頭罵了一句。
“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說莫北的屁股是你的臉!”瘊子中年看見林忠虎急眼了,連忙開始解釋,這個中年名字叫做孟倫,也是林忠虎的獄友之一,同時也是林忠虎身邊,唯一一個不是因爲暴力犯罪被判刑的人,孟倫此人先後入獄兩次,罪名都是盜竊,而且兩次都分在了林忠虎的監室裡,也就留在了林忠虎身邊,並且始終以林忠虎的師爺自居。
“你快把你這個大屁股嘴給我閉上吧,行不行!”林忠虎聽完孟倫的解釋,再次喝罵了一句,隨後把目光投向了病房門口的青年:“莫北挨的這兩槍,是誰崩的?”
“是千喜公司的人乾的。”青年如實迴應了一句:“最近這段時間,在太平那邊混的吳浩然,也去蘭江村圈了幾塊地,北哥也一直想琢磨他,今天上午,北哥聽說吳浩然住院了,就帶着我們去看了一眼,吳浩然說他的地讓千喜公司收走了,北哥就帶我們去蘭江村堵了一下對夥的人,沒想到他們那邊也去了不少人。”
“嘖!”
青年話音落,還沒等林忠虎說話,孟倫就伸手捋了一下瘊子上的幾根毛:“對夥這是他媽的有伏兵啊。”
“你他媽把嘴給我閉上!”林忠虎再次罵了一句,隨後對青年繼續發問道:“千喜公司,就是做工程的那個老齊?”
“對,就是他。”青年點頭應和。
“我見過這個人,他也不是在社會上玩的呀,手裡怎麼還有這種能開槍的人呢。”林忠虎聽見這話,頓時蹙眉。
“大哥,這事我去辦吧。”孟倫眼珠子滴溜亂轉的插嘴道。
“你能辦個JB,你快眯着吧。”林忠虎嗆了一句:“這事等我琢磨一下。”
“我真能辦,你咋就不信呢。”孟倫吧嗒着嘴,明顯沒把林忠虎的話放在心上。
……
另外一邊,齊德昌跟楊東通過電話之後,一個人駕駛着自己的途樂越野車,趕到了楊東就診的私人診所,隨後被張傲接進了門,帶着他走進了楊東的病房當中。
“咣噹!”
隨着病房的門敞開,齊德昌邁步走進了房間內,來的路上,他已經準備了一肚子訴苦和埋怨的話,可是等進門口,看見楊東滿身繃帶的模樣,頓時皺了下眉:“怎麼弄的,怎麼傷成這樣呢?”
“沒事,小刮小碰而已。”楊東見齊德昌進門,撐着身體靠在了牀頭上:“齊哥,坐。”
“哎,好。”齊德昌微微點頭,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小東,來之前我也不知道你受了傷,所以什麼都沒準備,你別見外。”
“沒事。”楊東微微一笑,也沒跟齊德昌繞彎子:“齊哥,你是爲了莫北的事來的?”
齊德昌聽見楊東率先提起這茬,微微一怔,沒有應聲。
“呵呵,你想說什麼直接說就行,不用不好意思。”楊東繼續開口。
“小東,既然你已經猜到我的目的了,那我就不跟你繞彎子了。”齊德昌聽完楊東的話,略作猶豫後,直言開口:“我跟老柴的關係你也知道,當年我難的時候,他拉了我一把,所以他現在有事跟我張嘴,我確實不能推脫,之前他說你們過來,需要借用我公司的一個名頭,我毫不猶豫的就同意了,但是說真的,我真不知道,他讓你們過來是爲了蘭江村的事,而且你今天又開槍打傷了林忠虎的人,這一點,太讓我爲難了,你也知道,我和林忠虎都是本鄉本土的人,他在這邊稱霸一方,我也得指着這一畝三分地混飯吃,所以我即使真的想幫忙,但是林忠虎這種人,我也開罪不起。”
“嗯,我能理解。”楊東認真聆聽着齊德昌的話,微微點頭。
“小東,我現在過來找你,不是要跟你劃清界限的,我只是想勸勸你,能不能在蘭江村這件事情上收手,畢竟……”
“齊哥,你也知道,我這次過來,就是爲了蘭江村來的,怎麼可能突然收手呢。”楊東莞爾一笑,看着齊德昌的眼睛:“你這麼勸我,是因爲自己不想得罪林忠虎,又不想得罪老柴吧。”
齊德昌沉默不語,算是默認。
“你放心吧,柴哥那邊,我已經打完招呼了,從今天開始,我們立着自己的名頭出去辦事,不打着你千喜公司的招牌了,如果林忠虎那邊的人去找你,你就跟他說,咱們鬧翻了,我單扯一面旗,跟你沒關係了。”
“小東,這件事,給你添麻煩了,我這個人膽子不大,這種事,我是真的不敢跟你們綁在一起捅咕。”齊德昌聽見楊東的迴應,心下暗鬆了一口氣,他也確實不想因爲這些與自己無關的事惹禍上身。
“如果說麻煩,應該是我們麻煩你纔對,人嘛,爲自己着想很正常,更談不上對不起誰。”楊東說話間,伸手拿起了旁邊的煙盒,點燃了一支菸:“齊哥,現在林忠虎那邊的人,我們已經得罪完了,下一步他肯定會找你的麻煩,如果咱們雙方要劃清界限,我們可能就顧不上你了。”
“沒事,沒事,這一點我都想好了,正好我兒子馬上就要放暑假了,明天一早,我就帶着他出去旅遊一段時間。”齊德昌直接把話接了下去。
“呵呵,好啊。”楊東聞言,笑着點了點頭,他明白齊德昌的用意,他此刻躲出去,就是再躲自己和林忠虎的紛爭,估計在雙方分出勝負之前,齊德昌是不會露面了,到了這一刻,楊東愈發感覺,自己要求脫離齊德昌是個爭取的選擇。
“小東,來之前,我讓公司的法務擬了一份合同,主要內容就是把你們之前徵佔在公司名下的地塊,歸還給你們個人,你看看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嗎。”
“嗯。”楊東聞言,伸手將合同接了過來。
十分鐘後,齊德昌推門離開了私人診所,如釋重負的坐進了途樂車裡,緩緩離開。
病房內,林天馳看見齊德昌走了,重新回到了楊東的病房裡:“怎麼說的?”
“嘩啦啦!”
楊東揮動了一下手裡簽好字的合同:“齊德昌這是看見咱們要跟林忠虎掰手腕,提前撒丫子跑了。”
“一個林忠虎能把齊德昌嚇成這樣,看來這個人不簡單啊。”林天馳接過楊東手裡的合同審視着:“既然齊德昌跑了,下一步林忠虎肯定得找咱們,該怎麼應付,你想好了嗎?”
“沒有了老齊這面盾,咱們接下來會挺難,這時候,如果張曉龍在就好了。”楊東聽完林天馳的問題,忽然想起了曾經那個憑藉一己之力,將嶽子文和柴華南他們這些勢力攪得雞犬不寧的悍匪,但此刻距離兩人的一年之約,僅僅纔過去了幾個月,想到這裡,楊東嘬了下牙花子,隨後再次低下頭,也有些犯愁的思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