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文隆的這場酒局,叫的都是一些比較有身份的客人,且不論這些人的本性如何,但他們的素質肯定還是有的,所以這場酒宴並沒有人喝醉,而且衆人也全都是點到而止,更像是一場由彭文隆牽頭舉辦的交友會一樣。
一頓飯只持續了一個多小時,便隨即散去,而楊東依舊跟在彭文隆身邊,送前來吃飯的客人離開。
酒店大廳裡,趙磊跟在萬紅仰身邊,猶豫了一下,微微側頭:“萬哥,要不然我給卡哥打個電話,叫他進酒店裡面來接你吧!”
“怎麼了?”萬紅仰駐足問道。
“我跟楊東之間的事,你也知道,所以今天這個場合,我怕……”趙磊看了一眼酒店大廳門前的停車場,很怕楊東會如法炮製,重新導演一場自己在呼市對他實施的那種刺殺。
“沒事,放心走吧,楊東但凡有點腦子,也不會在今天這個場合惹是生非。”萬紅仰聽說趙磊是因爲懼怕楊東報復,連酒店門都不敢出,臉上一片平和,大步流星的向門外走去,趙磊見狀,也快速掏出了手機,撥通了二雙的電話號碼。
“大哥?”二雙的聲音傳來。
“怎麼樣,你到酒店這邊了嗎?”趙磊壓低嗓音味道。
“放心吧,阮志雄和陳筍都跟我在一起呢,你一旦有事,我們這邊肯定響槍!”二雙毫不猶豫的回話。
“好!”趙磊聽見這話,纔算徹底安心,大步跟在了萬紅仰身後。
……
酒店門外,阮志雄隔着車窗看見楊東的身影,把臉上的匪帽往下一扯,攥着槍就要推開車門。
“哎!你他媽幹什麼!”二雙看見阮志雄的舉動,一把拽住了他肩膀的衣服。
“你放開我!我弟弟就是因爲這個王八蛋沒的!我他媽要報仇!”阮志雄鋼牙緊咬,從牙縫裡迸出了一句低吼。
“你瘋了!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場合!萬總和姓彭的都在!在這開槍,咱們全得玩完,槍一響,可就意味着拼命了!”二雙死死的按着阮志雄的肩膀:“你如果不是傻逼,就能夠分清復**送死的區別,對嗎!”
“呼呼!”
阮志雄看着楊東的身影,眼珠子通紅,氣喘如牛。
“別急,報仇的機會肯定有,但絕對不是今天!”二雙使勁按着他的肩膀,再度安慰了一句。
……
萬紅仰離開酒店以後,跟彭文隆打了個招呼,隨即便坐在了添越車內,趙磊則登上了後面二雙的一臺車,跟在了萬紅仰的車後面。
賓利添越車內,老卡握着方向盤在路上緩緩行進,目不斜視的開口道:“剛纔在酒店門口,我好像看見楊東了呢?”
“豈止是看見他,彭家那個小崽子今天擺這場酒宴,就是爲了楊東!”萬紅仰擰開手裡的保溫杯,喝着茶水開口。
“爲了他?這兩個人,還有這種交情嗎?”老卡聽完萬紅仰的話,眼中閃過了一抹難以化開的訝異。
“以前,我也沒聽說楊東還有這層關係。”萬紅仰對於此事也深感疑惑,靠在座椅上繼續道:“彭文隆的調令已經下來了,即將出任安壤市副市長,以他的身份,能夠在這個節骨眼上被下派,肯定是奔着補市長的空缺去的,所以他在人事調動確定的那一刻起,跟竇衛洲就已經是水火不容的政敵了,按理說,他孤立無援的去了安壤,正該是養精蓄銳的階段,但是卻公開跟竇家要對付的楊東站在一邊,穿上了同一條褲子,這可是對於竇家的公然挑釁!”
“這個姓彭的小子背景那麼深,即便去了安壤,也不是孤立無援吧。”老卡在等紅燈的時候,拿起了儲物格里面的煙和火機。
“彭家現在的主事人,是彭老爺子,聽說他雖然已經八十多歲了,但是精氣神很好,這種老幹部的執拗,我是見識過的,所以彭文隆既然能被扔下來摔打,那麼家裡就不會爲他提供任何助力,對於彭老來說,不給這個孫子提供任何助力,纔是對他真正的疼愛,彭文隆如果不是走到了萬丈深淵的那一步,其實跟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沒什麼區別,何況這個圈子裡的親情,也跟尋常人家有着區別,而且仕途兇險,家裡人也不可能護他一輩子,彭家與其在這種基層的爭鬥中保護他,倒不如讓他自己體會其中的兇險,畢竟這時候學會的東西,在未來可是能夠保命的。”萬紅仰輕聲品評了一句
“那你覺得,彭文隆今天請客的這頓飯,真能幫到楊東嗎?”老卡優哉遊哉的開着車,嘴角泛起一抹並不怎麼信任的笑容:“據我所知,安壤竇衛洲,曾經也是幹秘書出身的吧,如果除去彭文隆家裡的背景不談,兩個人的起點差不了多少,而且竇家跟楊東本身就有宿怨,可能因爲彭文隆露了個面,就對楊東產生忌憚嗎?”
