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漢義作爲六間房村的書記,早些年在礦業發達的時候,也賺過一些錢,不過賺錢的方式普遍都是有人來這邊開礦,給他拿一部分乾股,或者他幫忙買地拿的好處費,跟那些發橫財的礦主並不一樣,拿到的錢都是固定的,而且也不懂得以錢生錢的投資,這幾年給孩子在市裡買房買車,再娶個兒媳婦,基本上也就不剩啥了。
因爲以前賺錢容易,所以姜漢義花錢也痛快,平時不僅喜歡喝酒賭錢,而且沒事還總跟村裡的幾個小寡婦扯扯犢子,直到鐵礦行情低迷之後,他斷了經濟來源,但卻落下了花錢大手大腳的毛病,日子一直捉襟見肘,此刻二河願意找他談投資,那姜漢義自然是樂得接受的。
姜漢義跟譚吉勝趕到村民九組之後,坐在了老呂略顯髒亂的家裡,端着茶缸子對他擺手道:“你現在就給組裡的各家各戶打電話,讓他們派個代表,過來嘮嘮徵地和拆遷的事!”
“我們這個組在山溝子裡面,大多數村民都是留守兒童和孤寡老人,沒幾個會用電話的!而且好多地方都沒信號,想開會,我得去挨家挨戶的找!”老呂中午在得到二河的保證之後,也對這件事挺有熱情,披上軍大衣準備出門。
“吱嘎!”
與此同時,馮旺也開着酷路澤紮在了老呂家門口,隨後帶着三個小青年,溜達着走進了屋裡,對姜漢義笑着點頭:“你也在啊!姜書記!”
“啊!這不是鴻慈公司的小馮嗎?你咋來了呢?快坐!”姜漢義中午跟馮旺喝過幾杯酒,以爲他也是三合集團的人,連忙起身熱情地招呼着。
“不用!您忙吧!我來這邊,也是公司那邊怕你們忙不開,讓我過來幫幫忙啥的!”馮旺看了一眼穿衣服的老呂,咧嘴一笑:“要出去啊,爺們?”
“對!通知村民過來開會!”老呂點頭。
“正好,走吧!我開着拉着你去!小銳,你們幾個去車裡,把咱們買的煙和礦泉水、飲料啥的,給搬到屋裡來,一會讓姜書記他們開會的時候喝!”馮旺對着帶來的幾個人吩咐了起來。
“哎呀!我們都是莊稼人,你們願意來我們這開發,就算幫了我們大忙了,咋還破費了呢!”姜漢義客氣了一句。
“應該的!到時候你在公司領導面前,多替我美言幾句,那就啥都有了!”馮旺挺會聊天的打了個招呼,等吩咐人把菸酒糖茶那些東西送到屋裡之後,就開車帶着老呂去村子裡,挨家挨戶通知了起來。
……
大約半個小時左右,九組的村民們就全都趕到了老呂家裡開會,而馮旺幫忙開車接了幾趟腿腳不方便的老人之後,就在這些人開會的時候,去了隔壁的屋子裡,雖然姜漢義把他當成了三合集團的人,但馮旺對於自己的身份還是拎得清的,知道這種事自己不能參與,更不能胡亂發表意見。
“哎!旺仔,你今天叫我們過來,不是說有好事嗎?整了半天,就是伺候一幫老農民唄?”一個手裡攥着蘋果手機的青年,十分無語的向馮旺問道。
“這裡面的事,你不懂!這次要在這邊徵地的公司,是沈Y來的一個大集團!我跟他們接觸,是戴洋幫我聯繫的,我已經跟對方談完了,最近他們要在這邊投資一些工程,準備分給我點活!到時候你們哥幾個要是沒事幹,那就都來幫幫我,咱們一起賺點過年的零花錢!”馮旺笑着對幾人解釋了一句。
“啊!我說的呢,你怎麼會平白無故的拽着我們往這破山溝子裡跑!別說,戴洋對你確實夠意思哈!”攥着蘋果手機的青年聽見這話,羨慕的看了馮旺一眼,他們這些人,都是普通家庭出身,在社會上瞎混,也混不出什麼名堂,至於戴洋那種全市出名的公子哥,他們更是沒有接觸的渠道和機會,所以對於戴洋給馮旺的關照,還是挺羨慕的。
“那是啊!當初戴洋我們倆是初中同學,他爹是當官的,平常總給他零花錢!那時候校外的混混都快把他當成提款機了,因爲他受欺負的事,我那時候沒少幫他打架!所以我們倆的關係才這麼好!”馮旺一邊聊着閒篇,一邊給幾人發煙。
“唉……還是年輕的時候交朋友容易啊,你那時候幫戴洋打打架,他現在就能給你甩工程!如果換成現在,別人想巴結他這個招商局的大公子,別說打架了,估計幫他殺人都白費!”另外一個青年略帶嫉妒的開口。
“話也不能這麼說,我當年幫他,並沒想過讓他今天報答我!感情嘛,都是一點點處出來的!”馮旺端起炕上用鞋盒子裝的瓜子,跟幾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着,準備等姜漢義他們開完會之後,繼續幫忙把那些腿腳不好的老頭老太太送回去,然後趁着這件事再去跟二河接觸一下,晚上藉機請對方吃個飯啥的。
“吱嘎!”
