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集團內,歐陽昭慶辦公室的房門被楊東一把推開,隨即大步走進了辦公室內。
“趙茂華那邊的事,你都處理完了?”正在看文件的歐陽昭慶看見楊東進門,笑着打了個招呼。
“你先把手頭的事放一放,我想跟你聊聊!”楊東臉色很難看的坐在了辦公桌對面的沙發上。
“怎麼了,你說!”歐陽昭慶微微點頭,從辦公椅上起身,打開身後的書架櫃子,取出了一盒茶葉。
“別忙了!”楊東擺手打斷了歐陽昭慶的動作:“我問你,付敬興的事,是什麼情況?”
“你指的是付敬興的官司啊!”歐陽昭慶聽見這話,纔算明白了楊東的臉色爲什麼會這麼難看,拿着茶葉盒緩緩走到了沙發邊上,在給茶具上水的同時,繼續開口道:“付敬興的案子,是我讓老郝繼續起訴的,這件事我承擔全部責任。”
“胡鬧!你知不知道,付敬興是苑老二介紹給我的!而且在我弟弟的案子上,苑老二幫了我很大的忙,你現在這麼做,是在拆我的臺!明白嗎!”楊東雖然控制着情緒,但聲音也不覺間大了起來。
“這件事,我並不認爲我做的有錯,當初付敬興來三合集團借錢的時候,簽署的就是買賣合同,等於已經把他的資產賣給了三合集團,如果他能夠按期履約,把欠款歸還,我可以按照合同走,但是以他現在的情況,根本就無力償還這筆貸款,所以集團有權處置他的抵押物,或者說,這個抵押物只是一個口頭上的說法,在他簽署買賣協議的那一刻開始,他的車和房子已經屬於三合集團了,我現在讓法務收回集團資產,這有問題嗎?”歐陽昭慶用消毒鍋煮着茶杯,語氣平緩的問道。
“放貸這個行業,也是有它的規矩的!而且三合集團還是正規公司,你知道這種做法有麼多下三濫嗎!”楊東見歐陽昭慶如此心安理得,眉頭緊鎖。
“楊總,我記得我當初加入三合集團的時候,就跟你說過,我只負責商業上的事,對於你們涉及的江湖恩怨,一概不管不問!在你看來,付敬興借錢是高利.貸,不過對我而言,這就是一起普通的商業運作,他把房產抵押給咱們,本身就像是一個對賭協議,現在他賭輸了,自然得爲自己的行爲承擔惡果,這沒什麼不對的,你在意名聲,可我不在意!與利益相比,我可以選擇無視任何詬病!”歐陽昭慶落落大方的回答完楊東的問題,倒了半杯茶推到了楊東面前:“付敬興既然選擇了這種對賭的方式,自然要承擔自己失敗的代價,而我當初之所以願意用低息把這筆錢借給他,同樣也是在賭,當初我看中的就是把這筆錢借出去之後,一旦付敬興無法按期還款,那麼就可以給集團創造翻倍的利潤,現在的結果顯而易見,是我賭贏了。”
“我不管你對這件事是什麼看法,但是我絕對不同意你這種行爲方式!我已經通知老郝去法院那邊撤訴了!付敬興的事情到此爲止!他抵押的房產,退給他自行處理!”楊東斬釘截鐵的迴應道。
“爲什麼?”歐陽昭慶聽見這話,猛地擡起了頭:“這件事本身就是一個在正常不過的商業運作,你憑什麼把他推翻?”
“就憑三合集團是我的,這個理由夠嗎?”楊東盯着歐陽昭慶,目光鋒銳的問道。
“沒錯,三合集團是你的,但是我們簽了合同,所有的商業運作都要由我處理!我當初跟付敬興接洽,只是爲了給集團創造利益,沒有任何私心!所以你這個拒絕盈利的選擇,我無法接受!因爲這件事是跟我的薪資掛鉤的!”歐陽昭慶並未像楊東一樣情緒激動,而是冷靜的出奇,讓人懷疑他就是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賺錢機器。
“呼!”
楊東聽見歐陽昭慶的回答,吐出一口濁氣,端起杯喝乾了杯裡滾燙的茶水:“你想爲集團賺錢,這沒有錯,我承認你在經商方面有很高的天賦,但你要知道,商場也是有人情的,現在的三合集團一路坦途,但誰也無法保證它會始終一馬平川!所以如果非要讓我在利益和朋友之間做出一個選擇的話,我一定會選擇朋友!或者說,我不會選擇你這種竭澤而漁的方式!我承認,你現在的做法可以創造出短期利益,但是這種利益,卻是讓我用失去朋友的代價換來的,不是嗎?”
