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深夜,李靜波從礦區附近的果山離開之後,再度跟楊東在市內的一家黑旅店內匯合,兩人隨即產生了一段交談。
“我聽龍哥說,今天晚上,你們撲空了?”楊東捧着一桶泡麪,對着李靜波問道。
“沒錯,這事怪我了!”李靜波自顧啓開一罐啤酒,挺鬧心的悶了一口:“之前阿現把丁三子的位置透漏給我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到他會有暴露的風險,但是我一心想要去救小馬,卻忘了保護他的安全!在薛猛身邊做內鬼,本身就是一件壓力挺大的事情,他臥薪嚐膽了這麼久,我一直挺虧欠他,而今天晚上這件事如果是個局的話,那阿現他現在……我之前給他提供過一個GPS定位器,但是一直也沒收到反饋!”
“事情已經出了,你現在太自責也沒用,你沒被薛猛那邊設的局圈進去,這已經算是不幸當中的萬幸了!既然搶人這條路行不通,那索性就按照原本的思路,正常跟薛猛進行換人吧!”楊東看着滿面愁容的李靜波,開口安慰了一句。
“唉……”李靜波再次發出了一聲嘆息,隨後跟楊東碰了一下啤酒罐,仰頭喝乾了一罐啤酒。
……
礦區那邊,成佑赫接到阿呆的一個電話之後,看着從衛生間走回來的薛猛,微微搖頭道:“阿呆那邊來電話,今天晚上李靜波那邊的人確實去了山上,不過李靜波並沒有露面,從人數上來看,他應該是沒有外援,只有三四個人蔘與了槍戰,我這邊的人重傷了一個!”
“受傷的人我會負責,如果人沒了,撫卹金和該給的賠償,我一分都不會少給!”薛猛聽說成佑赫的人沒了,直接把責任攬在了自己身上。
“現在的問題,並不在賠償上面,而是要先把事情處理好,李靜波沒中套,咱們就失去了先手的機會,一旦拖到明天,咱們在交易的時候沒辦法把馬進給他,事情可就徹底失控了!”成佑赫對於死人的事情同樣觸動不大,而是站在薛猛的角度上思考了一下問題。
“呼——”
薛猛聽見這話,擡手捂着臉,深深地嘆息一聲,明顯是對於這件事相當的犯愁,但是又異常無奈的看向了成佑赫:“今天晚上李靜波連山都沒上,肯定已經做好跟我對抗到底的準備了,而你讓我承認小馬在我手裡,如果明天我交不出人的話,他肯定不會相信我的任何解釋,這件事捅到我爸那,已經是鐵定的事實了!”
“還有機會!雖然馬進沒再咱們手裡,但李靜波不是還在你身邊安插了一個內鬼嗎!這也是他的人,不是嗎?”成佑赫寬慰一句。
“內鬼是誰,查到了嗎?”薛猛拿起桌上的煙盒抽出一支,打火機的火苗隨即在陰鷙的眼眸當中跳動。
“我讓阿呆扣下了你手裡的幾個人,除了一個叫吳寶現的青年在逃,果園那邊出事的時候,就是這個吳寶現把看護房周邊的人引開的,阿呆審了一下,其餘三個人都沒承認,我感覺事情應該就是出在這個吳寶現身上!”成佑赫說完自己的推測,頓了一下繼續道:“我的人已經散開在山裡了,而且把阿呆也留在了那邊,如果他們能把人找到的話,咱們這邊也算有了李靜波的人!”
“自古以來,願意做內鬼的人,全都是死士,吳寶現敢來這裡,本身就是冒着風險的!何況他在李靜波的心裡,位置肯定比不上馬進!畢竟馬進是李靜波娶我妹妹之前,就跟在他身邊的老人了!”薛猛靠在沙發上,吐出了一口長長的煙霧:“先找人吧,抓到了,總聊勝於無!”
“這麼悲觀?”成佑赫看見薛猛此刻的狀態,不禁莞爾。
“你認識我的時間太短,我瞭解我們家的結構!我告訴你,越是有權有勢的家庭,人情味越他媽淡薄,你是沒見過我那個大哥,他簡直就是一個人精!很多時候,我甚至感覺他精明的可怕!他骨子裡就是那種對於權柄迷戀到近乎執迷的人!而且這種性格還是天生的!這麼多年跟他相處的時候,我始終在僞裝成一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虎逼,因爲我怕稍微表現出一些過分的聰明,都容易被他視爲眼中釘!”薛猛提起自己的家庭,眼中也透出了一股難以言狀的厭惡:“很多時候,我都想跟我大哥去談,告訴他我只想發點小財,過過人上人的日子,對於那種絞盡腦汁維持家族生意的身份沒有任何興趣,可是我比誰都清楚,他根本不會信我,我說的越多,越會讓他產生懷疑,所以我只能給自己留好退路,這次來東北,我就是開拓自留地的,想要打造一塊不僅讓薛然,就連我爸都伸不進手,只屬於我自己的地盤,做我的土皇帝!可是李靜波一旦把這件事情捅出去,我大哥肯定會借用這個機會,徹底把我的退路封死,然後把我禁錮在G肅的,如果事情真的走到了這一步的話,那麼從此以後,我就徹底被軟禁了,一旦等我爸百年之後,我和李靜波,都將成爲薛然最先清掃的對象!你說,我能不悲觀嗎?”
