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顧小年將那個在蜀地武林完全可以被尊爲武道魁首的男人、像一塊抹布一樣隨手丟過來之後,更是引起了軒然大波。
“那個,是唐老爺子吧?”
“不會吧,唐老爺子沒這麼年輕啊。”
“那就是唐戰唐老爺子,三年前他老人家九十大壽的時候,我曾有緣見過一面。”
“嚇,那那那......”
有人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曾幾何時,在蜀州之人眼中德高望重言出法隨的唐老爺子就是一片天啊。而現在,竟然像條死狗一樣一動不動,被隨手丟在地上,臉跟沙石接觸,話都說不出來,彷彿死了一樣。
那麼,是誰讓他落到現在這般田地?
是誰擊敗了他?
而那個年輕人又是誰?
“那個穿紅錦的是何方神聖?”
“七大聖地裡,傳人弟子沒有如此着裝打扮的。”
“會不會是個人喜好?要知道,他可是宗師強者啊。”
武道宗師在太多時候自然不需要遵守規矩,當然也沒有人會在穿着上跟他們講規矩。
可現在,
“他未免也太年輕了點吧?”
“真的是宗師嗎?”
沒有人不在驚歎,而懷疑、羨慕、嫉妒皆有。
顧小年眉頭微皺,看向圍觀人羣,他的目光平靜,卻無人敢與他接觸,甚至不用下一刻的對視,人羣目光便盡皆低了下去。
柳施施和葉聽雪就在他的身旁,而方纔自房頂下來的時候,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兩人竟是蒙了輕紗遮面,而今夜的衣衫也是寬鬆的長裙。
黃衫白衣,相得益彰,美得很。
……
“這些人怎麼處置?”公羊辭走過來,身後跟着額頭冒汗的幾個官差。
孫衝合卻是看向此時緩和了傷勢坐靠在車轅上的江凌濤與玄空,“此事,全憑兩位做主。”
他說的認真,語氣平靜,殺意流露。
這是來自一位武道宗師的殺意,除去在場同境幾人,自是無人能抵擋的住。
雖只是一絲,但仍有不少人驚懼後退,甚至直接臉色一白,噔噔踉蹌幾步。
孫衝合無心爲難鎮上無辜之人,只是覺得自己身爲此行衆人裡年紀最大的領頭者,總該是要給同伴一個交代的。
更別說,玄空和江凌濤都背靠聖地,宗師強者,身份自然敏感。
“不如交給官府罷?”玄空很是虛弱,此時耷拉着眼皮,掃了一眼。
江凌濤也是輕輕點頭,卻是沒有說話。
兩人一個被喻天鋒和雷斷偷襲,一個被唐戰重創,都不是小傷,十天半月怕是休養不回來。
孫衝合一聽,眼底稍有輕鬆。
畢竟,就算此行是唐門和霹靂堂生事找死,可他們身爲聖地傳人,也無法輕易做下這等會覆滅兩大門派的決斷。
在蜀州之地,唐門和霹靂堂屹立千年,關係錯綜複雜,與江湖各派乃至他們其中聖地門派裡的一些人或是朝廷,都少不了聯繫。
尤其這次還是唐戰和雷斷這兩位執掌的當家人親自出手,還一個被擒一個身死,這是大事,足以引起動盪的大事。
官差將雷斷、雷莽、喻天鋒三人的屍體擡了出來,其中還有那幾個身死的怪異之人,至於遭受波及而死的江湖人自然不在此列。
“顧兄弟,你看?”孫衝合在顧小年身邊,看了眼這邊,低聲示意。
他當然知道雷莽和喻天鋒都是死在身邊這人的手中,此時壓下了心中駭然,考量的是雖說此事說是交給官府去處理,但不光他們聖地,包括其他江湖各派肯定都會派人來探析此事具體的。
那麼,這兩人的屍體便是那些人想要得到或是要親眼一看的目標,這是必不可少的--因爲屍體是誠實的,它會留下記錄,於捕快是記錄着真相,可對各派來說,最重要的是上面的武功留下的痕跡。
這便是他們的目的,找到死因,分析出這些武功招式,以此形成剋制之法。
而且,這可是武道宗師的屍體,肉身引風雷二氣入體,不乏有煉屍一脈等修煉邪功的人會以其入藥煉丹,成爲一味大補。
所以,孫衝合示意顧小年的意思很簡單,那就是將這些屍體上的痕跡抹去,或是以其他武功揉雜混亂,免得被人看出根腳。
顧小年笑笑,感受到了對方的善意,也心領了。
只不過,他的武功如今更偏以炁傷及精神,本質自是無法被人看出來的,最多就是覺得‘此人或是精通幻術’這等結論罷了。
顧小年雖如此想,指尖卻有幽光一閃,那地上兩人或瞪大、或灰白的雙眼便像是被墨色渲染,最後只剩兩個窟窿黑洞。
他以煞炁毀掉了他們的眼睛。
這一切,自是沒有人感知到。而就算是再去看他們的眼睛,也只會詫異疑惑罷了,當然找不到他後來出手的證據。
至於最重要的也是最可能暴露的自身武學的唐戰,顧小年迎着對方那雙惡毒怨恨的眸子,心中冷笑,潛伏在封禁之中的煞炁在一刻鐘後便會爆發,殺死他的同時也會毀掉他的丹田氣海和經脈竅穴。
屆時,莫說是一絲一毫來自外來的力量,就連唐戰本身的內力和真氣殘餘都半點不剩,只是一具突然而加劇腐爛着的屍體罷了。
那時再多的懷疑最多就是往劇毒上靠,可那又能怎樣?
……
一夜喧囂且去。
衆人早已連夜離開小鎮,可小鎮中的消息卻傳遍了江湖。
蜀中大派唐門和霹靂堂名存實亡、西南葉家可能會蠶食兩派,從此一家獨大、身着紅衣的神秘宗師孤身敗盡兩派宗師,致兩死一重傷、唐戰突然暴斃腐爛而死,等等消息盡皆成了無數人的談資。
而對於‘那與各聖地傳人同行的紅衣之人的身份究竟爲何’這一未解,更是成了那些江湖風媒爭相想要探求的真相。
……
雲陽碼頭。
衆人登船,心中俱是鬆了口氣。
此行倒此算是告一段落了,此後只需於船上歇息兩三日,自可直入太予州,沿粱河到玉京。
而彼時,只要一到太予州,自然便再無宵小麻煩。
一艘大船,直接被孫衝合擲銀包下,只有他們一行船客。
船首,擺了一方小桌,孫衝合與清蟬對坐,交談聲低,但並不避人。大抵是在說關於如今江湖佛道兩門的局勢,和此次怪異收尾後的事宜。
公羊辭在船艙照料重傷的江凌濤和玄空,以及和林凡箴妙去安頓那些怪異之人,而柳施施和葉聽雪也不知去忙些什麼。
顧小年站在船舷旁,看着被大船盪開的青水,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