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仇的出手很突然,其身周還有不少江湖人在。
出掌時真氣涌蕩,伴隨陣陣鬼哭厲嘯,讓人聽了心頭便是一陣難受。
本來事不關己的顧小年此時卻是微微凝目,他看着已經與蕭雲廣戰在一起的沈仇,目光中略有驚疑。
“這掌法,”顧小年想了想,這等鬼哭惑神之感,好似以往曾經遇到過。
那是一個秋夜,那個曾籠罩在自己心頭的陰影,趙熙年曾用過類似的刀法。
後來問過陳晟,他說那是沿海倭寇的刀法,練至大成揮刀時便有鬼哭神慟之聲,直攝心神。
如今,顧小年又見了這掌法。
“是巧合麼?”他想着。
無怪他現在變得多疑,甚至有些風聲鶴唳,身在錦衣衛,雖然算不上步步驚心,但起碼人在仕途,當得上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有殺身之禍。
時至今日,與自己或有關或無關,南鎮撫司死掉的人他已經見多了。
顧小年拉過一旁往後退的一人,問道:“這人用的什麼武功?”
被他拉住的那人本是不耐,剛要發作,但感覺到來自臂膀上的力道,臉色頓時變了變。
“這可是魔教有名的高手,江湖綽號‘鬼門關’,說的就是他那一雙手,掌法之間,誰都別想過去。”
這人也不含糊,反正都是些人人皆知的東西,說了也沒什麼。
“聽說他這掌法是魔教傳下來的,具體的根腳我也不知。”
顧小年點點頭,將這人放了。
校場上此時已經出現混戰,魯家那人對上了魔教的壯漢,蕭雲廣攔住了沈仇,至於鐵承威則以一敵三,與那三大惡人糾纏。
這是絕頂高手之間的戰鬥,真氣外放四溢,離體傷敵,威勢自然不是先天一流等武者可以相比的。
顧小年站的稍遠,仔細揣摩着。
‘絕頂’二字,聽着威風,其實也不過是對境界的一種稱謂罷了。原因便是在武道初興之時,此境界的高手都算是站在峰頂的那一小撮人,能立道心的宗師更是鳳毛麟角,世所罕見。
只不過經過了武道中興,昌隆之後的時代便是絕頂滿地,宗師迭出了。所以,這‘絕頂’二字,哪怕是在現如今,也是有些過了。
在顧小年看來,這幾人的武功還是有跡可循的,不外乎對真氣的把握更爲精準,當然威力也是更大。
就像是同樣玩遊戲,有的人解鎖了同一個技能更強的特性,自然就比原先強出很多。
先天絕頂與先天一流的差別,除了真氣離體之外,便在於這丹田氣海中內力的量上。
勁風呼嘯,校場上的幾人由彼此對敵轉眼就成了混戰,最先出局的自然是那天殘惡人中的老者和女子,他們倆畢竟只是先天一流,如何能參與到絕頂高手之間的戰鬥。
也就是這兩人在被重傷打出校場後,四周鏢局裡的那些鏢師和趟子手便要上前將其制住。
這些鏢師的武功自然不弱,先天者就有好幾人,但還不等他們出手,衣袂破空之聲而起,由遠及近又有使輕功者來此。
顧小年眯了眯眼,看着後來的這蒙面的四人,氣機感應之中,分明與那李夢龍三人相仿。
也就是說,這應當便是紫霄派的人了。
而感覺到領頭那頭髮花白之人厚重的氣機,也不難猜想這或許就是李夢龍三人的師傅。
……
鐵承威練得是拳法,堂堂正正,每一拳都勢若奔雷,彷彿有撼山推嶽之能。
雖然如今他內傷未愈,但與那斷腿中年人交手時絲毫不落下風,哪怕臉色因過度動用真氣而籠上一層箔色,手上的拳勢也絲毫不減。
其對手雖然雙腿俱斷,但一雙鐵柺詭異至極。
棍是百兵之祖,他用的看似是棍法,但又兼顧了槍法和鐗招,卻是練了一對奇兵。
一時之間,兩人倒也是僵持不下。
而此時見又來四人,鐵承威自是心神微震,感受到來人中兩道不亞於自己的真氣波動,他更是疑惑於自己何時得罪了這麼多絕頂境界的高手。
難不成,是當年跑鏢時所殺惡徒的靠山?
他這一分神,便被眼前之人尋了破綻,拐尖斜挑,直接被點在了肋下。
霎時一陣劇痛傳來,半邊身子都是一陣酥麻。
鐵承威臉色慘白如紙,勉強揮出一拳,以強橫真氣格開砸落的鐵柺,整個人便向後躍出。
他低頭看向左肋,那裡已經殷紅一片。
如果不是襲來時自己反應夠快,這一下在破開護體真氣的同時,也就震碎了自己的心脈。
鐵承威這一退,自然就帶動了蕭雲廣和魯家的那位族老,這兩人同樣虛晃一招,退後時與前者站到了一處。
“鐵兄?”蕭雲廣見了鐵承威傷勢,連忙從懷裡取了丹藥遞過去。
鐵承威擺擺手,“無礙的。”
那魯家族老臉色陰沉,看着校場上的幾人,雖然看對方所站也是涇渭分明,但其人目的卻只有一個,那便是不讓鐵承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更或者是打算要他的性命。
“諸位,得饒人處且饒人,鐵兄如今已然重傷,打算歸隱,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這魯家族老先是抱了抱拳,然後看向眼前幾人,“此地畢竟是我北雲州的地界,各位還是莫要將事做得太過火。”
聽聞此言,那李夢龍三人的師傅便開口道:“他們要的是他的命,咱們要的是他的鏢局。既然鐵承威打算金盆洗手,那這鏢局也就沒有抓在手裡的必要了吧。”
他的聲音很是沙啞,而且明顯是用了變聲的手段。
只不過聽了他的話,不光是鐵承威三人臉色變了,就連校場下的鏢局之人和看熱鬧的江湖人都變了臉色。
謀人家產不只是在凡俗中爲人所不齒,就是在江湖裡也是忌諱。
像這種堂而皇之地說出來的,還真的少見。
“無恥!”鐵承威憤聲道,但同時,在看着那蒙面之人露在外的雙眼時,難免有中熟悉之感,就彷彿曾經打過交道一樣。
“無恥?你敢說,你身邊現在一口一個‘鐵兄’叫着的蕭副幫主二人就沒有這個心思麼?”
這人冷哼一聲,話語已有陰森殺意,“金盆洗手不是給咱們這些人準備的,人在江湖,有人不叫你退出,你如何能退?”
蕭雲廣臉色難看,他一甩袖袍,上前一步,冷淡的目光直視面前的諸人,“金盆洗手是江湖的規矩,若是你們連江湖的規矩都不遵守,那咱們就講講朝廷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