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平坡村的村支書在半個月前因病去世,目前一切事務都由村長李振學負責打理,不過關於今天抓捕冬皓的事情,他並沒有參加,因爲他父親在前一天下午去世了,而今天上午剛進行完火化,骨灰已經擺在了薄皮棺材裡,就在院裡的靈棚正中放着,準備等次日一早進行下葬。
按照風俗,這天晚上李振學家本來應該擺幾桌酒的,但是由於一個通緝犯來了這邊,公安局嚴禁聚集。
晚上八點半,李振學正在給父親守靈,村裡的治保主任就敲響了院門:“三舅,村子裡的檢查已經結束了,但市局的幾個領導都還沒走,說讓你去村委會一趟,有事跟你商量!”
“好,我知道了!這就去!”戴着孝帽子的李振學答應一聲,起身對着屋裡喊道:“老伴兒,我去趟村裡,你替我守着靈!陰陽先生說了,這個香爐裡面的香,二十四小時都不能滅!”
“好嘞!”屋裡傳來了一道女聲。
李振學聞言,連孝帽子都沒摘,就邁步離開了院子。
“踏踏!”
大約十分鐘後,李振學的媳婦在屋裡用手機打完了一盤鬥地主,這才姍姍來遲的到了院子裡,結果卻發現香爐裡面的香早都滅了,頓時心下一驚,連忙走了過去,李振學此人很孝順,且脾氣不好,如果讓他知道自己因爲玩手機讓香滅了,肯定免不了一頓大嘴巴子。
“爸!我給你點香了!你別怪我!”李振學媳婦念念叨叨的跪在棺材前方,伸手拿起了幾根清香,但連續按了兩次打火機,卻都被風吹滅了。
“啪!”
李振學媳婦微微轉身,用身體擋住晚風,再度按下了打火機。
“呼呼!”
狂風再起,又一次的將火機吹滅,而且靈棚裡面的靈幡、花圈全都隨之晃動了起來。
“咕嚕!”
李振學媳婦擡頭看見老人的遺像,忽然感覺有些害怕,吞嚥着口水開口道:“爸,之前您得病的時候,我端屎端尿的沒少伺候您,該盡孝的時候,我一句怨言都沒有,您不能因爲這點小事就跟我生氣吧!如果您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那兒媳婦給您磕頭道歉!您現在就讓我把風點上吧,行嗎?”
“刷!”
李振學媳婦話音落,原本呼嘯的狂風卻十分巧合且突兀的停了下來,躁動的花圈和靈幡也霎時沒了動靜。
“爸,如果你在天有靈的話,就保佑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在那邊缺什麼少什麼的,就給我託夢!”李振學媳婦神神叨叨的嘀咕着,再度點燃了打火機,終於順利的將三支香點燃,向着香爐插了過去。
“咣噹!”
就在她伸手的同時,平靜的院子裡忽然傳來了一陣響動。
李振學媳婦擡頭望去,看着面前火紅的棺材,手掌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爸,我膽子小!還有心臟病!您可別嚇唬我!”
“咣噹!”
李振學媳婦話音落,棺材板肉眼可見的動了一下。
“有鬼啊——”
李振學媳婦喊了一嗓子,但調門還沒等提起來,頓時白眼一翻,直接嚇昏過去了。
“嘭!”
下一秒,棺材板直接被推開,隨後冬皓直接在裡面坐了起來,涼風一吹,讓正在發低燒的他打了個寒顫。
李振學父親是個很迷信的人,臨終前堅持不想火化,想要土葬,而李振學大大小小也是個幹部,而且還想接任村支書,所以就沒敢違反國家政策,但是在老爺子火花的時候,也給火化工塞了一個紅包,使得老爺子的屍骸並沒有被烤碎,還保持着骨棒的形狀,按照人形擺在了棺材當中,索性李振學條件一般,買的是薄木板刷紅漆的薄皮棺材,通風性尚好,而且棺材板也不沉,否則的話,以冬皓現在的體力,絕對就得被困死在裡面。
月光揮灑,冬皓坐在棺材裡大口喘息,在裡面悶了幾個小時,烤人骨頭特有的味道,薰得他想要嘔吐,他環顧一週,確認院裡沒有其他人了,很快從棺材裡爬出來,重新將棺材板復位,邁步就要往外走,但走了幾步,又回到了棺材前方,恭恭敬敬的跪在了棺材前面,對着老人的遺像磕了三個頭,點上了三支香:“老爺子,今天我蒙了難,走投無路之下,驚了你的亡魂,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我一般見識!如果能逃過這一劫,我找個廟,湊齊十八個和尚給你念往生咒!”
語罷,冬皓撒腿就跑,很快消失在了遠門之外。
一分鐘後,李振學媳婦悠悠轉醒,藉着窗口投出來的燈光,迷迷瞪瞪的看了一眼周圍,剛纔她在昏倒的時候,手裡的三支香已經摺斷了,但擡頭一看,前面的香爐當中,此刻卻直直的插着三根尚在燃燒的香。
“嘎!”
