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讓蘇青鸞覺得無比麻煩了,書生與醫館,醫館尚有命案!
正當蘇青鸞出神的時候,醫館門外忽然一陣嘈雜,“醫館命案剛出不久,誰許你們亂闖亂入的,有關人等全部拿下。”
隨着聲音傳來,一個身穿紅色官袍,頭戴烏紗的中年男子緩緩步入,“兇案剛出,便偷偷潛進,要麼非奸即盜,要麼……毀屍滅跡。”
映着這外面門板被搬開的光,這個穿着官袍的男子正是錦城的縣太爺,側着身子走來,揹着光,說話腦袋一晃一晃的,看得蘇青鸞眼暈。
倒是元寶,被這一行人突然闖入,嚇得縮在一邊瑟瑟發抖。
只見那縣太爺走了進來,終於看清那面目,圓潤有餘卻無了神氣,看似鬼精卻多了許多油膩累贅。
蘇青鸞看人向來準,這縣太爺一看就是個和稀泥無決斷、優柔寡斷的貨色,特別是那兩撇八字鬍,說話的時候一顫一顫的,尤爲累贅。
他朝着醫館內三人驀地一聲吼:“老實交代,你們是否重返作案現場的兇手?”
蘇青鸞算是明白了。
難怪進這裡來的時候,這家醫館是被封的,這家醫館的大夫怕是被人殺了,至今屍首不明,官府的人蹲守至今就是爲了捉拿兇手,敢情元寶是將她帶進了一個大麻煩之中。
換做以往,蘇青鸞是不屑於蹚這趟渾水的,可眼下手裡的這張藥方上有和失蹤書生關聯的線索,蘇青鸞還非蹚這趟渾水不可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手,正想找找人瞭解一下醫館內的事情,正好這邊蹲守的就帶着縣太爺過來,蘇青鸞說:“兇手該跑的早跑光了,還留在這裡等着人來抓?”說着,蘇青鸞將縮在一旁的元寶一提,“我帶這個小姑娘回家。”
太爺姓韓名贇,或是人如其名,做事含暈帶渾的,一聽到蘇青鸞這麼說之後,韓贇頓了一頓,“回,回家?”看着元寶的時候目光遲疑了一瞬,眯了一下又驟然瞠大雙眸,“通報醫館有個女兒下落不明,料是被兇手給當成人質抓了。”
聽到這話的時候,蘇青鸞差點沒將眼睛給驚出來,這縣太爺語出驚人,連質問都無需就如此匆匆斷言,真不知是如何治理錦城的。
不由分說,韓贇一聲令下,“待那小賊統統給我抓了,回去嚴刑拷打一番,不信她吐不出真相,此案水落石出不遠矣。”
身後衙役聞聲而上,還沒將蘇青鸞給拿下,倒是將元寶給嚇得不輕,掙開了蘇青鸞的手哇哇大叫着,“不要,不要抓我,爹爹,我……我的珍珠在哪裡,珍珠在哪裡?”
元寶像受驚的小鹿四下亂撞,跌到了藥櫃散落了藥材,又撞到了桌角將上邊的藥方給撞飛,一時之間就是那班衙役也雞飛狗跳。
韓贇在旁急得直跳腳,“沒用,飯桶,抓幾個人都抓不住,別管那瘋的,抓兇手抓兇手……”
在韓贇的英明神武指揮下,元寶在亂跑亂撞之下不見了蹤影,而蕭肅容尚且還沒反應過來,“別動,你可知道我是誰?”
話還沒說完,就連着蘇青鸞一併被衙役們拘了起來。
“管你是誰,絕不能讓兇手漏網。”韓贇卻是決絕,“本官身爲父母官,爲民請命責無旁貸。”
蘇青鸞忽然笑了起來,“蠢鈍如斯,還爲民請命。”她看着元寶逃竄出去的方向,眉心緊蹙着,先前是想着怎麼找到元寶的家人將她送回去,現在事關書生的下落,蘇青鸞真巴不得此刻她就在自己眼前。
“元寶應該是官府通報中,醫館大夫的女兒,她興許會知道真相,還不命人追?”蘇青鸞朝着韓贇怒目一瞠,這一聲吼出來倒有幾分雷霆氣勢,話也在理。
登時,韓贇才命令下面的人,“追剛纔那個傻姑娘,其餘人等……帶回去,嚴刑拷打。”
這昏官,除了嚴刑拷打沒別的招了嗎?
就在衙役們上前要去拘蕭肅容的時候,蕭肅容手一擡,一個退步的時候,只見到從他袖口中一顆金珠“嗒”的一聲掉落在地上,啪啪啪幾下滾落。
金珠不大,卻亮目得緊,這珠子滾落在地上的時候教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錦城中,誰不知道這有愛擲金珠的紈絝,唯有當街跑馬一過的國公府家的爵爺,而今,眼見着從蕭肅容身上彈跳下來的珠子忽在眼前,頓時所有人都啞口了。
就是縣太爺韓贇也忍不住吞嚥了一口唾沫,“閣閣下莫非,就是傳言中一擲千金的璽爵爺?”
要真是璽爵爺,還真是開罪不起!
再看蕭肅容,一身容貴,端的又長得一副非富即貴的模樣,相貌堂堂之下又似乎帶着一絲隱約的怒意,怕不是惹怒了他?