“彭文隆今天能夠大張旗鼓的請客吃飯,而且寸步不離的把楊東帶在身邊,就是想讓所有人看看,楊東雖然離開了紅歌集團,但也不是誰都能踩上一腳的爛泥,至少身後還有人託着他呢!不過爲了一個楊東,過早的把自己暴露在了竇衛洲的視線裡,很不明智。”萬紅仰扔下了一句話,隨即便開始閉目養神:“爲了一個江湖草莽,居然自降身價,這個彭文隆,還是太嫩啊!”
……
酒店門前。
等所有的客人全部散去以後,彭文隆笑呵呵的看向了林天馳:“你沒喝酒吧?”
“沒有,你去哪,我送你啊!”林天馳瞬間通透。
“走吧。”彭文隆微微一笑,走向林天馳的奧迪A6,坐在了後排座椅上,楊東也隨即跟了上來。
隨着林天馳將車啓動,彭文隆降下車窗,任由盛夏傍晚的微風吹拂着臉頰,愜意的看着路邊鬱鬱蔥蔥的樹木和橙黃色的街燈。
“彭哥,你今天這頓酒……”楊東看着彭文隆的側臉,打開了話匣子。
“爲你擺的。”彭文隆沒等楊東把話說完,便輕飄飄的補充了一句。
楊東聽見這個回答,抿了下嘴脣,沉默無聲。
“今天到場的人,除了老萬,沒人知道我的底細,但是我經歷了一場政治風波,而且可以安然無恙的平安着陸,他們也會猜到一些什麼,有些時候啊,你給別人留下越神秘的印象,他們對你的忌憚就會越深,今天我帶着你在這些人面前刷了個臉,他們至少會知道,你身後還站着一個很玄的人。”彭文隆呼出淡淡的酒氣,聲音平穩。
“可是據我所知,你這次去安壤,跟竇錦晟的父親竇衛洲,應該是同僚吧?之前我辦竇錦晟的案子, 都是龔家明在幫我,所以竇衛洲應該是不知道咱們之間這層關係的,但你今天跟我一起大張旗鼓的露面,對於接下來在安壤的工作,豈不是埋下了禍根嗎?”楊東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怎麼,你認爲我如果不跟你一起出現,安壤之行便是一馬平川了?你得知道,江湖雖險,但比之廟堂尤不及!原本竇衛洲可以往上走一步,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而現在我忽然空降,他只要不傻,肯定知道我是去跟他搶飯碗的,面對他經營了那麼多年的政局,你覺得憑我一個兩袖清風的人過去,能如何泰然處之?”彭文隆對於楊東的擔憂根本不予理會:“竇衛洲是不會給我跟他分庭抗禮的機會的,與其過去表面上一團和氣,私下裡受到他的處處掣肘,我倒不如直接跟他撕破臉,你死我活的鬥一下,這樣一來,等他徹底把我壓制住的時候,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我,反而是最沒有攻擊性,最容易被忽略的時候,對嗎?”
楊東聽完彭文隆的話,抽出了一支菸,沒有作聲,彭文隆的城府之深,讓楊東感覺自己對他有了一個更新的瞭解,今天這場看似與政治毫無干系的飯局,實際上而言,卻是彭文隆下出的第一步棋,但不論如何,楊東都得承認,彭文隆這麼做,主要的原因還是在幫他,甚至已經是在以身試險的幫他。
“給我一支!”彭文隆接過楊東手裡的一支菸,微微一笑:“今天這一頓飯吃完,不管你是否願意,可是在外人眼裡,你都已經打上我的標籤了!”
“榮幸之至!”楊東莞爾,伸手幫彭文隆把煙點燃。
“我已經快調走了,而且在本地沒有任何實權,所以這頓飯真正對你有幫助的,不是我!”彭文隆吐出了一個菸圈。
“嗯?”楊東挑眉,眸子當中閃過了一抹不解。
“今天到場的人,有很多聰明人,不管是爲了在我回來之前提前給自己鋪好路,亦或者是看見了你身上的價值,他們都會聯繫你的。”彭文隆頓了一下,坐直身體認真的看向了楊東:“小東,這次下派,是我仕途的起點,對於你而言,也是一個磨礱淬礪的機會,所以你務必要把它抓緊!等我用你的那一天,我要你盔明甲亮,枕戈剚刃的出現,這個承諾,你能給我嗎?”
“放心吧,真有你需要我的那一天,我弓弩上弦,刀劍出鞘,就算破釜沉舟,也保你所向披靡!”楊東看着彭文隆,無比認真的給出了回答。
“原本,在下派安壤之前,我想過很多可以爲我提供助力的個人或者企業,但最終,還是選擇了名不見經傳的你,我始終相信一句話,身外物,都是可以積累的,但性格,卻是天生的,既然成爲了朋友,那咱們就一起走走,看看這世界,究竟有多大的一片天,是屬於咱們的!”彭文隆語罷,身體後仰,看向了在霓虹之下,並不算耀眼的滿天繁星。
幾句交談,徹底奠定了楊東和彭文隆之間珠聯璧合的捆綁,結束了楊東多年來自己打拼的狀態,擁有了真正屬於自己的政治原生關係,而這也就意味着,從今往後,彭文隆每向前走一步,楊東都將扶搖直上,乘風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