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姑還要講傳奇,可把小狗娃嚇出屎來,又是一陣忙亂才收拾停當。小狗娃依然不能平靜,手顫抖着敲在站筒上,蒼蠅就在前邊爬。
“哎喲,你這小狗娃 是個不省心的,咋屎尿不停呢?㖿,你還會抓蒼蠅啊,成精啦?”
滿姑的碎嘴再一次將小柯帶入沉沉的記憶。這就是我的原來的家好嗎?自己是回到了過去嗎?
他只記得是筒子樓時候的事,只記得偉人駕崩運動結束後的一些事。生而帶來的記憶早不知扔到哪裡。小狗娃有一點小激動,原來記事前的家是這樣的啊——茅草屋?
不過還好,奶奶還是那奶奶爺爺還是那爺爺,娘還是那娘爹是那爹。似乎世界就是如此,似乎軌跡沒有什麼不一樣,依然是他生活的那個世界。
——一個叫華的中央帝國。近幾十年來,這個帝國從被外敵欺凌中站起,又在包圍封鎖中經歷幾十年的艱苦奮鬥自力更生。自力更生的過程中是一場運動連一場運動,就像企業的活動營銷或者運動經營。有的營銷是成功的,快速的發展。有的營銷是失敗的,停滯了,誰都受影響。當然總體是成功的,這就爲這個中央帝國打下再次騰飛的基礎,讓國人充滿希望噴發出無限的熱情。
小狗娃出生的這次運動不是那麼的成功,對於普通人影響不是特別大,還不至於餓死,只是窮而已。影響最大的是這個社會的精英,從雲端打落凡間、地獄。有道是人民創造歷史精英引導歷史,所以歷史就在這裡偏了點方向。普通人引領世界向前就只能將社會帶入窮困中,他們看到的只是惻隱而不是前進的方向。
小狗娃的爺爺滿爹是北上南下打鷹醬的英雄,功成身退的老農民。建材廠原來是爲了支持三線建廠,現在轉而支持大建設了。
這似乎是曾經社會在宇宙中的投影,海市蜃樓的映照在曾經的空間和時間裡,形成了實體。歷史的時空在這個宇宙中時而分立時而交叉,虛擬與現實在這裡交織構成個矛盾體。小狗娃記起很多卻又忘記了很多,無能爲力者很多,更無能爲力回到現實中,不在這重複一遍的夢境過程裡。
此時的中央帝國華還很窮,在運動中更窮,小狗娃就出生在窮到極致的時刻,差點沒生出來。
曉君是大齡產婦,小狗娃在肚裡就懶硬是不肯出來,比預產期晚了好多天。要出來時還不安生,將媽媽折騰了一天一夜才被人用個夾子給夾出來。夾出來時沒有呼息是個死孩子。
正幫忙做半個穩婆的楊大嫂是個有見識的,意識到小狗娃是被痰給堵着了,顧不得髒,裝嘴就吸,一口濃痰後小狗娃正式到這個世界報到了。
念楊嫂的恩,滿姑做主拜了楊嫂做乾孃,兩家走了親戚。楊嫂被叫做大娘,曉君叫做媽。
站在站筒裡的小狗娃現在是冤死了,原來世界就沒改變過。難道與大媽大爹家的故事依然要重來一回。
來就來吧,可別這麼偉大啊,一口氣就將柯定一給從另一個世界吸了過來。要沒這一茬,說不定小柯正躺在病牀上努力的被搶救一下呢!
冤就冤吧,即來之則安之,好好享受未來的美好生活吧。不是有一句“小不是美,大不是美,由小到大才是美嘛。”只是這美的開始太苦了點。
曉君比柯日還要大幾歲,是個極有主見的僞文化人。狗娃還在豬場當豬倌,每天一身豬騷味不說,還一門心思紮在豬場老實肯幹。爲求進步,天天替人代班,代着代着就成了習慣,沒個人感激不說,最苦最累的活全使給狗娃幹。
曉君看不過,見着就說。在狗娃眼裡曉君就是覺悟低,影響自己進步,是地主階級思想,是改造的對象。一個要指導,一個要改造,針尖開始對麥芒。
柯日就是狗娃,沒文化裝文化人騙回媳婦後原形畢露,脾氣還犟,聽不懂說不過曉君就開始發脾氣。發脾氣就罵人,連曉君家祖宗的所有女性和所有女性某些部位都問候到了,這經典的罵法都成了靈官大隊的一絕。
罵完還打人。家裡隔三差五的一場罵和打鬧得家裡沒個清淨。
這讓滿爹特生氣,打婆娘是個沒出息的事。罵得這麼難聽就更沒出息了,私下裡不知打過罵過狗娃多少回就是不改。
“苦楝樹上結瘤子出息夠了。”
次數多了心累,再後來也就死心了。只想着小狗娃大點將家分了,離得遠遠的,眼不見爲淨。
養豬不是殺豬,養好了是應該,養死了得挨罰,不像殺豬還有個什麼油水的。建材廠成立後建立了副食廠,下邊就是個屠宰場,豬大部從靈官大隊進,油水很厚。這些都與豬倌狗娃沒任何關係,還提心吊膽的怕得豬瘟。
滿爹滿姑覺得這就是個挨罰的辛苦活,等過一陣子找書記說說換一下,還是回去看湖。
曉君不同意這看法,就沒有沒油水的活,就看怎麼玩。
“玩得好,照樣能刮出油來!”
“我倒想看看你個小地主能變出什麼花來?”
滿爹饒有意味的想看兒媳的笑話,在滿爹看來這是石頭生花、公雞下蛋的事。
“爹,這餵豬的糠弄點回來我們就能養幾隻小雞,這沒事吧?”
曉君的一句話就讓石頭開了花,小地主刮地皮就是厲害,滿爹真是服了,更想看看小地主刮地皮。
“還有沒有?”
“豬糞挑兩挑回來種韭菜,雞糞豬糞種韭菜長得快,廠子裡不愁賣。再狠一點,把剛下的小豬崽給藏兩隻,這誰知道?送我孃家去幫養着,這又是一筆帳不是。”
“再一個......”
“別再一個了,就你這小地主的想法,估計要不了幾天這豬場就玩兒完。你們兩口子繼續,我去找韭菜苗。”
滿爹真怕這兒媳婦說出什麼更狠的招數來,心裡感慨不已,“還是主地狠啊,這些歪招像自己這樣的老農民哪能想得到啊?太陰了,太毒了,怪不得要打倒地主。”
“爹,這叫創造財富。不是所有地主都是壞的,這可是**他老人家說的。”
曉君養了雞種了韭菜,每天清晨割點點悄悄賣廠子裡去,不要錢和糧票,就兌點糖和煤油什麼的,全囤在家裡。大隊的人、公社的人買這些是買不到的,廠子不對村上服務,只好拿着錢和票到曉君這裡悄悄兌。一來二去的,曉君算是成了小富翁。
不患貧不患富,就患不公。村裡出了個富人就讓很多人看不過眼了,這是公然的對抗大隊,對抗當時的經濟,這是打擊的重點對象。