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河口區,醫大二院。
楊東和羅漢剛走到急診室,便看見了胳膊包着繃帶,在門前徘徊的張傲,隨後兩步邁上前去,楊東看了一眼張傲打着繃帶的手臂,頓時皺眉:“你們這是什麼情況?”
張傲循聲擡頭,看見楊東過來以後,焦灼的心情當時便穩定不少,輕聲道:“今天中午,劉寶龍那邊忽然來了很多人,把我和天馳哥堵在了院子裡,天馳哥跟對夥的人嗆了幾句,然後就打起來了,後來天馳哥受傷,店也被那些人砸了!”
楊東聞言,站在原地做了個深呼吸:“打架的事先放一放,天馳呢?他現在是什麼情況?”
“還不好說!天馳哥左上臂骨折了,後腰也捱了一刀,是匕首捅的刺穿傷,造成了出血性休克,醫生說要先做腹切口手術,確認是否傷到了內臟,如果腎破裂的話,情況會很危急!”張傲將醫生的話複述了一遍,繼續道:“天馳哥手術的時候,需要家屬簽字,但我沒有他家人的聯繫方式,就冒充他表弟把字簽了,我向朋友借了些錢,又在家裡要了點,已經把手術費付過了。”
“天馳他爸身體不好,這種事,儘量別跟他家裡說!”楊東伸手拍了拍張傲的肩膀:“手術費的錢,我會盡快還你!”
“東哥,這錢不急着還,你什麼時候給我都行。”張傲很實在的說完一句話,有些擔憂的看着楊東:“我現在不怕別的,就怕劉寶龍那夥人不會善罷甘休,還得繼續禍害咱們!”
“劉寶龍!”提起這個名字,羅漢緊咬鋼牙:“帶隊打傷天馳的人是誰,你知道嗎?”
“知道,就是咱們抓李靜波那天,被你一腳踹躺下的王新明!”
羅漢聞言,眼神中兇光迸射,但也沒再多說,轉頭看向了楊東。
“現在天馳還在手術牀上躺着呢,一切以他爲主,其餘的事過後再談。”楊東感受到羅漢無可抑制的怒火,開口安慰了一句,隨後坐在走廊的長椅上,使勁搓了搓臉,緩解着壓抑的心情。
三小時候。
“咣噹!”
手術室的病房被推開之後,醫生邁步走出門外,用沾血的手套摘了下口罩:“誰是林天馳家屬?”
“醫生,我是!”聽見醫生的話,楊東頓時起身。
“你是?”醫生斜眼掃了楊東一眼:“你是他什麼人?”
“我是他表哥!”楊東語速很快的解釋完,追問道:“他現在情況怎麼樣?”
“刺穿傷,體內傷道十三公分,造成了內出血,萬幸的是,這一刀避開了所有的重要血管和神經,緊貼着腎動脈刺了過去,如果稍微偏一點,可能就沒命了!”
學醫出身的楊東聽見這話,表情瞬間舒緩了不少,羅漢看見他這個表情,也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向醫生問道:“也就是說,林天馳沒事了,對吧!”
“至少目前來看,還沒有生命危險,但會不會留下後遺症,誰也不敢保證,具體的情況,需要等病人過了危險期,我才能給出確定性的結論。”
羅漢指了指醫生身後的病房:“我能進去看看嗎?”
“這是手術室,你以爲菜市場呢,想進就能進!”醫生白了羅漢一眼,繼續道:“病人的手術剛剛做完,正在縫合傷口,而且也沒有意識,你們如果想見,就等他過了二十四小時危險期吧,還有,你們前期交納的手術費用,已經在急救中用得差不多了,明晚六點之前,必須交納剩餘的住院押金。”
楊東聽完醫生的解釋,內心已經篤定,林天馳已經脫險了,接過了醫生的話茬:“我們還需要交多少錢?”
“先交五萬吧,多退少補!”醫生言語冰冷的迴應道。
“好!”
“抓緊昂!”