“我不懂人情!只懂商業!而且我的選擇並非竭澤而漁,只是你所謂的朋友,他們不懂商業規則而已!楊總,你要知道,以你這種思維做生意,是無法構建一個商業帝國的!”歐陽昭慶爲自己辯解了一句。
“在這件事情上,我們的出發點不同,思維也無法契合,但是我已經做出選擇了!付敬興的房產,必須退給他!至於你說的盈利,這筆損失不算在你的業績當中,在你年底結算薪資的時候,可以在總盈利的基礎上,把這八百萬加上去!”楊東沉吟片刻,最終做出了這個決定。
“我接受這個決定,是因爲你是集團董事長,至於其他的想法,我保留意見!”歐陽昭慶見楊東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雖然心裡不舒服,但還是點頭應允。
在楊東看來,他幫付敬興,是爲了保住苑老二的這個朋友,當初楊東最難的時候,苑老二可以毫不猶豫的拿出一千萬幫他渡過難關,這本身就是一種資源,但是對於歐陽昭慶來說,做生意的時候,用來填補資金短板的方式有很多,根本就不必要用朋友借款這種最低級的方式。
不論如何,在楊東的強勢干預之下,付敬興的案子還是註定了撤訴的結局,而楊東也話鋒一轉,繼續對着歐陽昭慶發問道:“還有件事!酒廠那邊的供貨商,今天集體來公司鬧事了,這件事也是你乾的?”
“沒錯,我組織了一個招標會,準備把酒廠所有的供應商全部清洗掉,重組新的採購渠道!”歐陽昭慶拿起煙盒,點頭把話接了過來。
“這麼大的事,我爲什麼不知道?”楊東側目。
“之前集團開會的時候,你正在外面忙黃碩的案子,所以缺席了,但是這個表決在中層以上會議中通過了,而且也有會議記錄,你的秘書應該給你遞過文件,或許是你沒注意到吧!”歐陽昭慶輕聲迴應。
“爲什麼要換他們?”楊東得知這件事是自己這邊的紕漏,也就沒再深究,而且歐陽昭慶說的沒錯,最近一段時間,他確實都在忙黃碩和騰翔他們的案子,對於集團內部的關注度並不高。
“因爲成本!我上任之後,翻看了相信酒廠五年內的所有賬目往來,發現酒廠在採購這一塊相當混亂!而且價碼逐年攀升!”歐陽昭慶撣了撣菸灰,話語流暢的開口道:“在之前的四年時間裡,酒廠這邊的原料供應價格,就一直高於市場價百分之五左右!而今年已經高出了百分之十,尤其是在你接手孝信廠之後,原料溢價更是攀升到了百分之十三!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意味着孝信廠每年在原材料支出的資金上面,就要莫名其妙的損失好幾百萬!而這種錢花出去,除了養肥一羣碩鼠之外,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有這麼多?”楊東微微挑眉,對於這個數額也吃了一驚,他在接手孝信廠的時候,酒廠的效益就是穩定的,在盈利的情況下,楊東也就沒再過多的進行改革,還真的沒深究過這些事。
“百分之十三的額外支出,還僅僅是賬面上有據可查的,賬本上的其餘漏洞就更多了,我有理由懷疑,今年酒廠原材料的上漲幅度,已經接近百分之十七,最主要的是,他們送來的東西也達不到標準線,以次充好大行其道!所以酒廠那邊的財務和質檢,我也準備洗牌,有問題的全部清走!”歐陽昭慶不留情面的迴應道。
“不行,你不能這麼做!”楊東雖然詫異於酒廠那邊的烏煙瘴氣,但還是打斷了歐陽昭慶的話:“孝信廠是常寬的產業,我接手還不到一年,如果我現在就對酒廠進行洗牌的話,會讓他背上罵名!”
“楊總!你如果連這件事也要阻止的話,恕我直言,這個活我沒法幹!”歐陽昭慶終於出現了情緒:“我是一個眼裡不揉沙子的人,但你卻要我直面藏污納垢的孝信廠,這不現實!集團更不應該是充滿裙帶關係的人情企業!”
“我同意你對酒廠進行改革,但是孝信廠原本的那些供貨商,都是常寬的老朋友,我對常寬承諾過,會替他照顧廠子和朋友!價格虛高,咱們可以談,但你沒必要採取這麼極端的方式,選擇不留餘地的把他們換走!”楊東感覺到歐陽昭慶明顯的牴觸情緒之後,拿起水壺給歐陽昭慶倒滿了一杯茶:“你是個精英,但你不懂江湖!”
“這本身就不是我應該懂的領域!”歐陽昭慶苦笑一聲,心中升起了濃濃的失落感,在此之前,他始終感覺孝信廠的變動,是他大刀闊斧進行改革的開始,但萬萬沒想到,最終居然會落得這種慘淡的結果。
“走吧,那些供應商都在會議室,我跟你一起陪他們聊聊!”楊東不置可否,拍了拍歐陽昭慶的胳膊後,率先起身,邁步向門外走去。
“呵呵!你們真以爲,商人就這麼好做嗎?”歐陽昭慶看着楊東的背影,臉上浮起一抹自嘲的笑容,目光黯淡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