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去參與戰鬥,他和晚夫人醫者仁心,不願意傷人,因此和不會武功的女兒晨暮晚留下來照顧傷患,並且一直關注着他們另一個女兒--貪生怕死的朱灰灰!
朱灰灰勉強笑了一下:“先……先生……”
她很不好意思叫爹,也不好意思叫晚夫人娘,而且,她如果叫了,自己的娘魚小妖會傷心的!
晚夫人看了看灰灰,溫柔地笑了一下,目光又投向戰場,面露不忍之色,喃喃道:“這樣的殺伐屠戮,除了多傷人命,又有什麼意義?”
晨暮晚道:“娘,有些事情,我們無能爲力!”
晚夫人嘆道:“我何嘗不知道,只是仍覺心中難過……”
此時,朱灰灰正忙着想一個問題,並沒有留神去聽她們的對話。
她心中想的是:現在,如果自己抓住暮姑娘便咬,先生和夫人是會讓她咬人救命呢,還是會像大俠那樣偏心暮姑娘,不讓她咬呢?
耳邊突然響起“哼”的一聲,朱灰灰頭也不用擡,就知道是誰了:“娘,不去殺人,怎麼回來了?”
魚小妖道:“我纔不愛摻和這種羣毆呢,一點都不好玩!”讓她用毒羣殺還差不多!偏這裡面又有很多自己人。雖是臨時自己人吧。
朱灰灰將她帶到角落,壓低了聲音道:“娘,我在想一件事情……”
魚小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也壓低了聲音:“想就去啊!她爹她娘,我替你攔着!”
這母女兩個,做壞事的時候,總是心意相通。
朱灰灰小小聲問:“你一個人,攔得住他們兩個嗎?”
魚小妖皺起了眉頭:“攔不住!”否則當年她偷了他們的孩子,也不至於逃走。
朱灰灰想了一下,覺得不保險:“那我還是等下一個機會吧。”
這種事情,最好一次便成功,否則讓人家有了提防,下次就不好下手了。
“對了,娘,你的傷怎麼樣了?”朱灰灰伸手摸了摸魚小妖的額頭。
魚小妖一把將她的爪子拍回去:“我又沒發熱,**什麼!”又道,“那些傷,管它哩!你老孃我病了十多年了,不是也沒死!”
“娘,要不、要不、要不……”朱灰灰遲疑半天,終於下了狠心,“要不,你咬我幾口吧!”她的肉能治孃的病呀!
魚小妖呵呵一笑:“你老孃還用不着吃你才能保命!”
心中想道,其實,這孩子也用不着去吃那大小姐才能解毒,只不過這件事不能告訴她而已,否則她必不肯一心一意去咬人。若是這樣的話,又如何讓那晨墨白和晚凝賤人傷心?自己又如何出氣?
朱灰灰當然猜不透老孃的“陰險”心思,又想起一事:“娘,你說我血裡的毒很厲害,可是爲什麼流月兄嚐了我的血,卻沒有被毒死,只是毒傻了?”
“流月兄?”魚小妖問道,“那個黃衫少年麼?”
“娘,你認識他的!他就是你曾經救過的那個孩子,和我們一起生活了很長時間。”
魚小妖的目光隔着遠遠的距離落在仍然在瘋狂殺人的流月身上,喃喃地道:“原來,他就是那個孩子……”
她的思緒似乎沉浸到很久以前的時光裡,良久,纔回過神來,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你爲什麼要毒死他?”
“也……也沒什麼大事啦!”雖然是自己的娘,可是朱灰灰也不想跟她說流月就是風間夜的事情,“就是一不高興,就……就毒了!幸虧沒把他毒死,否則肯定會後悔的。”
魚小妖笑了笑,也不追問,只道:“你沒有毒死他,只不過是因爲他小的時候也服用過娘制的很多種毒。只不過,他碰到孃的時候,已是小小少年,不能服食太多,不然,娘早已將他改造成天下無雙的用毒奇才!”
“至於他爲什麼會變傻了麼--”魚小妖想了一會兒,道,“也許是因爲你身體裡的毒,碰到他身體裡的毒,生成一種血蠱類的新物,忘掉前塵舊事,只憑着血的吸引和本能行事。這一輩子,只要他不死,你不死,他便跟定了你,永遠不會離開!”
流月兄已經忘掉前塵舊事了麼?那麼,他不記得自己是小王爺朱流月,也不記得自己曾經是風間夜了?這樣……其實對他很好,反正以前的他也不快活!
她還是有點擔心,問道:“娘,你說他已經忘了過去,可是剛纔他爲什麼會去幫你殺了那個人?他好像認得你啊!”
魚小妖皺起眉,勉強道:“也許,是……是他還殘存着一點過去的印象吧!”這也是她覺得奇怪的地方,難道自己過去的研究,還有不準確的地方?
她懶得再想,伸了個懶腰:“我走了!”
朱灰灰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娘你去哪兒?回家麼?”
“咱們哪有家啊!”魚小妖笑得有點淒涼,“我和你一樣,四處溜達去!”
