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帆辦公室內。
呂建偉聽說於志廣要找人對楊東下死手,呼吸逐漸變得急促了起來:“可我這麼做,不是在犯罪嗎?”
“呵呵,姐夫,你的公司裡面偷稅漏稅,用盜採的樹木做綠化,拖欠農民工的工資不給,這些事,哪一件不是在犯罪啊,面對楊東這種人,你用常規手段,根本沒法對付他,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把這個人從世界上徹底抹掉,至於你是先下手爲強,還是等着他吞掉你的公司,你自己琢磨吧,對了,還有一點你可以放心,我找的人,知道自己賺的是什麼錢,即使將來事情漏了,他們也不會亂咬的。”於志廣把話說完,緩緩坐在旁邊的真皮沙發上,不疾不徐的點燃了一支菸,他選擇給呂建偉出這個主意,不僅僅是爲了幫呂建偉,而是在來之前,就知道了楊東在新帆開槍的事,所以他也哆嗦,更怕楊東槍裡的下一發子彈,真的會打在自己身上。
呂建偉聽完於志廣的一番話,坐在原地斟酌了許久,隨後目光陰狠的擡起了頭:“找你說的這種人,需要多少錢?”
……
當晚六點多鐘,楊東和羅漢離開劉悅的病房,兩個人趕往了一樓的急診辦公室內。
“咚咚咚!”
楊東敲了敲敞開的房門,隨後微微探頭向裡面看了一眼,很客氣的向一個護士問道:“你好,麻煩問一下,你們科室有個姓賈的實習醫生,他人在嗎?”
“哦,在呢,他剛來換班!”小護士甜甜一笑,轉頭看着後面辦公桌邊上,一個穿着便裝,正捧着鋁飯盒吃飯的青年:“賈醫生,有人找!”
“踏踏!”
楊東聽完護士的介紹,邁步走到了實習醫生身前,伸出了手掌:“賈醫生,你好!”
“哎,你好!”賈姓醫生大約二十出頭的年紀,帶着無框眼鏡,長相也還算清秀,看見進門的兩位陌生人,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放下飯盒,起身跟楊東握了下手:“你好,你們找我有事嗎?”
“哦,昨天晚上,你在門口救的那個人,是我弟弟,我們聽說你把他的醫藥費給墊上了,上午過來給你送錢,但其他人說你是夜班。”羅漢道明來意後,低頭看了一眼賈瑜的餐盒,發現裡面只有一份米飯和一個素菜,頓時招了下手:“哎呀,你怎麼就吃這個呢,走,出去,我請你喝點。”
“不用,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還得工作呢。”賈醫生被羅漢突如其來的熱情,整的有些無措,擺手拒絕了一句。
“哎呀,你昨天晚上救了我弟弟的命,我就請你吃頓飯,你還客氣啥啊,走吧!”羅漢話音落,完全不由分說的拽着賈醫生的胳膊,直接向門外走去,如果旁邊的人不是聽見了幾人的對話,多半還會以爲羅漢的舉動是來追債的。
十分鐘後,實在拗不過羅漢熱情的賈醫生,無奈之下,在醫院旁邊選擇了一個平價菜館,隨後三人坐在了一張桌邊。
“賈醫生,咱們聊了半天,還沒有對你做出自我介紹呢。”楊東微微一笑,再次向賈醫生伸出了手掌:“我叫楊東!”
“羅俊卿!”羅漢也跟着點頭。
“哎,你們好,我叫賈瑜!”賈醫生跟楊東握了握手,隨後對羅漢也微微點頭。
“甲魚?你這名挺長壽啊!”羅漢聽見這個名字,微微一愣:“挺帥個小夥子,怎麼還起了個兩棲小動物的名字呢?”
賈瑜這個人,本身就比較靦腆,在聽見羅漢開出的玩笑後,頓時面色一滯,氣氛僵在當場。
“賈醫生,我這個兄弟不太會聊天,你別往心裡去。”楊東感受到有些冷場的氣氛,笑着從包裡掏出了一個牛皮紙信封,推在了賈瑜身前:“這裡面有一萬塊錢,除了你幫我弟弟墊付的醫藥費之外,剩下的,算是我們略表心意。”
“昨天晚上,我一共墊了不到七千的醫藥費,你們把這個錢還我就行,其餘的我不要。”賈瑜此人,看起來就是那種比較刻板的書呆子形象,聽完楊東的話,打開信封,數出自己之前墊付的醫藥費之後,還從兜裡找出了一些零錢,將剩下的三千多塊錢給楊東推了回去。
“賈醫生,你這是什麼意思,嫌少啊?”羅漢看見賈瑜的動作,楞了一下。
“我是一名醫生,治病救人是我的職責所在,請你不要侮辱我的人格和職業道德。”賈瑜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直視着羅漢的眼睛,認真開口。
羅漢聞言語塞。
感受到賈瑜此人比較執拗的性格之後,楊東微微撇嘴,也沒再說別的,羅漢跟賈瑜這種人更是沒什麼話說,也開始自顧吸菸,而賈瑜似乎同樣沒有感受到這種尷尬的氣氛,竟然在揹包中拿出了醫書和一個記事本,趁着上菜的功夫,伏在飯桌上做起了題。
楊東看見賈瑜伏案的樣子,不禁啞然失笑,彷彿在一瞬間找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當年上學時候的楊東,也都會隨身帶着兩本厚厚的醫書,幾乎在所有的閒暇時間,都在學習和做題,看見面前這個跟自己相差不了一兩歲的實習醫生,楊東心生感慨,也略帶羨慕,如果自己家中沒有出現那麼多變故的話,那麼現在的自己,應該也都早已參加工作,成爲一名優秀的外科醫生,體驗着跟現在截然相反的人生了吧。
楊東在晃神的空當,剛好看見了賈瑜書寫的內容,笑了一下:“賈醫生,我能打斷你一下嗎?”
