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他們都能夠看到彼此眼中跳動的火光,她想開口,但是在脣齒啓動的那一瞬間,似乎又能夠聽到他心臟跳動的聲音,她詫異的看了蕭九一眼。
這個男人向來都是冰冰冷來的,怎的,還有如此狂熱的時候呀?
近在咫尺,他的眉目與鬢角盡入眼簾,就連那一雙薄脣此時都格外的惹眼,這麼一個姿勢,致使得蘇青鸞有些不自然,腦海中不禁想起了之前在璽府的時候,他那狂熱的一吻……
當時的溫柔與霸道盡數涌了上來,蘇青鸞頓時只覺得腮邊燥熱不已,不禁別開了頭去,“起身來。”她佯裝怒喝了一聲,努力維持自己的姿態。
蕭九不動,依舊只靜靜的看着她。
越被他看着,蘇青鸞越發覺得再這麼下去必定天雷勾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於是,她又伸出手推了他胸膛一把,“叫你起身……”
“青鸞,”蕭九忽然開口打斷了她,蘇青鸞詫異,側首回來正視他的時候,發現他的目光異常的嚴肅,無半點雜陳沾染,深不見底,“我很開心,你終究又回到我身邊來。”
什麼?
他忽然……又這般情深款款?
在蘇青鸞法發愣的時候,只覺得這男人不要臉的一低頭,在蘇青鸞以爲他又要親吻上自己的時候,他卻只輕輕的在她的額頭上輕點了一下,脣齒觸碰到她額頭肌膚的時候,都還是小心翼翼的,不敢有半點輕怠與褻瀆。
她愣住了,瞠大了雙眸,眼睛只難以置信的一眨,一眨……
他也沒有動,雙脣就這樣輕輕的觸碰在她的額頭上,不敢一動,深怕驚醒了這入夢一般美妙的時刻。
“我……”
“我先幫你把傷處理好,再跟你說說現在雲城的情況吧!”蕭九終於動了,他不想從她的口中聽到拒絕的話語,於是起身來,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臂。
他就這麼坐在山洞裡,背靠着冰冷的石面,他讓她趴在自己的雙腿上,慢慢的掀開她的衣衫,說:“我不是存心輕薄你,你從你上面摔下來傷勢過重,我必須給你……”
“我知道的。”
這次,是蘇青鸞打斷了他,“我是個大夫。”
有些話,無需多解釋,她自然能夠明白,身爲大夫,有時候面對病人必須做到的就是超越男女界限。
說完她乾脆將手掌放在他的膝蓋上,尋了個舒坦的姿勢趴住,就這麼如同一隻小貓似的窩在他的腿上,蕭九怔怔的看着她。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只能從她的背後隱約看到她的小半邊側顏,說話的時候,小巧的小巴一動一動的,襯映着她肩頭的肌膚如雪,這般美好的光景,他有些乾澀別過了頭。
他是個正常的男子,香風咫尺,美人在懷,更何況還是心儀的女子……如此誘惑,實在太大。
蕭九定了定心神,繼續扒下她背上的貼身衣物,剛纔從肩上擦下的藥汁已經乾涸,蜿蜒在背上宛如刻畫出的一副青山圖,鬼斧天工,慢慢蜿蜒至她的後背處。
上面的傷之前已經先處理過了一遍,可是這後背往下……他不敢過分輕薄,所以留待她醒來。
鬼使神差下,蕭九慢慢的俯下了頭去,薄脣輕覆蓋將她接近腰眼處的柔軟,這一觸碰……就是蘇青鸞都忍不住渾身輕顫了起來,“蕭九……”她輕喚了出聲。
不知爲何,當他的脣貼上她後背的那一刻,她只覺得渾身的血液有些難以自持的倒流了起來,順帶也滾燙了起來。
要說這身爲大夫有些時候必須超越男女界限,可像這般親密,卻也是頭一次,蘇青鸞忍不住將指甲緊緊的掐緊他的膝蓋,緊咬着牙關……
她只覺得,他脣齒吸附在她的血肉上,頃刻間,只覺得他起身來,“啐”了一下吐出了一口血來,他說:“山壁上的蒼苔混入血肉中,若不吸乾淨出來,怕留下後患……”
“嗯!”她抿着脣甕甕的應了一句,背對着他的神情上早抹上了紅雲,她忍不住側首,目光所及處,卻發現他也在注視着自己,四目相望時,二人都是一怔。
誰都沒想到,他/她會在看自己。
他的脣邊帶着一抹鮮豔的紅,那是從她背上汲下來的血跡,他伸出手來撫住了她的顏,然後說:“忍着點,有點疼……”話沒說完,蘇青鸞只覺得剛纔被他吸附的地方一陣刺痛。
“沒事了。”他將藥漬搗碎塗抹在傷口處,而後又爲她重新將衣衫給蓋好,順帶着取出了自己剛纔脫下的那件外袍,“你的衣服在掉下來的時候擦壞了,就暫且再多披我一件吧!”
