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耀下的金沙海岸,椰林叢生,遠處的港口旁停泊着幾艘小漁船,海水卷着浪花一波接着一波拍在被烘烤得散發出暖意的沙灘上。
明明是很平靜的港灣,卻因這些帶着濃濃殺氣的天選者的到來,在不經意間被陰霾所籠罩。
幽靜踩着腳下柔軟的沙子,駐足遠眺。不遠處的沙灘上,有一個大約幾十人、全民皆兵的方陣正在嚴陣以待。她甚至還能觀察到陽光投射在各種武器的表面,發散着冰冷的金屬光芒。
看來那些人就是叛亂的劍士了。
緊緊攥着龔離戰發放的戰功累計靈符,幽靜只覺得心在撲通撲通地跳着,便侷促不安地拉着身旁陳雪嬿的衣角,懷着一顆既興奮又緊張的心等待號令。
這是她第一次上戰場,天真的幽靜一度以爲這與平日做任務時殺敵是一樣的。然而她卻不曾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是隻有戰場纔有的無情與血腥。
“時辰已到!諸位勇士,拿起你們的武器戰鬥吧!”龔離戰震耳欲聾的嗓門又吼了起來,卻是帶着幾許莊重,“所有敵人都不要留!不要抱有任何憐憫!”
隨着他一聲令下,所有天選者都吶喊着向敵陣衝去。看着身旁遠遠掠去的陳雪嬿等人,幽靜自是不甘落後,手中閃過一蓬紅芒,赤月劍便出現在手中。
在兩天前“死”過一次後,幽靜突然發現赤月劍竟化入了她的身體中。現在她只需憑着一個念頭,甚至想都不必想,赤月劍就會聽話地適時出現在她手裡。
腳下踏着“幻靈幽步”,加之士氣的鼓舞,幽靜很快就衝到了敵方所在地。瞅着眼前一位劍士正舉起一把大劍,怒喝着向自己當頭斬來,她身形倏地一頓。
近身而戰,根本不需要動用技能,赤月劍起手,憑藉着快速的身法和鋒利的劍,幽靜大喝一聲,左手搭在右手上,奮力將劍往下一割。一股熱血噴灑在她臉上,這一劍直接劃破了那劍士的咽喉。
幽靜瀟灑一個抽身將劍收回,那劍士連慘叫聲都未發出就轟然倒下。那劍士的三位同伴見自己的戰友已成了冰冷的屍體,眼中爆發出兇光,舉起大劍逼向幽靜。
一時間幽靜被三名劍士同時圍住,三人手上都拿着一模一樣的墨綠色大劍。見狀幽靜輕哼一聲,淡漠道:“一起來吧!”
眼前彷彿出現了那日在古道,陳雪嬿如同猛虎入羊羣般,手起劍落、毫不拖泥帶水的殺敵之姿。幽靜長嘯一聲,頓時手臂中的元氣盡數涌入赤月劍內。一股散發着戾氣的紅光自劍中溢出。
沿着“伏魔刀法”的發招路線,幽靜將劍尖在沙地上只一點,再度挑起時,兩道刀氣已然突破劍的束縛,噗噗兩聲擊中了離她最近的劍士。
“三哥!”看着那位劍士口噴鮮血倒下,另一位參與圍攻女劍士眼中落下兩朵淚花。她悲痛地嘶吼着,手中大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幽靜攔腰劈來。見此情景,幽靜忙運起防禦罩,同時心念一動,一對大翅託着她離開地面。
女劍士的攻擊落了空,而幽靜眼角的餘光在同一刻迅速捕捉到了身後的偷襲者。漫天劍影被她揮出,最終化爲一劍,幽靜呀地斷喝一聲,劍光直取身後劍士的咽喉。