“哦,怎麼了?”賈瑜停下筆,微微擡頭。
“你現在書寫的內容,是錯的。”楊東伸手指了指賈瑜的記事本:“你剛剛記錄的火器傷處置,寫着應該在六至八小時內實施清創,並且即刻縫合傷口,以防止失血過多,但這種處置方法顯然是不太合適的,按照流程,火器傷在進行徹底清創之前,是不宜一期縫合的,而且你只說了應該儘早給予抗生素,卻沒有配給破傷風抗毒素……還有這裡,傷口局部見稀薄膿液,淡紅色,量多,無異味,最可能感染的致病菌,並非你記錄的金黃色葡萄球菌,而應該是最容易跟它混淆的溶血性鏈球菌。”
“你以前學過醫?”賈瑜聽完楊東的迴應,有些訝異的擡起了頭。
“嗯,在醫學院上過學,但是剛到大二,便因爲家事退學了,當初我因爲做錯你這道題,被導員訓過,所以有些印象。”楊東笑着點頭。
“你在哪所學校?”
“X和醫大,15屆的。”
“哎呀,學長啊!”賈瑜聞言,頓時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容:“我是16屆的。”
“哦,是嗎!”楊東聽說賈瑜是自己同校的校友,同樣有些詫異:“我記着你們那屆新生入學,我還負責過接待呢,搞不好,咱們倆還見過。”
“哈哈,這可真是太巧了。”賈瑜雖然不善言辭,但是能見到校友,他還是難掩驚喜的情緒,神態和言行都客氣了許多,同時有些尷尬的指了指身前的筆記本:“學長,你也知道,咱們畢竟不是軍醫,像是這種火器傷,平時接觸到實際案例的機會,太少了,所以難免會有些陌生。”
“是啊。”楊東同樣莞爾:“當年我們系裡的一個導員,在這方面的經驗很豐富,我倒是沒少向他請教。”
“師兄,那你再幫我看看這道案例,男,三十三歲,左大腿槍彈傷五小時,傷口在院外經過初步處理,查體爲:T37.7攝氏度……”賈瑜說話間,直接拽着椅子,湊到了楊東身邊。
……
有了一個校友的契機,楊東跟賈瑜坐在一起,很快找到了共同語言,但楊東的學業畢竟已經放下了很多年,所以除了一些自己當初比較喜歡鑽研的冷門知識,在其他方面,還是比不過賈瑜的,饒是如此,兩個人還是聊了很久,因爲有了相熟的話題,所以飯局的氣氛也融洽了許多。
由於賈瑜晚上還有急診的工作,並不能飲酒,所以大家只是簡單吃了個便飯,就各自分開了,賈瑜也在臨走前,跟楊東互相留了微信號碼及通訊方式。
飯局散罷,賈瑜先行回了醫院,楊東和羅漢則站在醫院門口,聊起了天。
“昨天晚上,你都一夜沒睡了,先回去休息吧,我已經給張傲打了電話,他正往這邊走呢,等小悅的病情緩解一些,再辦個轉院手續,讓他住到天馳的病房裡,這樣咱們照顧起來也會比較方便。”楊東看着羅漢的黑眼圈,同樣打着呵欠迴應了一聲。
“好。”羅漢微微點了下頭:“那你等我一會,我去樓上取點東西,然後等小傲過來,咱倆就撤。”
“嗯。”
話音落,羅漢轉身向醫院內走去。
同樣一夜沒閤眼的楊東,此刻也有些意識昏沉,等羅漢走後,隻身坐在花壇邊上,點了支提神煙。
“啪!”
楊東這邊剛剛把煙點燃,一支粗壯有力的大手便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哥們,借個火唄!”
“啊,好!”楊東拿着打火機,本能擡頭。
“嗖!”
與此同時,一柄殺氣騰騰的砍柴斧,刃口閃爍着寒光,十分粗暴的奔着楊東的面門掄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