醫生話音落,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五萬!”羅漢聽完林天馳需要的醫藥費,有些茫然的坐在了身後的長椅上:“就他媽一天功夫,我就是出去賣屁.眼子,肯定也湊不出來這麼多錢啊!”
“東哥,如果實在沒辦法,我再回家張羅點吧。”張傲看見羅漢犯愁的模樣,再次開口:“最近這段時間,我媽一直讓我找個技校去上學,我如果回家騙她說我找到了學校,也許能要點學費出來。”
“你別瞎整了,你媽開那個小理髮店,賺點錢已經夠不容易得了,你就別給她添堵了!”楊東擺手拒絕了張傲之後,想了想:“這幾天,你先留在醫院照顧天馳吧,錢的事,我來想辦法!”
“五萬塊錢不是個小數,你能有什麼辦法!”羅漢聽完楊東的話,十分煩躁的撓了撓頭。
“鈴鈴鈴!”
不等楊東回話,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楊東看了一眼來電的陌生號碼,接通了電話:“喂,你好!”
“哎,楊東嗎?我是電子廠的俞主任,告訴你個好消息,你小子算是走狗屎運了,今天廠子裡有兩個工人,偷着往外倒騰電子元件,被保衛科抓住,給開除了,所以就閒下來了兩個名額,這樣吧,你跟那個叫羅俊卿的,明天一早就來上班,直接上崗,接替那兩個人的職位,第一個月的押金和服裝錢全免了,怎麼樣,這個待遇挺不錯吧!”
“俞主任,這個活,我不幹了。”楊東聽完對方的話,一口回絕。
“怎麼着,嫌錢少啊!”俞主任聽見楊東拒絕了自己,頓覺自己失言,將底線透給了對方,猶豫了一下後,隨即補充道:“這樣吧,在咱們之前談好的基礎上,我每個月再給你加二百塊錢,每個月工資三千,可以嗎?”
“俞主任,謝謝你的好意,但這個工作,我真不幹了。”楊東雖然滿心煩躁,但仍舊禮貌的回絕道。
“啥你媽意思,跟我坐地起價呢,是不?”俞主任再次被拒絕以後,頓時急眼了:“你他媽就應聘一個普通工人,是不是以爲離了你,我們廠子就得黃啊,怎麼着,一個流水線的崗位,你還JB想讓我給你開八千啊?”
“我他媽想要五萬,你給的起嗎?!”聽見俞主任埋汰的語言,楊東壓低聲音喝問道。
“……”俞主任聽見這話,頓時一愣。
“嘟…嘟……”
電話另一端,楊東直接掛斷了電話。
“誰啊?”羅漢看見楊東臉色不悅,擡頭問道。
“沒誰,一個傻逼!”楊東說完話,做了個深呼吸:“今天晚上,咱們倆去萬昌一趟。”
“你要整劉寶龍啊?”羅漢立即皺眉問了一句。
“天馳是被劉寶龍的手下打傷的,我去找他要醫藥費,難道他不該出嗎?!”楊東毫不猶豫的開口道:“今天晚上,除了天馳的醫藥費,李靜波的錢也必須歸上,我不想拖了!”
“我去買刀。”羅漢聽完楊東的話,轉身就走。
……
當晚,八點整。
萬昌夜總會地下室。
“咣噹!”
儲物間的門被推開以後,大明和小戴率先走進了屋內,後面的劉寶龍等房間內的浮塵微微消散後,才步伐穩健的走了進去。
“撲棱!”
牆角處,已經被小戴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呂建偉,看見劉寶龍出現,瞬間坐了起來。
“我聽說,你晚上還沒吃飯呢,餓嗎?”劉寶龍看見呂建偉的狀態,宛若聊家常一般,笑問了一句。
“……”呂建偉身邊滿是嘔吐的污穢,靠在牆角盯着劉寶龍,一聲不吭。
“老呂,我記着你以前是個挺爽朗的人啊,怎麼幾天不見,變成沉默的羔羊了呢!”劉寶龍話音落,扭頭笑看着小戴:“你怎麼回事,咋給你呂哥禍害成這樣呢?”