他說道,順勢將這衣衫給她披上,雙手環過她肩膀的時候,他的動作頓了一頓,他忽然有些捨不得離開這個姿勢,如此環抱着她,只差將她一攬,便能擁在懷中了。
只是, 他怕嚇着了她。
而蘇青鸞則是低低的垂着頭,他的衣衫以及他的手臂環在自己的肩膀處,在這一刻,渾身上下四處包裹着的都是屬於他的氣息,有那麼一瞬間蘇青鸞多麼希望……自己回頭,看看他一眼,將他刻在心裡。
只是,他和蕭肅容兩人,終究是要抹掉一個的。無論是誰,她都無法坦然面對,怕到最後只是一場空,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邁出那一步。
這麼一想,她也抿脣一笑,以着一貫沒心沒肺的那種笑顏面對蕭九,“謝了,剛纔出手太重,算我欠你一次。”
然而,蕭九卻沒有笑出來,他說:“我不需要你欠我的,”他目光是無比的認真,沉凝了許久之後,他說:“青鸞,幫我。”
他的目光帶着深沉,沉重之餘甚至是無力的。
蘇青鸞詫異了,在錦城的時候,他事事沉穩對待,就算蕭肅容將一些事情搞得亂七八糟,但是蕭九總是能夠從容應對,他有着蕭肅容所沒有的狠戾與睿智,更重要的還有身手,所以蘇青鸞想不明白,他怎麼會有這樣的神情。
蕭九說:“雲城的情況,比我想象的要糟糕,畢竟我……”蕭九說到此處的時候,語氣一頓,一時之間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我離開這裡已有十年,很多事情早已經斷層了,現在再回來……父親至今不肯見我。”
蘇青鸞擡眸一眼,看出了這個人如今的舉步維艱之處。
想起當時錦城盛傳,蕭肅容是在十年前,聽聞是城主夫人死後便開始了失心瘋,於是城主將他送往錦城,名曰養病,實則囚居。
可蘇青鸞直覺,事實應該並非如此。
蘇青鸞直接問:“你們當初發生了什麼事?”她這麼問,又感覺不對,於是又重新問了一句,“你到底因爲什麼原因,被送到錦城的?”
“因爲,一段不爲人知的歷史。”
蕭九猶豫沉吟着,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他其實並不想蘇青鸞捲入其中,但是如今看來,他的確也需要蘇青鸞的幫助,更何況……蘇青鸞是來雲城找蘇慕的。
她的兄長是蘇慕,她的兄長居然是蘇慕!
他知道以蘇青鸞的性格與能耐,查蘇慕到最後肯定會查到自己頭上,既然如此,他乾脆掙開眼睛,“和你的兄長有關的一段歷史,也是我必須要查清楚的,我知道你的兄長,青鸞,我們必須綁在一起。”
“我兄長!”這下,蘇青鸞再也難以保持冷靜了,她忽然整個人直起來,卻扯動了背後的傷,痛得她“嘶”的一聲倒吸了一口冷氣,“我兄長真的在雲城!?”
她的語氣冷冷的,但是內心卻有難以遏制的激動與顫抖,她找了十年啊,整整十年,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跟前,清清楚楚的說,我知道你兄長!
她忽而低下了頭,淡淡的問:“兄長到底在哪裡?並且……你需要我做什麼?”她說着擡起頭來,目光無比清明的看着蕭九。
此時此刻的她在蕭九的眼裡,又回覆了之前那個斷案清晰的女子,她聰慧、睿智,帶着旁觀者所沒有的洞察人心,可是……蕭九卻也在蘇青鸞的目中看到了另外一點,不信任!
蕭九的心忽然冷了一下,他有些難受,他艱澀的開口,“我從小在行伍中長大,你的兄長與我有過一段交情,只是十年前蕭家生變, 城主府慘遭血洗,當時有一支雁翎軍出兵抵擋,全軍覆沒了。”
聽到此處,蘇青鸞的心一緊,“兄長在其中?”
蕭九沒有應她的話,徑自往下說:“第二天,再無人提及雁翎軍三字。包括這支軍隊裡的人,全都消失了,似乎一夜之間全部被世人所遺忘,我只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那一夜無論是誰都說不清楚發生過什麼事。”
世事照常,日月輪轉,一切在蕭九的人生軌跡中明明發生過的事,可是那一夜過後,卻所有人都告訴他並沒有發生過什麼。
甚至連他口中提及的那些人,所有人都告訴他,這些都是不存在的。
蕭九看着蘇青鸞,語氣中是無力與哀求,“只有我帶着無盡的疑問,我不知道該去找誰,我明明經歷過那些事,我的母親在那一夜死去了,我的父親在那一夜不要我了……可是所有人卻告訴我不存在。於是,我得了失心瘋,我必須送到錦城去養病。”
“就這樣,一走十年!”
蘇青鸞看着他,他的語氣無比的平靜,可是他眼角卻有一滴淚緩緩的滴淌下來,他的內心是苦楚的,他甚至一度都懷疑自己,是否真的病重,出現了那麼重的幻覺,可能這一切真的如別人口中說的那樣,其實並不曾存在過。
所有的一切,只是他的妄想。
他看向了蘇青鸞,“可是,我遇見了你,你在找你的兄長,是你讓我一直搖擺不定的心徹底落了地。”
這一刻的蕭九落在蘇青鸞的眼裡,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的心疼,與以往不一樣的那種疏冷與不確定,直到這一刻蘇青鸞才確定他是個真真切切存在的人,而並非蕭肅容或者蕭九,他就是他!
他徐徐道出了讓蘇青鸞內心如遭雷擊的話,“蘇慕,時任郎中令,統雁翎軍鎮守雲城。”
他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她震驚之下無法動彈的顏面,他就像是捧住自己內心的珍寶似的,將她的這張小臉捧在手心裡,小心翼翼的說:“有些人不是不存在,他們是確確實實存在過的,只是……需要我去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