欲要偷襲幽靜的劍士本是欺她年紀尚小,除了偷襲之外別無他念,也就自然不會採取任何防禦措施。赤月劍直接貫穿了他的脖子,他瞪圓了眼睛,帶着難以置信的表情痛苦地墜了下去。
解決了偷襲者,幽靜轉身欲想幹掉那位女劍士,卻發現她已倒在了沙地上。慕容齊站在她的屍體旁,依然逍遙地揮着扇子,衝幽靜打了個手勢,又快速向另一側奔去。
一時間金沙海岸喊殺聲一片,無數奇異的技能光芒不斷閃現,金色的沙地很快爲鮮血所染。在此刻,每一個人都彷彿化身爲殺人不眨眼的冷血修羅。
在這血腥的殺伐之中,幽靜卻忽然感到一種說不上的感覺正在慢慢生出。那種奇異的感覺,既似置身於殺戮中的興奮,又似因爲親身體驗着這一切而感到對鮮血的恐懼,和死去之人的憐憫。
反觀敵方劍士,參戰之人男女老少都有。幽靜甚至看到一位少女劍士,拿着一把與她身高絲毫不相符合的大劍,拼盡全力舉着大劍隨着人羣廝殺。
她看上去年紀比自己還要小,卻牙關緊咬,舉起大劍對着幽靜的頭部砍來,眼中滿是兇惡。
“無故就要殺害我們劍士,你們與那些魔軍的人又有什麼區別!”少女劍士的咆哮聲撞擊着幽靜的耳膜,她驀然一驚,竟沒有做出躲閃的動作。
還未等幽靜有所反應,一道劍光便穿透少女劍士的身體,帶血的劍尖從她前胸探出,往下滴着血。
溫熱的血濺在幽靜的臉上、身上,劍被人大力抽了回去。被劍透體穿過的少女劍士痛苦地捂着傷口,再也沒有力氣抓住大劍,仰面直直地向後倒去。
“這麼危險,你怎麼在發呆!”剛纔那一劍正是泠玥的傑作,她不解地掃了幽靜一眼,只飛快地發出一句警告後便匆匆離去。
幽靜仍然看着倒在地上、一息尚存的少女劍士。嘴角淌血的她,望向幽靜的目光裡,有恐懼也有不甘,然而更多的是深深的責備。
生命的光彩在她眼裡一點點地淡下去,少女劍士最終痛苦地閉上了雙眼。她就這樣倒在血泊中,她還處在生命之花燦爛綻放的年齡,可是她……她再也沒有機會能夠繼續綻放自己美麗而嬌嫩的花朵。
“你們與那些魔軍的人又有什麼區別!”她的話又一次在幽靜腦中閃現。
幽靜忽覺身邊忽然掠來一陣風,隨後陳雪嬿淡淡的聲音便傳入她耳際:“任務已經完成,隨我一起去領獎勵吧。”
看着她手裡玉符上顯示着小小的“殺敵十六人”,幽靜卻茫然地搖了搖頭,用一種恍若夢般的聲音問道:“這些人……這些劍士,他們做錯什麼了嗎?”
身旁的陳雪嬿一愣,繼而搖搖頭:“沒有明確說明,只是據情報,他們要發動對靈昌城的突襲。”
“那他們爲什麼要被殺?”幽靜赫然轉過頭,急切地反問道,“不過是一個莫須有的情報,爲什麼就這樣果斷下達滅殺所有人的命令?!”
“這……我也曾想過,”陳雪嬿看了看她身後少女劍士已經冰冷的屍體,不禁嘆了一口氣,“我得到的答案是——這只是任務。既然接了任務,不論是對是錯,只要執行便是我們作爲天選者的職責。”
“……”幽靜呆呆地看着她的眼睛,一時間心中涌起千萬句的思緒,卻是一句話也無法說出口。
只是任務,執行便可。這就是身爲天選者的職責?望着遠處衆人得勝而歸,正歡呼雀躍着,幽靜卻只覺自己的心宛若一下子墜入冰洞。
這就是所謂的勝利嗎?苦澀的笑在她嘴邊盪開。先前那種奇異的感覺驀然變得愈發強烈,彷彿是一隻巨獸,沉睡許久、即將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