“帶上我、花花和流月兄,大家一起溜達啊!”
魚小妖斜睨了她一眼,道:“我嫌你煩!”
朱灰灰感覺很傷自尊,將她的袖子一甩,回嘴道:“我其實也嫌你煩!”
魚小妖“嘿嘿”一笑,轉身就走。連看都沒看晨墨白和晚凝一眼。她跟他們糾纏了大半生,雖然仍是不服不忿,卻也覺得膩了。以後的日子,讓灰灰折騰他們去吧!
朱灰灰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叫道:“那我去哪兒找你?”
魚小妖沒有回頭,背對着她揮了揮手,聲音遙遙傳來:“有事情的話,我會去找你的!”
“狠心的女人!”朱灰灰忍不住罵了一句。
身邊黃衫一閃,朱流月已出現在她的身邊。
她回頭望去,那張冠玉般的俊臉殺氣盡斂。脣邊眼底,仍然是慣常的溫柔巧笑,剛纔屠殺時的冷酷殘忍已全然不見了。如非那襲杏色的衫子上斑斑點點全是血跡,望之觸目驚心,她幾乎會以爲他是剛從華庭玉殿中宴罷歸來一樣。
朱灰灰探頭向戰場望去,只見場中到處都是屍體,打鬥已然收尾,我方英雄完勝,扶桑武士盡皆被戮。這一來,估計扶桑武林至少得萎靡十幾年,我天朝百姓,又可享得十多年的和平安寧了。
她站在石臺之上,看了一會兒,拜“風間夜”所賜,這種殺人的場面,她見得多了,早已見慣不驚了。她目光追隨着那個同樣濺滿血的白衣身影看了一會兒,長長地嘆了口氣:“流月兄,我們走吧!”
不記得在哪兒聽過:“現在離開,是爲了更好地回來。”自己以後的目標,是啃掉暮姑娘,如果跟大俠混在一起,他老防着自己,怎麼能有機會去咬人呢?
而現在一走了之,卻可以麻痹大俠,讓他以爲自己已經死了心,過段時間自然會失了警戒,然後自己就可以趁月黑風高,偷偷溜進暮姑娘的房間,張開血盆大口,對着那又細又白的小胳膊,啊嗚一口……
一場大斗,傷亡不少,晨先生、晚夫人以及晨暮晚都在忙着照料傷患。朱灰灰打定了主意,也不去和大家說話告別,牽着流月的袖子,帶了花花,悄然離去。
“雪色,這些扶桑狗真是陰險!難怪他們會選擇這個葫蘆形的山谷,竟然是在山谷兩側和山道之上埋了大量的炸藥,想跟咱們同歸於盡!若非朱流月突然發難,被他們引爆炸藥之後,我們的傷亡一定很大!”西野炎憤然道。
楓雪色淡淡地道:“也許,沒有人比朱流月更瞭解扶桑人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正站在高坡之上,凝視着前方山路上那個纖細的身影、她身邊的黃衫公子以及一頭不住甩尾巴搖耳朵的超大花豬,怔然出神。
“誰?什麼?”方漸舞和燕深寒走到他的身邊,只聽了一句話的尾巴,不明所以地問。
楓雪色收回目光,忽然笑了一笑,答非所問地道:“沒什麼!我只是,忽然想去當個大老闆……”
這間庭院,似乎永遠都是霧鎖重重。
濃的霧,重的霧,輕淡的霧。
黑的霧,白的霧,鉛灰的霧。
在霧中,那間古舊的大殿顯得越發的滄桑。
大殿的門窗一直都是緊閉的,所以殿內的光線很昏暗。
殿的正中,放着一個火盆,火熊熊燃燒着,一些卷宗、簿子、書信、羊皮卷……被不住地投入火盆,煙氣繚繞。
火苗突突地跳着,映得周圍的人臉上陰晴不定。
但是大殿裡很安靜。
因爲那個人還沒有說話。
紫檀雕花的椅上,一個身軀偉岸的中年男子斜倚着靠背,手託着下巴在沉思。
他已經保持同一個姿勢很久了,卻沒有人敢打擾。
火盆之中,火勢漸漸弱下去,到後來,只餘大半盆閃着火星的灰燼。
那人終於開了口,聲音裡透着疲憊:“結束了!”
就像這盆火,燒過了,便只剩下灰。
殿裡傳來壓抑的抽泣之聲。
那人目中閃過一絲厲色:“你哭什麼?”
一個人忍悲道:“這麼多年的心血,就這樣完了,我……我不甘心……”聲音帶着顫抖。
那人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一聲:“結束,不是結局,只要人還在,事情就永遠不會有結局。”
事情雖敗,但敗的是扶桑,卻不是他。
那些東瀛倭奴縱然再狡猾,只怕也猜不到,他的尖爪和利齒,其實一直都隱藏着,還沒來得及亮出來。實力猶在,他有什麼可擔憂的呢?
一個高個子恭聲道:“王爺,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那人微笑,緩緩地道,“你可以去把窗子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