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東在骨灰堂裡這一坐,就是半個多小時的時間,許久之後,才挪動腳步,亦步亦趨的向門外走去。
“東子,你還好吧!”骨灰堂門外,林天馳看見楊東蠟黃的臉色,迎上去扶住他的胳膊之後,神色關切的問道。
“沒事。”楊東喘息了幾口,微微側頭避開了刺眼的陽光。
“你在醫院躺了這麼久,不適合過多運動,我送你回家休息吧。”
“我還沒有事沒辦完。”楊東微微搖頭,打斷了林天馳的話:“我記得你跟我說過,當初我受傷之後,是被一個好心人送到醫院的,對吧?”
“沒錯。”林天馳點了點頭:“那個人叫馬吉明,是個騎行愛好者,當時把你送到醫院之後,他還墊付了手術費什麼的,事後我去還錢的時候,他只收下了自己墊付的錢,但是好處費一分沒收。”
“聯繫方式有嗎?”
“有。”
“給他打個電話,咱們去見見。”
“現在啊?”林天馳看着連站都站不穩的楊東,舔了下嘴脣:“東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你的身體情況真的不適合過於操勞,要不,再恢復幾天吧。”
“馬吉明對我有救命之恩,於情於理都該過去,這事別爭了。”楊東打斷了林天馳的話:“你跟馬吉明聯繫吧,另外在路上的時候,再取十萬現金。”
“行吧。”林天馳見楊東如此固執,只能點頭應了下來。
……
另外一邊,柴雨琪從醫院離開之後,驅車返回了家中,剛一進門,正好跟準備出去接柴浩哲放學的李俊茹撞了個對面。
“哈嘍啊,媽咪!”柴雨琪看見李俊茹,輕輕揮了揮手,率先打了個招呼。
“死丫頭,你還知道回家呢!”李俊茹看見柴雨琪蓬頭垢面的樣子,眉宇間閃過了一絲慍怒:“這麼多天我給你打電話都不接,你要幹什麼,造反嗎?”
“哎呀,媽!”柴雨琪撒嬌似的嘀咕了一句,隨後微微側頭:“我這不是有事嘛!”
“有事,你能有什麼事,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一個月不回家,不就是爲了去醫院照顧那個小流氓嗎!”李俊茹拽了拽柴雨琪的衣服:“你自己聞聞,你這身上都什麼味道了?”
“行,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洗澡。”柴雨琪見家裡的母老虎準備開始說教,當下換好拖鞋,找了個藉口準備開溜。
“柴雨琪你站住,我今天必須得很嚴肅的跟你談談。”李俊茹根本沒給柴雨琪溜走的機會,握住她的手腕之後,正色開口道:“你要知道,你出生在一個有教養的家庭,你不是沒人管的野孩子,也不是那些街頭的小太妹,我不反對你在外面交朋友,但是你在交朋友的同時,麻煩你擺正自己的身份,並且有一個自己的底線,作爲一個姑娘家,你別讓自己那麼不值錢,更別讓人覺得咱們家是一個沒有家教的家庭,可以嗎?”
“哎呦媽,你怎麼越說越離譜了呢,我怎麼就沒有身份了,我怎麼就不值錢了?”柴雨琪站在原地犟了一句。
“你整天跟楊東不清不楚的混在一起,這是在幹什麼?一個女孩子家,整天泡在一個男人的病房裡,動輒一個來月不回家,這是你該做的事情嗎?”
“楊東救過我的命,現在他受傷了,我照顧他有什麼不妥嗎?”柴雨琪在楊東這件事情上,也十分敏感,聽見李俊茹這番話,頓時開始抵抗。
“沒錯,我也承認他救過你的命,如果你想報恩,那麼你讓你爸爸給他聯繫一些生意,或者在他負傷的時候,花錢給他請一個護工,這些我都能理解,可是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像是在報恩嗎?你這明明就是倒貼!”
“對,我就是倒貼,我就是喜歡楊東,憑什麼不可以呀!”柴雨琪的聲音提高了一個八度。
“柴雨琪,我警告你,父母對你的寵溺,不是你反過來用來抵抗和要挾我們的籌碼!”李俊茹認真的看着柴雨琪:“我允許你跟楊東交朋友,但是你必須把握自己的底線,不管是我個人,還是我們的家庭,都絕對不允許你跟他有越過雷池的關係,你找男朋友,必須給我帶回來一個門當戶對,品行端正的男孩,而不是這樣一個每天街頭喋血,用青春和生命去賭明天的小混子,懂不懂!”
“我不懂!”柴雨琪毫不猶豫的反嗆了李俊茹一句:“當年你也是大家閨秀,最後不是也嫁給了在修配廠修車的我爸嗎,既然你能選擇自己的愛情和未來,憑什麼我不可以!”
“你……”李俊茹被柴雨琪一句話氣的語塞,半晌後,才氣沖沖的繼續開口:“柴雨琪,我不管楊東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但是我警告你,我堅決反對你們的關係,更無法容忍你們在一起,我知道你現在我不理解我,覺得我是在踐踏你的幸福,可是從長遠來看,我讓你遠離楊東這樣的人,纔是在對你的人生負責!”
“媽,我已經二十三歲了,已經成年了,我有獨立人格,有獨立的思維,更有是非判斷的能力,我知道這個世上的父母都愛自己的孩子,可是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安全感不需要你強加給我,我會爲我自己的選擇買單!”柴雨琪話音落,繞過李俊茹就向客廳走去:“我跟楊東的事情,誰都不能阻止,包括你也不行,你不讓我跟他在一起,我就出家!”