李振學媳婦嘴角一歪,又抽了。
……
冬皓離開李振學家之後,並沒有直接逃跑,而是隨便找了一戶人家,鑽進了院門外用紅磚和木板搭建,四處漏風的煤棚子裡,準備躲到十一二點再離開,結果等了沒多大一會,就隔着煤棚子的縫隙,看見了外面成片的手電光芒。
“嘩啦!”
聽見陣陣沉悶的腳步聲,冬皓咬牙掏出兜裡的仿五四,準備進行拼死一搏,但還沒等他衝出去,就有一個漢子推開了一旁的院門,站在煤棚子邊上問道:“老劉,啥事啊?這麼急叫我?”
“別問了,抓緊跟我走,村長李振學家鬧鬼了!”另外一人迎上來,急匆匆的開口。
“你可別他媽扯犢子了!到底咋的了?”漢子無語。
“我沒跟你開玩笑!李振學他媳婦口口聲聲的說他爹活了!還說他爹在棺材裡要出來!”老劉解釋了一下。
“扯JB淡!李振學他爹火化,不是咱們倆跟着去的嗎?人都燒了,咋出來啊?”漢子有點虛。
“說的不就是嘛!剛纔村長去村委會辦事,回家就看見他爹的長明香斷了,給他媳婦好頓揍!但是他媳婦咬死了說家裡鬧鬼!一提起村長他爹,嘎嘎就開始抽!聽說都吐沫子了,120正往這邊趕呢!村裡幾個老人都說他媳婦那樣不像是裝的,還把張半仙也給請到他家裡去了!張半仙說老爺子這是心願未了,捨不得走!讓村裡多去點年輕力壯的老爺們和殺豬匠啥的,說男人陽氣足,能鎮一鎮!”老劉頓了一下,看着穿着背心褲衩的漢子:“你抓緊換衣服,咱們倆看看去!”
“你快拉褲兜子去吧!我現在尿尿都分叉,能有雞毛陽氣啊!出力的時我能幫忙,但這事我說啥也不摻和!”漢子聽完老劉的一番話,感覺脊背發涼,寒毛直豎:“我剛看完《殭屍先生》,你說村長他爹不能屍變吧?”
“哎呀,他家那麼多人你有啥好怕的!不比你一個光棍自己在家強啊?快穿衣服跟我走吧!”老劉催促了一句。
“也對,我他媽自己在家,更JB害怕!那你等我……算了,你進來陪我換個衣服吧!”漢子腦門子冒汗的拽着老劉走進了院子裡。
冬皓蹲在煤棚子裡,聽着兩個人的對話,喘息着靠在了牆壁上,臉上也是一層冷汗,他不是怕鬼,完全是因爲緊張。
齊平坡村是一個城鄉結合部,因爲距離市區比較近,所以租住的打工者不少,平時每到晚上,一條主街上人羣熙攘,各種路邊攤鱗次櫛比,或許是由於李振學家鬧鬼的事,也可能是因爲村裡出現了一個通緝犯,總之這天晚上的齊平坡村,迎來了一年中最寂靜的時刻,大街上一個人沒有,就連小吃鋪和超市提前都關門了。
隨着齊平坡村鬧鬼的傳聞越來越兇,使得這邊的租戶越來越少,逐漸成爲了安壤外來人口最少的一個城鄉結合部,這些後話不提,冬皓在煤棚子裡一直蹲到了晚上十一點鐘左右,這才重新出現在了街道上,一路躲避着監控,並沒有向市外行進,而是奔着市內趕去,他清楚現在警方在防止他跑出安壤,所以越往外走,管控的肯定也就越嚴。
冬皓等徹底脫離齊平坡村地界,進入市區之後,拽開車門坐進了一臺黑出租裡。
“去哪啊,哥們?”出租車司機此刻正在跟一個老孃們在微信上撩騷,開車都不怎麼看路,更沒有注意後座的冬皓。
“九江路!”
“好嘞!”
……
冬皓一路上換了四臺黑出租,最後乘坐摩的趕到了清源小區,這個小區是安壤市最老的小區之一,院子裡電線胡亂高懸,還蓋着不少小倉房,這個小區裡面只有四棟樓,而且沒有物業,且設施設施極爲老舊,冬皓在院裡轉悠了一圈,最終走進了一個樓道當中,摳開對聯取出後面的一把鑰匙,動作很輕的敞開房門,閃身進入了房間裡。
面前這個房子,是冬皓剛到安壤的時候,通過假身份購買的,裡面存放着不少現金和槍支、藥品之類的東西,是一處很早之前就準備出的安全屋。
“嘩啦!”
冬皓進屋後,扯開一袋已經受潮的方便麪猛啃了兩口,緩解了一下胃裡的飢餓感之後,打開牀頭櫃,取出了裡面的一張SIM卡和一部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