“我沒禍害他。”小戴抿嘴一笑:“呂哥挺喜歡咱家那幾個孩子,他們鬧的時候,呂哥沒站穩,自己摔的。”
“操,你都多大人了,咋還這麼有童心呢!”劉寶龍聽完小戴的解釋,開口埋怨了呂建偉一句,隨後坐在了房間內的那張破椅子上:“老呂,你都冷靜一下午了,事兒考慮的怎麼樣了?”
“我跟你之間,有事兒嗎?”呂建偉下午被小戴逼着生吞了大約兩三萬的鈔票,雖然事後嘔吐出了大部分,但胃裡面仍然被殘留的紙屑弄的些消化不良,除了疼痛難忍的胃,因爲大量嘔吐,損傷了呼吸道的緣故,他的聲音也異常沙啞。
“我艹你媽的……!”大明看見呂建偉不忿的模樣,邁步便要上前。
“哎!算了!”劉寶龍看見大明的舉動,輕聲喝止了一句,隨後坐在椅子上,自顧的點燃了一支菸。
隨着大明停下動作,房間內再次陷入了沉默,寂靜的只剩劉寶龍吸菸的聲音。
“老呂,我在大L生活了幾十年,發現這個地方,沒啥好的,只有大海不錯,因爲不管你把什麼東西扔進大海里,它都會毫不拒絕的照單全收,這其中,可能也會包括你!”
呂建偉仍舊沉默。
“萬昌夜總會的前身,叫做千隆Ktv,當時這裡的老闆叫做張驍,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這個人,但是在此時此刻,他沉在海底,可能連骨頭渣子都已經爛沒了。”劉寶龍撣了撣菸灰:“在這個房間裡,我辦成過很多事,那些識相的人,現在都生活的不錯,我希望,你不會是一個不識相的人,因爲在那些不識相的人裡面,你並不是混的最好的一個。”
呂建偉聞言,微微擡頭:“如果我偏偏是個不識相的人呢?”
“老呂,我的爲人你也許還不瞭解,但咱們可以慢慢處,當然,咱們倆是不是還有處下去的機會,決定權在你手裡……我一會有個應酬,等我回來,會再見你一次!”劉寶龍頓了一下,用拿煙的手指了指呂建偉:“人吶,有時候可以跟天鬥,可以跟地鬥,但是千萬別跟自己鬥,更別跟命鬥。”
話音落,劉寶龍起身,邁步離開了儲物間。
“咣噹!”
隨着鐵門落鎖,房間內再次陷入了黑暗,呂建偉回憶着劉寶龍的一番話,身體開始不可抑制的顫抖,內心無比掙扎。
劉寶龍在地下室短暫見了呂建偉一面,隨後帶着大明和小戴,直接從後門離開,驅車參加朋友的應酬去了。
……
與此同時。
醫大二院正門,楊東和羅漢二人懷揣着兩把剔骨鋼刀,邁步上了一臺出租車,直奔萬昌Ktv趕去。
出租車上,楊東臉色陰沉,自始至終一言不發,在大L的江湖中,劉寶龍算不上龍蟒,甚至連水蛇都算不上,饒是如此,劉寶龍的權威,也絕非是此刻的楊東等人能夠挑戰的。
在楊東心中,自己此行去萬昌的結果,並不樂觀,但是他不得不去,他這趟過去,不是爲了進行宣泄的報復,也不是爲了給別人證明他多麼仗義。
楊東選擇去萬昌,是因爲他心裡害怕了,既然現在受傷的是林天馳,那麼下一個,就可能是羅俊卿,楊東不怕劉寶龍,但他真的很怕自己惹出來的事,會逐一報應在自己的朋友身上。
此刻的楊東,只想用手裡的鋼刀告訴劉寶龍,什麼叫做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