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青回了家。
他如今已經身份不同,所住的地方自然不是原先那般需要好幾個人同住的屋子。
宅院裡,似乎還有燈光。
關青皺了皺眉,剛要推開門,有人已經從裡面出來了。
這是一個老僧,穿着很舊的僧袍,手裡拄着的柺杖上掛了一個銅鈴。
兩人打了個照面。
“你是什麼人?”關青腳下定了定,沉聲問道。
同時,他心裡也生出一股擔憂來。因爲這家裡住着自己那個古靈精怪卻有些單純善良額的妹子,還有一個粗神經的兄弟大栓。
他近來一直忙着伺候那四個老乞丐,倒是沒有回來過。
什麼時候,自己家裡還來了老和尚?
關青看着眼前平平無奇甚至是在夜晚有些顫顫巍巍的老僧,目光很是警惕。
“哥,你回來啦。”
正在這時,從門內傳來關螢的聲音。
關青松了口氣,“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
他這麼說着,注意力卻仍在對面那老僧身上。
“大師,你真的要走嗎?”關螢卻是問了句。
老僧點了點頭,徑直走下臺階。
他的步子有些緩慢,只有銅鈴是那般清脆。
不知怎的,關青下意識讓開了道路,靜靜看着這人走遠。
“他是什麼人,這麼晚了爲什麼會出現在咱們家裡?”關青問道。
關螢笑了笑:“他是化緣的法師,最近一直住在咱們家呢。”
“胡鬧!”關青聽了,當即呵斥道:“你知道他的底細嗎,怎麼什麼人都往家裡領?”
關螢癟了癟嘴,“他治好了大栓的內傷,還教了我武功呢。”
關青聞言,目光閃了閃。
上次與路通鏢局起衝突,大栓受了重傷,幾乎成爲一個廢人。
他在神都請了不少名醫,雖然可以治好了大栓的傷,但他也因此廢了武功。
這件事關螢並不知道,她只以爲大栓的傷還沒好,所以不能練武。
可如今聽來,關青不由心中一驚,難道是自己方纔看走眼了?
他不由道:“你是說,大栓可以練武了?”
關螢點了點頭,帶着喜意。
“那老和尚,沒說他叫什麼?”關青並不抱希望,只是隨口問道。
“他自稱皆苦,這什麼名字?”關螢說道。
關青一聽,張了張嘴,下意識邁出了步子,朝那老僧方向走出了幾步,但恍然發覺,對方早已不知去哪了。
他苦笑一聲,自己這幾日一直想方設法地討好那四個老乞丐,想要混個眼緣,得些機緣好處,卻是想不到真正的機緣早就送到了家門口上。
方纔那位法號皆苦的老僧,乃是西漠爛炣寺的戒律堂首座。
與他相比,那丐幫的四大長老,又能算得了什麼呢?
關青心裡有些悔恨。
“哥,你怎麼了?”關螢看他變得魂不守舍的,開口問道。
關青搖了搖頭,忽地雙眼一亮,“你說那老和尚也教過你武功?”
關螢一愣,“對啊。”
關青笑了笑,雖然還是難掩失望,但總歸還是有所得。
……
丑時,神都的風息了,一切顯得很安靜。
可也就是這個時候,神都裡凡是有頭有臉有身份之人,俱都閉緊了門窗。
不只是他們提早得了吩咐,就連原本在夜間活動的那些幫派勢力,此刻也都偃旗息鼓,老老實實地窩在院落之中。
外面的街上,只有偶爾的犬吠之聲。
通往皇宮的長街上,先是出現了第一道身影,接着便又有人顯現出來。
很快,數人涇渭分明,卻又有着相同的方向,默不作聲,出現在了直面皇宮的閣樓上。
前方百米,便是大周的皇宮,宮門之上,墨家機關所制的機弩鋒寒,禁衛守軍站的筆直。
宮門守將早已發現了這毫不掩飾行蹤的幾人,只不過現在雖在夜間,但對方也並未靠近着宮牆百米內,是以他只是警戒,而並未出言。
“唐長老,你觀這墨家機關如何?”房上,有一人沉聲開口。
此人身穿紫袍,身材魁梧高大,與一旁兀自飲酒的燕七不相上下。
只不過此人比燕七少了幾分張揚狂放,卻多了幾分粗獷霸道。
彷彿他說的話便是正確的,別人無需質疑,只需服從便是。
他的語氣有些沉悶,就像是打雷那般,面如重棗的臉上,只有斜睨的目光和淡漠。
此人是蜀中霹靂堂堂主,‘一指愁雲’雷禁彰。
而他方纔所問之人,是其身旁一個身段高挑妖嬈的女子。
此女身穿一身豔紅的緊身長袍,看起來年方二八,卻是身材火熱。紅袍外的長腿上套着網狀的遮擋,尤其是那一張美豔的臉龐,明明看着年幼單純,偏偏一顰一笑魅惑誘人。
她用手拂了拂長髮,青絲飄揚,散發出迷人香氣。
此時吐氣如蘭,軟聲軟語道:“咱們唐門只是山野中人,如何能比的過墨家這般裝飾龍門的座上賓呢。”
她的語調猶如朱脣把口餵了一顆融化的糖果,有些膩人,但偏偏讓人沉醉其中,不想脫離。
站在不遠的衆人神態各異,顯然是有些吃不消。
那皆苦老僧誦了聲佛號,柺杖上的銅鈴顫了顫;一襲青衫的顏邯緊了緊手中長劍,臉色微肅;燕七更是打了個酒嗝,雖然臉色因此漲紅,卻並未失態。
只有那四個老乞丐有些不堪,有的赤了膀子在瘙癢抓撓,有的直接將手伸進了褲襠,像是在掏着什麼。無一例外,四人臉上俱都是有些掙扎的迷醉,沉浸不可自拔。
雷禁彰皺了皺眉,身旁這女人與他同出蜀州,他自然清楚這人的厲害。
此人是蜀中唐門的大長老‘千眼莫離’唐心,別看她年輕貌美,實則卻是修行邪門武功而駐顏有術,如今真實年紀怕也是有三十許了。
這人的輩分極高,又兼有先天魅惑,一身毒功暗器更是防不勝防。
他看着已然失態的丐幫四人,眼中雖有不屑,卻也沒說什麼。
唐心卻是咯咯笑了笑,如同銀鈴一般。
那邊,丐幫四人身子顫了顫,哆嗦了幾下後眼中浮現清明,彼此相視一眼,暗道聲‘妖女’,卻是離這女人更遠了些。
“想不到偌大江湖,竟然只有咱們幾人來,真是可悲可嘆呀。”
唐心把弄着如玉般的雙手,有些嬌柔出聲。
饒是以雷禁彰的定力,此時也不由呼吸一促,不過他心法運轉,卻是將心中的勾癢壓下了。
“現在大事爲重,還請唐長老莫要過火。”他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