“你家裡的問題,居然會這麼嚴重?”成佑赫聽完薛猛的一番話,也是微微蹙眉:“我還以爲,你只是跟李靜波不合,畢竟你們之間有矛盾的時候,你爸還是偏向你的!”
“他偏向我,是因爲我骨子裡流淌的是薛家的血,但是跟薛然相比,我並不佔有這種血脈上的優勢,這些事你不清楚,但是李靜波清楚,所以他比誰都明白,一旦我在這邊做的事情傳到我爸的耳朵裡會發生什麼事情!李靜波看不透薛然,是因爲他們接觸不過,但我都清楚!”薛猛按熄了手裡的菸頭:“李世民被譽爲一代明君,尚且有弒父殺兄的斑斑劣跡,所謂的貞觀之治,是他用血緣換來的!何況我們這種普通人呢!”
“與其在這發牢騷,還是想想怎麼能夠儘快把眼前的難題解決掉吧,你還沒有完全失敗,不是嗎?”成佑赫斜了薛猛一眼,繼續道:“至少目前爲止,你還有許多轉圜的餘地!”
“你指的是哪方面?”成佑赫吸了吸鼻子。
“首先來說,李靜波今天晚上既然願意相信吳寶現提供的消息,冒險讓人上山去搶人,而不是告訴吳寶現找機會跑,我已經百分百能夠證明,馬進的確是出現問題了,而且李靜波已經咬死了人就在你手裡,這麼一來,他在搶人失敗的情況下,勢必要用尤啓林跟你換人,而咱們只要把尤啓林扣在手裡,就有機會把礦區這邊發生的事情全部掩蓋下去!”成佑赫已經在薛猛身上發現了巨大的價值,而且始終抱有扶薛猛上位,藉助他的力量壯大自身的打算,自然不會眼睜睜的看着薛猛在這種家族內鬥當中失敗。
“你覺得可能嗎?”薛猛看着成佑赫,露出了一個苦笑:“李靜波不是傻逼,就算他能押着尤啓林來跟我換人,也會提前留好後手的,只要他想,那麼他手裡的東西,有無數種方式可以遞到我爸的手裡!”
“那已經是後話了,是咱們現在首先要做的,還是要除掉李靜波和尤啓林,只要他們倆都沒了,就算李靜波的東西真的遞到了你爸手裡,那麼也只是一份孤證了,到時候,你有無數的方式可以去反駁,而且你似乎沒有抓住對於你而言,在家族當中最有利的優勢!”成佑赫笑呵呵的開口。
“優勢?”薛猛略一挑眉,似乎沒有想清楚,自己究竟有什麼優勢,竟然可以讓他在眼下這種險象環生的情況當中平穩落地。
“在你父親眼裡,你是一個莽夫,而一個莽夫給人的第一標籤,就是沒有腦子,對嗎?”成佑赫狡詐一笑:“只要李靜波沒了,你完全可以把事情全部推到薛然身上!如此一來,你的局勢就徹底逆轉了!”
“你在開什麼玩笑,以薛然的腦子,咱們倆綁在一起都玩不過他,懂嗎!”薛猛聽見成佑赫提出的主意,沒有任何興趣的擺了擺手。
“正因爲這樣,你的勝算才更大!你知道自己不是薛然的對手,你爸一定也清楚,所以李靜波一死,你只要把這件事僞裝成是薛然對於你的陷害,那麼他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已經信了三分!只要我們繼續加把勁,他全信也不是沒有可能,這麼一來,你的短板反而會成爲優勢!”成佑赫看着薛猛糾結的表情,頓了一下繼續道:“我知道,你現在最擔心的事情,就是明面上跟薛然鬧翻的下場,但是我要提醒你的是,李靜波死了,你爸猜不到怎麼回事,但薛然肯定清楚,你不咬他,勢必就會被反咬!事到如今,你的情況就是在逆水行舟,如果不想淹死,那麼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背水一戰!”
薛猛聽完成佑赫的話,呼吸變得急促了不少:“如果我妹妹知道李靜波死在我手裡,也許會恨我一輩子!”
“重要嗎?”成佑赫目光冷冽的看向薛猛:“你覺得現在的李靜波,會考慮你妹妹的感受嗎?”
“媽的!”
薛猛聽完成佑赫的一番話,沉吟片刻後,目光倏然一沉:“你說得對,我已經沒有選擇了!明天的交易正常舉行,其中的細節,你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