韓贇頓時嚇得臉色鐵青,“爵爺逃命,下官眼拙,竟沒能認出爵爺來,下官在去歲國公壽誕時,曾去賀壽,遠遠瞥過爵爺風采,當真是一表人才,人中龍鳳……”
蕭肅容見狀想笑,韓贇怕是見他錯認成了璽揚陽了吧!
“馬屁拍到驢身上還不自知,也不看看我璽爵爺絕代風華,是他蕭肅容能比得上的?”從醫館外,忽的傳來了璽揚陽的聲音。
但只見璽揚陽吆五喝六的,身後隨從向來風光,帶着抹額踏進醫館中大有蓬蓽生輝之覺。
只見璽爵爺一腳踩在板凳上,一手用拇指劃了一下鼻息下方,囂張無比的模樣,“就你那頭蠢驢,連衝撞了本爵爺兩次,要被我抓到,非把它扒皮抽筋,熬油點燈了不可!”他怒指着蘇青鸞。
好不容易追上來,卻見蘇青鸞他們陷入了膠着當中,當即璽爵爺樂了,“少城主,有麻煩了?需要本爵爺爲你出面不咯?你放心,就衝你我兩人的交情,錦城之內還沒有我做不了主的事。”
璽爵爺豪言放出,韓贇頓時拎清了,大吼了一聲,“我的爵爺呀,這種小地方就不牢您來了,此處剛生命案,不吉利得很,待下官……”
“滾滾滾。”璽爵爺嫌煩的推開他,然後指着蘇青鸞,“這女的,立刻馬上給我打入死牢,辣椒鞭刑老虎凳統統給我上一遍,本爵爺要親自擰死她。”
真是仇人見面,蘇青鸞暗自汗顏,怎的就惹上了這尊菩薩了?
不過,眼下這醫館內發生了什麼事有待調查,而韓贇一看就不是個能破案的主,她勢必得往衙門走上一遭的,如何查看卷宗……她饒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蕭肅容,“事態複雜,你幫我找機會混進……”
蕭肅容接觸到她的目光,這麼溫柔倒是有些令人詫異,但蕭肅容亦是明瞭,誰也不想惹上璽揚陽這種無賴。
於是蕭肅容衝她一挑眉,還沒等蘇青鸞說完,蕭肅容“嘚”的一聲衝蘇青鸞一笑,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意味。
“爵爺,你這可就不厚道了。”蕭肅容蹲下身將剛纔從身上掉落下來的金珠撿起,吹了一下,然後塞還給璽爵爺手中,“你有紅樓中所有姑娘望眼欲穿,我可就只有這隻小青鸞了,這你都要將她十八般酷刑挨一遍,兄弟不忍哪!”
說罷,他一把摟過璽揚陽的肩頭,按下了他,二人頭對頭,臭味相投,蕭肅容壓低了聲音說:“給個面子,縱馬長街只擲金珠有什麼意思,回頭贈你十斛珍珠,玩着更有意思。”
聽着蕭肅容這話,璽揚陽嘖嘖幾聲出來,又一副嫌棄的模樣,“蕭兄,紅樓裡千嬌百媚你看不上,你就看上一個看死人的?你回雲城怎麼跟你爹交代啊?”
這口味,讓璽揚陽有些不敢恭維。
“這不正好情至深處,福至心靈,別有一番滋味嘛!”蕭肅容說着自己都有些肉麻的話,小聲說道時還時不時衝蘇青鸞一笑。
璽揚陽遍起周身疙瘩,“難怪你小子這些時日,與我喝花酒時心不在焉。”璽揚陽想了想,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樣,朝着蘇青鸞這邊走去。
蘇青鸞看着這紈絝紋絲不動,誰知璽揚陽竟勾脣一笑,作勢便要朝着蘇青鸞出手,臉色也和剛纔說話時全然不同,“本爵爺給你面子,不打死她。”
但只見璽揚陽鷹爪一出,誓不罷休的模樣。
“你這酒肉朋友不靠譜啊!”蘇青鸞揶揄了蕭肅容一聲,在璽揚陽朝她出手的時候,她順着璽揚陽的手腕一反轉,繼而反口住他的手,順勢一抽一拉,再伸出腳朝他胸口一踢。
只聽得璽爵爺“哇”的一聲大叫了起來,伴隨着手骨脫臼的聲音,咔咔兩聲,這種痛蕭肅容略有感受。
活該!
韓贇不敢插手這種神仙打架的事,但璽揚陽被打倒在地,直嚷嚷着讓韓贇抓住她。
正當韓贇要起身來喝令手下人出手的時候,卻見蘇青鸞從混亂中起身來,朝着身後那排藥櫃的方向走去,順着剛纔那堆螞蟻出沒聚集的地方往上,將那些藥材櫃子一個個抽了出來。
但只見,有些櫃角邊上有晦暗的血跡,沾染在上面一大片,已經乾涸斑駁,甚至有些地方都被黑蟻佔據,那些沾了血的藥材,亦掉落在地。
“這麼大一片血跡染過的地方,你們竟不曾覺察?”
而隨着蘇青鸞這句話語停歇的時候,剛纔那片被她拉出來藥櫃處,立在牆上的那一面斑駁了一大片血跡,以及……被撞得殘缺了的幾個藥格子。
頓時,混亂的醫館內,死一般的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