“柴雨琪,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李俊茹被氣得臉色泛紅。
“我是在捍衛自己的幸福!”柴雨琪停頓了一下,轉頭看着李俊茹:“還有,你說我不能跟楊東在一起,但是我還告訴你,你所謂的那些不能越過雷池的事情,我們都發生過了,你說這些已經晚了!”
“柴雨琪,你懂不懂得什麼叫自愛!”李俊茹感覺自己都快被這個女兒給氣瘋了:“一段不被父母祝福的感情,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還不都是你逼的,我跟你說昂,從今天開始,你別再跟我提有關楊東的話題了,否則我一衝動,真容易離家出走,然後給你抱一個外孫子回來!”柴雨琪威脅一句,隨後很快消失在了樓梯上。
“氣死我了,這個不爭氣的倒黴孩子!”李俊茹看着空蕩蕩的樓梯,猛地一跺腳。
柴雨琪上樓之後,邁步走向了浴室,將門反鎖以後,露出了一個得勝者的笑容:“姐的幸福,必須握在自己手裡,豈能被你們阻止!”
別墅門口。
“吱嘎!”
隨着邁巴赫停滯在門前,小成走到車下,拽開車門,跟柴華南一起站在了車邊。
“咣噹!”
與此同時,別墅的房門也被推開,隨後李俊茹氣沖沖的向着旁邊的凱迪拉克轎車走去。
“嫂子!”小成遠遠看見李俊茹,開口打了個招呼,發現李俊茹沒理自己,頓時一撇嘴:“大哥,嫂子情緒不太對啊。”
“媳婦,你去接兒子啊。”柴華南看見李俊茹向這邊走來,笑着開口。
“我偷人!”李俊茹沒好氣的拽開了車門。
“怎麼了,誰又惹你生氣了?”柴華南聽見這話,賤嗖嗖的湊上前去,看着車位裡柴雨琪的G63,咧嘴一笑:“小雨啊?”
“除了你的寶貝女兒,還能有誰啊。”李俊茹煩躁的迴應道。
“這個孩子,太不懂事了,一會我訓她。”柴華南笑着安撫了一句,隨後話鋒一轉:“對了媳婦,楊東前陣子不是住院了嗎,今天剛剛出院,我晚上約了他來家裡吃飯。”
“柴華南,你不覺得你這個行爲,是在引狼入室嗎?”本已經坐進了車裡的李俊茹聽見這話,又重新走到了車下,開口向柴華南問道。
“引狼入室?”柴華南眼神中閃過了一絲不解:“爲什麼這麼說呢?”
“你的寶貝女兒這一個月都在哪,你心裡就一點數都沒有嗎?”李俊茹知道柴華南是在裝傻,臉上怒氣更盛:“孤男寡女在醫院逗留了那麼久,你難道一點都不擔心嗎?”
“俊茹,你想多了,楊東這次真的受傷很重,而他之前救過小雨的命,平時對小雨又很照顧,他受傷了,小雨去護理他,我覺得這種事情很正常,何況他們並非孤男寡女,因爲楊東那些朋友,還有定遠都在醫院陪着。”柴華南解釋了一句。
“老柴,我實話告訴你,我從來都沒指望過小雨能給我帶一個乘龍快婿回來,作爲一名母親,我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如果楊東是個普通人,哪怕是出身寒門的窮小子,只要他是真心對小雨,我都可以接受他,但他的身份背景不同,他是江湖中人,難道你不知道這一點嗎?”李俊茹把話說到這裡,眼圈微微含淚:“不管是我哥哥,還是你,這麼多年,這個江湖帶給我和我家庭的痛苦,已經很多了,它讓我經歷了生死離別,也讓我經歷了無數擔驚受怕的夜晚,你知道你在監獄裡這五年多的光陰,我是怎麼捱過來的嗎?你不知道!你也不能理解!”
“俊茹,撇去社會人士這個身份不談,楊東這個孩子,確實挺好的。”柴華南言語蒼白的辯解了一句。
“楊東上次來家裡,我跟他明確說過,如果他想跟小雨在一起,就必須要退出江湖,可是從他住院這件事情上來說,我們都能看出他的選擇,不是嗎?”李俊茹伸手拭去了眼角的淚水:“作爲一名母親,我只是不想讓我的女兒重蹈覆轍,重新去歷經一次我所體會過的痛苦,我只是想讓她知道,兩個人在一起,除了感情,更重要的是陪伴!是安穩!”
“媳婦,別生氣了。”柴華南看見李俊茹睫毛上的淚珠,伸出了手掌:“這件事,我會去處理。”
“啪!”
李俊茹一把推開了柴華南的手掌,重新坐回了車內:“我不需要你的敷衍,但是我需要你清楚,柴雨琪不僅僅是我的孩子,她同樣也是你的女兒!”
“嗡!”
李俊茹話音落,直接駕駛這凱迪拉克離開車位,向別墅區的出口方向駛去。
“大哥,看這樣,嫂子是真生氣了,自打你當年入獄以來,我今天還是第一次看見她掉眼淚呢。”小成看着卡迪拉克的尾燈,呲着大板牙補充道。
“你他媽快閉嘴吧,你都能看出來的事,我能看不出來嗎!”柴華南斜眼打斷了小成的話,站在車邊,同樣滿心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