就在姜漢義那邊正在屋裡跟村民們聊徵地這件事的同時,一臺12款的哈弗H5踩着剎車紮在了老呂家的院子門外,隨着車門推開,一個四十多歲,骨瘦如柴的中年男子,穿着一件滿是油漬的軍大衣,帶着兩個二十出頭,同樣穿的不怎麼幹淨的小青年,大步流星的就走進了院子裡。
這個光頭中年,綽號叫做“病秧子”,在附近的十里八村,屬於一等一的村痞惡霸,年輕的時候因爲醉酒調戲村裡的婦女,被對方的老爺們一刀捅在了肚子上,在負傷的情況下又將其反殺,最終獲刑十年,因爲那次手上,他的胃被切除了一半,身體一直挺瘦弱的,看起來像是惡疾纏身一樣,所以才落得了這麼一個外號。
病秧子此人,雖然身體瘦弱,但有着一股蠻力,尋常打架,兩三個人都不是他的對手,而且此人就是一塊狗皮膏藥,誰一旦惹了他,他半夜砸人家玻璃,往人家水井裡灌大糞,基本上什麼缺德事都幹得出來,不僅本地老百姓怕他,就連當地派出所都拿他沒啥辦法,因爲他即便惹了事被送進去蹲拘留,但出來之後還會變本加厲的折騰,附近這些村子的老百姓看見他,不管男女老少,全都哆嗦。
“咣噹!”
病秧子帶着另外兩個村癩子推開房門,直奔姜漢義他們正在開會的東廂房,隨着他掀開門簾,屋裡的男女老少們也是集體一愣,許多人臉上都露出了厭惡的表情,靠近門口的幾個人,還特意挪動身體躲開了他。
“秧子,你咋還上這來了呢?找老呂有事啊?”姜漢義看見病秧子之後,心裡咯噔一下。
“操!我找他這個老JB登幹啥!我是來找你的!”病秧子伸手推開了旁邊的一個老太太,一屁股坐在了炕頭上,拿起了一盒玉溪:“我艹,你們這生活挺他媽好啊!都抽上這個了?”
“這煙是別人給拿的!秧子,你找我啥事啊?”姜漢義溫聲細語的問道。
“你可別JB跟我裝傻了!你在這幹啥呢,你心裡沒數啊?”病秧子斜眼看着姜漢義,露出了一個鄙夷的笑容:“我問你,村子裡是不是要徵地了?”
“對,是有這麼個事!但你在村子裡沒房沒地的,這事跟你沒多大關係,所以我就沒通知你!”姜漢義點了點頭。
“你放你媽屁!我在村子裡沒地,還沒有產業嗎?我問你!我廠子那塊地,怎麼算啊?”病秧子梗着脖子沉聲問道。
“秧子!咱們做人做事,總得講道理吧!你廠子的那塊地,它壓根也不是你的啊!”姜漢義聽說病秧子是奔着這塊地來的,語氣頓時硬了起來。
“艹你媽!聽你這話茬,意思這事還跟我沒關係了唄?”病秧子嗷的一嗓子,聲音比姜漢義還大的喊道。
“病秧子!咱們都是一個村子裡住着的,以前你有難處,我這個當長輩的,能幫你一把也就幫你一把了!但是你可不能恩將仇報啊!”姜漢義看見病秧子要急眼,多少還是有點打怵的。
其實他們兩個人爭吵的原因,就是中午在飯桌上的時候,姜漢義對二河提起過,他擁有的那二百畝山地,十多年前礦業好的時候,有一夥外地人提前在山上挖坑埋好了鐵礦石,騙姜漢義說那裡有礦線,要叫他合夥一起幹,而姜漢義利慾薰心之下,就投了十五萬進去,而且還把那片地包了下來,結果對方收到錢,直接就跑了,而姜漢義卻包了一片連莊稼都不能種的砂石地,純純的就算是賠了。
再後來,病秧子從監獄裡放了出來,一來二去的就認識了市裡的幾個混子,然後強行霸佔了姜漢義的那片荒地,在臥龍崗這邊投資了一個簡易冷庫,水電費用都是對方出,病秧子則每年收取租金,同時又在另外一邊挖了一個坑,替別人做廢品收購場的處理,主要用來堆一些廢料,或者焚燒一些帶有膠皮的電纜線啥的,賺的就是地租的錢。
因爲病秧子這個人牲口霸道的,名聲相當臭,附近的村民們也不敢招惹他,就連身爲村書記的姜漢義,面對這麼一個混不吝也沒啥辦法,只能當做看不見一樣,任由他在自己的地上蓋冷庫和廢品站,也不敢找他要租金。
對於那片荒地,姜漢義原本是沒抱什麼希望的,沒想到如今卻忽然值錢了,肯定想要把它賣了彌補一下自己的損失,卻沒想到,病秧子居然把目光盯在了自己的賣地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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